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屈英夷奸賦受寵 摘頂戴忠良罷官

自古忠奸對立,

水火不能相容-

黨奸賊留罵名,

忠臣義士可敬。

穆彰阿與琦善,抓住定海失陷這件事,在皇帝面前蓄意攻擊林則徐,要置林公於死地。古往今來,這樣的事情舉不勝舉。道光皇帝是個既專橫跋扈而又沒有主見的人,聽了他倆的話,心情十分沉重。不過他覺得,禁菸是他下的旨意,林則徐是他委任的,許多大事,都是經他旨准以後執行的。假如現在收回聖命,處置林則徐,豈不等於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他又想道:琦善和穆彰阿一向與林則徐不合,是不是借題發揮,惡言中傷?因此,道光皇帝左右爲難。

琦善比猴還猾,在一旁猜中了皇上的心意,急忙奏道:“英夷攻佔定海後,燒殺一空,只盤踞了二十三天就主動撤走了。現在,我軍已把定海收復。”道光一聽,轉憂爲喜:“怎麼,失地收復了?這可是件好事。不知已派何人駐守定海?”“據奴才所知,已派總兵葛雲飛接管。不過……還有件事,奴才不敢說。”道光着急道:“有話直說,怕者何來?”琦善道:“英夷放棄定海,並未收兵,他們又沿着海岸殺奔天津來了。奴才幹昨日接到大沽的告急,不敢不奏。”“什麼?英夷昨日就打到天津,你爲何今日才奏?”穆彰阿和琦善趕緊跪倒,趴在地上不敢擡頭。道光怒問道:“洋兵殺到天津,對京城威脅很大。你們有何退敵之策?”琦善叩頭道:“請皇上息怒。奴才已派人查明,英夷已打到天津,但他們並不想爭城佔地。請我主放心。”道光懷疑不解地問道:“洋人既無心佔我疆土,何故來到天津?”“回皇上的話,據奴才查知,英兵統帥喬治來到天津,只是向我天朝訴訴委屈,順便提點小小的條件。只要皇上答應他們的要求,英夷是會退兵的。”道光忙問:“他們要求什麼條件?”“奴才還不清楚。”道光很不滿意,瞪了琦善一眼,說道:“廢物!趕快下去,把英夷的來意摸清,速速奏來!”“遵旨。奴才今晚就趕回天津。”“還有——”道光滿面怒容道:“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洋鬼子打發回去!倘若出了意外,拿你是問!”“奴才知道了。”道光一擺手,琦善和穆彰阿這才退出。

琦善和穆彰阿離開宮廷,回到穆彰阿的府裡,一屁股坐在會客廳內,就議論起來。他倆明白,不趁這個機會把林則徐扳倒,將來對自己更是不利。他們密謀了好大一陣,琦善告辭,連夜趕回天津,回到直隸總督衙門。

轉過天來,琦善正在總督衙內處理公事,走來一個內侍,遞上一封信說:“啓稟中堂,這封信是昨天英國人送來的。因中堂不在,放在文案師爺手中。請中堂過目。”琦善展開書信一看,全是圈兒文,一個字也不認識。他命人把通譯找來,譯成中文,這才仔細觀看。

原來,這封信是以英國總司令喬治的名義寫的,措詞比較客氣,大致的意思是說:林則徐無理封鎖十三行,斷絕一切供應,強行沒收英商貨物,危害英人人身安全,給英國造成巨大損失。信中又說:他這次率軍來華本無惡意,一是保護英商安全,二是找林則徐說明事理。他又說,他的兵船開到廣州後,林則徐拒不接見,反命水師開炮,擊沉英船數艘,擊斃英兵數百名,簡直是無理至極!萬般無奈,這纔來到天津,陳兵大沽口外,找中國最高當局辯理。信上還說,向聞直隸總督琦善中堂精通外交,深明大義,故致書說明原委。並附有五個條件,如貴國能夠圓滿答覆,英軍馬上撤走。否則,由此產生的一切嚴重後果,英國當局不負任何責任。

信的下面是所附的五項條件:

一、包賠英商全部損失;

二、賠償軍費;

三、今後兩國文書平等往來;

四、開放廣州爲正式通商港口;

