反動不分中外,
鎮壓革命相同。
英王殉職大廈傾,
天國將被斷送。
勝保在大帳中密排刀斧手,列擺各種刑具,打算給英王來個下馬威。
叛徒苗-林先走進大帳,向勝保稟報了活捉陳玉成的經過。勝保說:“老兄妙計,衆所不及。待兄弟奏明聖上,給老兄請功。”“謝大帥的栽培。”苗-林說,“陳玉成猖狂得很,請大帥當心。”勝保冷笑道:“桀驁不馴的人,我見過得多了,哪個不是乖乖聽我的?陳玉成就能例外?”苗-林不敢多說,垂手站立一旁。“來呀,帶陳玉成!”勝保吩咐了一聲。
緊接着,一陣鐐銬聲響,英王被推進大帳。勝保手捋大鬍子,仔細觀看:但見他身高六尺,細腰爹臂,長了個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五官貌相,十分英俊。別看他身穿囚衣,仍不減往日的威風。看罷,喝問道:“這不是赫赫有名的英王嗎,見了本帥因何不跪?”玉成冷笑道:“我上跪天,下跪地,在家跪父母,當朝跪天王。你算個什麼東西?”勝保道:“陳玉成,你現在是本帥的階下囚了。”“吾不聽忠言,自投羅網,豈爾之力?吾今日死,爾等明日亡,何必自誇耳。”“敗兵之將,還大言欺人?”玉成道:“兩年前,爾與本藩在合肥相遇,騎兵兩萬有一存者乎?”這幾句話,把勝保問得面紅耳赤,無言可對。
原來,兩年前,勝保爲副都統銜幫辦大臣,領馬、步兵兩萬,在官亭與陳玉成統率的太平軍相遇,被玉成打得落花流水,清軍馬隊兩萬全部被殲。勝保的腿上也受了重傷,先爲太平軍俘虜,後又被清軍搶救回去。爲此,把勝保嚇出一場大病,趴到牀上三個月沒敢下地。這件事情,早在敵我軍中傳播開了。今天,陳玉成提起此事,使他羞愧難當。
勝保一拍桌子,怒喝道:“我剮了你!”玉成大笑道:“人總有一死,有的輕如鵝毛,有的重如山嶽。俺陳玉成爲天國盡忠,問心無愧,死而爭光矣!”勝保語塞,拂袖退帳。命能言之人,向玉成勸降。陳王成一不進食,二不開言,但求速死。
一八六二年六月四日,這位傑出的青年統帥,在河南延津殉國,時年二十六歲,後人贊陳玉成道:
寒門出虎將,
少年領重兵。
身經百戰苦,
誰似陳玉成?
一心爲天國,
血汗鑄戰功。
笑對屠刀死,
千古留美名。
英王殉難的消息從延津傳出,舉國譁然。中外反動派,無不拍手稱慶。太后帶着小皇帝同治祭祖朝佛,在北京祝賀了三天。
這個不幸的消息傳到天京後,洪秀全放聲大哭,率領羣臣向西南遙祭。天國臣民,都沉浸在悲哀之中。
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英王殉職後,黃州、九江、巢州、廬州、壽州、蕪湖等許多名城重鎮,相繼淪陷。湘軍異常猖撅,步步向天京逼來,切斷了長江上游供應天京的一切資源,形勢空前嚴重。
洪秀全立即召集文武,商討對策。被降爲外交丞相的洪仁殲發言道:“安慶陷落,蕪湖又失,西部大局已爲敵所控制;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糧米來源之事。蘇鬆、常太一帶,乃魚米之鄉。尤其上海,更是商品廣集之地,爲天國所必爭。依臣愚見,必須向東南用兵,纔是久遠之策。”天王道:“上海雖好,無奈有洋人擋道,恐怕不易如願。”“怕什麼?”洪仁達說,“洋鬼子也是人。你越怕他,他越欺負你。這次,非教訓教訓他們不可!”軍師錢江道:“事關外交,不能下慎重考慮。最好先跟洋人講明道理,陳說利弊,不要被他們找着藉口。”章王林紹璋道:“軍師之言是也!自古先禮後兵,倘若洋人不通情理,再用兵也不遲。”順王李春發道:“坐等決不是辦法,我看該進兵還是要進兵,等洋人找上門來再說。”