五、割讓一島或數島。

這些條件限月末答覆。琦善看罷,吸了一口冷氣,心裡說:洋鬼子的胃口可不小哇,恐怕皇上不能應允!又一想:管他呢,錢要得再多,也不從我的腰包裡拿:割讓多少島嶼,也沒有我的一寸土地。我心疼什麼?再說,這第一條提出的包賠英商全部損失,還不是鴉片嗎?林則徐要不銷燬鴉片,能引起這些麻煩來?嗯,英國人要得對。我看你姓林的怎麼擔承,我看你皇上如何處置?琦善幸災樂禍地點了點頭,馬上提筆寫好奏摺,當日趕到北京陛見皇上。

話休絮煩。琦善到了北京,還是按照老規矩,先找穆彰阿商量了一番。老奸巨猾的穆彰阿聽琦善說完情況,冷笑道:“哈哈,該報不報,時辰未到。這回可有林則徐的好戲看了。走,你我現在就去見皇上!”

書要簡短。琦善和穆彰阿見了道光皇帝,把喬治的來信和他提出的五項條件呈上。道光皇上一看,不由得沖沖大怒,用力把桌子一擂,“咚!”把一隻玉碗震得滾落到地上,“啪!”摔了個粉碎。琦善、穆彰阿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宮女們急忙把碎碗撿走,把茶水擦淨,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此時,就聽皇上怒吼道:“洋鬼子太猖狂了!無理至極,可惡至極!”道光把喬治的信“啪”往地上一扔,用手指着說:“叫我們包賠損失。什麼損失?鴉片是毒品,是害人的東西,完全應該銷燬。難道我們瞪着眼睛,等着受害不成嗎?簡直是豈有此理!你們聽着——”嚇得琦善和穆彰阿一哆嗦,忙叩頭觸地:“奴才聽着呢!”道光以手擊案道:“軍費一兩也不賠,土地一寸也不給,那五條兒都不能答覆!”琦善和穆彰阿跪在地上,也不言語,也不動彈。道光一看大怒:“你們聾了,聽清楚沒有?”

穆彰阿和琦善,對道光的脾氣摸得很透:當他發火的時候,你別說話;等他把火消了,再慢慢地對付,遲早能把他的主意給說過來。所以,穆彰阿心裡特別沉着,一言不發。等皇上問到頭了,他才慢條斯理地說:“皇上息怒,奴才有下情回稟。方纔皇上說得對極了,洋鬼子的確無理,實在是可惡!條件嗎,決不能不復。不過……依奴才看,英國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據奴才以知,他們開來兵船數百艘,巨炮數百門,洋兵洋將過萬,是很難對付的。我朝海防年久失修,軍械陳舊,而且兵無鬥志,要抵一船堅炮利之敵,恐非容易。一旦激成鉅變,後果如何收拾?請上縱觀全局,從大處着眼,千萬不要因小失大呀!”琦善接着說道“穆中堂說得很對。英夷要挾我朝屬實,但無爭城佔地之意。只要皇上恩賜他們一點便宜,也就煙消霧散了。反之,英夷騎虎難下,絕不肯善罷甘休。一旦打起仗來,勝負難料,讓奴才們替主擔憂哇!”

你看這兩個人配合得多麼默契,一唱一和,給道光皇帝施加壓力。這副藥果真靈驗,道光聽罷,火氣不像方纔那麼旺了,呆呆地坐在龍椅之上,一言不發。穆彰阿一看有門兒,又來了一個趁熱打鐵:“天津與北京近在咫尺,騎兵快速一日可達,奴才對皇上的安危實在憂慮啊!且兵戎相見,勝負難料,一旦事出萬一,怎對得起列祖列宗?”琦善往前跪爬了半步說道:“皇上聖明,依奴才之見,對英夷所提條件,可佯允之;待其兵退之後,馬上加固海防,飛調精兵良將駐守。此乃權宜之計,望主上明斷!”

道光皇帝終於被他們說服了。其實,道光也是個怕死鬼。他最怕英國人打到北京來,把自己的寶座丟了。他沉吟半晌,說道:“二卿之言也有道理。朕爲全局着眼,不忍黎民塗炭,對那五條嗎……可許者,就許了吧!”穆彰阿、琦善一齊叩頭:“皇上聖明。”道光又說道:“琦善,你立刻趕回天津,召集大小臣工商議商議,把結果奏朕知道。與英夷協商一事,只要條件不大苛刻,你就代朕答應了吧。不過,必須叫他們馬上退兵。”“奴才明白。”“還有——”道光繼續說道,“你要記住,與英國人協商的時候,不要失掉天朝的體面;既讓英夷感恩,又不讓他們看出我朝的恐懼。條件議定之後,要速報朕知。”“-!”琦善和穆彰阿退出,道光的心才安定下來。這且不提。