最後,天王採納了李春發的建議。立刻降旨:加封李秀成爲真天命太平天國九門御林忠義宿衛軍正掌率忠王之職,統帥全軍,負責攻佔蘇州、福建和上海。
李秀成集中兵力二十萬,洋槍兩萬杆,西洋大炮五十二門,鐵甲兵船十隻,水陸並進,向上海進軍。一路上攻必取,戰必勝,以閃電般的速度攻到上海郊區,佔領了松江、青浦、寶山、嘉定,高橋、蕭塘、王家寺、羅家港等很多重要城鎮。
在上海的中外反動派慌了手腳。一面加緊守城,一面研究對付太平軍的辦法。在英租界的領事館裡,中外反動派正在召開緊急會議。主持這次會議的是英國海軍上將士迪佛立將軍,參加的有英國水師提督何伯、法國水師提督卜羅德、英海軍大佐阿思本和奧倫、海軍少佐戈登,法國水師副將勒伯勒東、法國公使布爾布隆,還有從武昌趕來的英國參贊巴夏禮。清政府的官員有江蘇巡撫薛煥、布政使吳煦、道員楊坊,還有從安慶趕來的湘軍代表李鴻章,“常勝軍”華爾也列席了會議。
會議基本上達成幾項協議:在上海,馬上成立中外聯合的“會防局”。由江蘇巡撫薛煥任督辦,英國水師提督何伯任協辦,法國水師提督勒伯勒東任幫辦。這次會議,充分體現了中外反動派的醜惡嘴臉。別看他們之間有種種矛盾,但對鎮壓人民革命來說,他們的利害又是一致的。現在,清政府已經把賣國投降的《北京條約》簽訂了,英、法各國已經達到了要求。所以,他們又化干戈爲玉帛,聯合一起,來對付他們的共同敵人——太平軍。
當“金雞獨立老鷹牌”的大座鐘敲響十二下之後,會議才告結束。總指揮士迪佛立最後說道:“中國有句俗話,叫先禮後兵。我們先以‘會防局’的名義,向叛軍提出警告和六項要求。一,太平軍必須在七十二小時內,撤到距上海一百公里以外的地區;二,太平軍在一個月內,必須撤走在蘇州、杭州、常州、太湖的軍隊及其政府,交聯軍接管;三,凡懸掛英、法、美旗幟的軍艦和帆船,得自由航行江上,停泊靠岸均有自主權,包括南京碼頭在內,不受檢查及任何其他干擾;四,太平軍在第一次攻打上海時,曾給英國貿易造成很大損失,須賠償白銀六百萬兩,限三個月內還清;五,爲保證《北京條約》付諸實施,太平軍必須從寧波、廈門、九江、漢口、福州等地撤走;六,爲保障上述條件之實施,太平天國必須派僅次於天王的王,一人或數人,與聯軍進行會談,並簽字生效。否則,由此而產生的一切嚴重後果,將由太平天國的南京政府承擔。”布政使吳煦仗着膽子問道:“請問上將閣下,叛軍要答應了這些條件怎麼樣?拒絕了又怎樣對待?”士迪佛立不屑一顧地說道:“很簡單。事成,我們會得寸進尺,向預想的目標推進;事敗,我們就找到了藉口,好痛痛快快地大幹一場。”“明白了,明白了。”吳煦高興得手舞足蹈,對這位洋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先生們!”士迪佛立又說,“這份通牒馬上送去,最好交給李秀成。與此同時,我還要求你們,做好一切戰鬥準備。讓我們的榴彈炮、火箭炮、大口徑過山炮,唱出一支轟動世界的交響曲吧!”
第二天上午,李秀成在松江大營接到這份通牒。他反覆看了幾遍,露出猶豫的神態。侍王李世賢閱後,甩手把通牒摔到地上,氣憤地說道:“洋鬼欺人太甚!別聽他的,該怎麼打就怎麼打。哼,上海我們是拿定了!”輔王楊輔清從地上揀起通牒,仔細看了一遍,說道:“世賢兄弟說得對,滿紙都是胡說八道。什麼聯軍?清妖怕他們,咱們可不怕。”李秀成道:“洋人也不完全是大言恫嚇。上次打上海,我軍就吃了不少苦頭。洋槍、洋炮果然厲害,決不能等閒視之。”李世賢又說:“依你之見,是打還是不打,你能答應洋人這六項條件嗎?”“當然不能!”李秀成搖頭道,“涉及外交事務,本藩不能不慎重對待。應稟奏天王,請旨定奪。”堵王黃文金道:“上海近在咫尺,我軍銳氣正盛。又有洋槍兩萬多支,洋炮五十多尊,何愁此城不克?何必虛度時光,去聽洋人的鬼吹燈?”“大膽!”李秀成擊案喝喊道:“本藩奉旨統率三軍,自有鋪排,爾不用多嘴!”他馬上傳令,曉諭全軍原地待命。不經允許,不準與洋人開仗。違令者,按軍法從事。鬥志旺盛的太平軍,接令後只好在原地待命。進攻戰變成防禦戰,全體官兵無不爲之掃興。
五天後,洪秀全以幼贊王蒙時雍、章王林紹璋、順王李春發三個人的名義,照會上海聯軍,對他們提出的六項要求,作出了義正詞嚴的駁斥。照會說:“太平軍收復上海乃至上海以外的其他城鎮,是太平天國統一全國的國策,是中國人民自己的事情,與貴國毫無干系。聯軍以保護僑民安全、通商貿易正常化爲藉口,阻撓我軍光復我們自己的國土,是強詞奪理的。我們曾不止一次地向你們——各國公使、領事及其所在城市的洋兄弟發表過聲明,一再保證各國僑民的安全及其財產不受損失,並保障通商貿易的正常進行。而你們卻一再以此爲藉口,顯然是一件不友好的行爲……太平天國還要向你們重申,我們願意和各國的洋兄弟建立友好關係,擁護並支持正當的貿易,還要恰當地予以優惠和提供方便。同時,我們還要提醒那些抱着不友好態度和心懷叵測的先生們,太平天國並非清妖政府,她的尊嚴是不允許遭到破壞的。”
天王洪秀全還給李秀成下了一道嚴旨,命令他馬上動兵,於月底把上海攻克。李秀成接旨後,左右爲難。老實說,他從內心是不願意得罪洋人的,多少也有些懼怕洋人。於是,決定穩紮穩打,試探着前進。
兵法雲:“先下手爲強。”侵略者接到天國的答覆後,馬上就向太平軍發動了進攻。由華爾統帶的“常勝軍”選擇了高橋爲突破口,他們以“黃鼠狼吃雞”的戰術,偷偷摸到高橋太平軍所在的營地。華爾下令,把四十多門大炮排好,向太平軍開了火。剎那間,硝煙瀰漫,炮火橫飛,太平軍的營地被火舌濃煙所吞沒。這裡的太平軍沒有接到出擊敵人的命令,完全處於捱打的地位。再加上他們使用的擡槍、笨炮、大刀、長矛,的確趕不上敵人的精良武器。儘管他們殊死拼搏,也沒能把敵軍擊退。結果,高橋失守,主將劉明遠、李連文、固靜山陣亡,一千六百多人喪生。
華爾在高橋,又爲清朝統治者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和他的常勝軍,受到三萬兩白銀的獎勵。這傢伙殺人性起,接着又用同樣的手段,攻佔了太平軍的另一個營地——蕭塘。
蕭塘一戰是十分險惡的。太平軍殊死抵抗,犧牲了兩千三百多人,“常勝軍”幫帶白齊文,也把狗命搭上了。
面對如此猖狂的敵人,忠王李秀成該怎樣對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