且說琦善,當夜回到天津總督衙門,稍事休息,次日,馬上傳話,召集天津的文官武將到督署議事。下午,人到齊了,在議事廳裡站了兩大溜。琦善大模大樣坐在當中,衆位官員趕緊施禮:“卑職參見中堂。”“免了,請各位坐下吧!”文武官員按品級坐好。琦善清清嗓子說道:“兄弟剛從北京回來,奉旨與你們商量點事,皇上還等着回話呢。各位知道,英國人已經打到大沽口了……”“啊?!”衆位官員聽了,一片譁然,交頭接耳,面色驟變。

其實,對這件事,有些武將早就知道了。不過事關重大,誰也不敢妄加評議,以免擔驚受怕。

琦善把桌子敲了幾下:“靜一靜!英夷雖說開到大沽,可是,並不打算攻打天津。請各位寬懷安坐,不必擔心。昨天,我收到英夷海軍司令喬治先生的一封信,業已請皇上過目了。英國人提出五條要求,讓我們答覆。假如我們都答應了,人家馬上就退兵;不答應呢?事情就不好辦了。皇上非常聖明,不願獨斷。傳下旨意,讓咱們先議一議,拿出一個辦法來。也就是說,讓我們集思廣議而定。可見,皇恩浩蕩啊!”衆官員齊聲頌道:“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琦善接着說道:“既然諸位來了,咱們就要把事情議好,不要辜負了聖恩。”接着,琦善就把英國提出的五個條件讀了一遍。他擡頭一看,大家沒有絲毫反映,議事廳內一片寂靜,他以爲大家沒有聽清,又重讀了一遍。然後提醒大家:“諸位說說看,各行已見嘛。嗯?”文武官員一個個好像泥塑、木雕一般,呆在兩旁,緘口無語。

諸位,他們爲什麼不說話呢?原來,這些當官的心裡都明白這是一件大事,不宜妄加評論。一句話說錯了,就興許把官帽子混掉。乾脆,明哲保身得了。

琦善坐在中間,往左瞅瞅,往右看看,等得不耐煩了,他把眼睛一瞪:“你們聽見沒有?難道都是啞巴?”

正在這時,坐在左邊第三把椅子上的一個人站起來,抱拳說道:“啓稟中堂,卑職有話要講。”

衆位官員一看:這個人五十歲上下,自胖子,八字鬍,二目有神,聲音洪亮。原來是天津道臺陸建流。天津道臺,就是天津的最高行政長官。

琦善見有人說話了,忙點了點頭:“請吧。”陸建流說道:“這第一條,讓我們包賠英商的全部損失,無疑是指鴉片而言。他們爲什麼含糊其詞,不敢提鴉片二字?可見他們是做賊心虛。假如我們答應了這個條件,就等於我們禁菸禁錯了;也就是說,他們販運鴉片是合法的。真是強盜嘴臉,無理至甚!依卑職之見,這第一條是萬不能答應的。”陸建瀛的話,引起了許多官員的共鳴:“對,這條不能答應!”“純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衆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琦善怒目橫眉,“啪!”把桌子一拍:“糊塗,你太糊塗了。難道皇上不明白鴉片是毒品,難道我不清楚銷燬鴉片是對的?人家都打到大沽口了,把炮口已經對準天津了,你還在措詞上計較什麼?明說也罷,暗說也罷,反正把人家的鴉片給燒了,人家就有權要求賠償損失。你說不答應,一旦洋人變了臉,打進了天津,逼近了北京,驚了聖駕,你負得了這個責任嗎?”琦善用一陣雷煙大炮,就把陸建瀛給頂回去了。

在場的文武官員一聽琦善這個口氣,全明白了:什麼集思廣議呀,什麼大家商討呀,都是欺人之談!既然你們當皇上的、當中堂的都同意了,還叫我們商量什麼?原來你們怕落埋怨,就走走過場、遮人耳引剛文武官員這麼一想,都不言語了,有的還把眼睛閉上,全場又恢復了寂靜。

琦善見大家服了,便又假惺惺他講了一套道理。他邊說着,邊往下看,有的哼哈答應,有的點頭稱是,再也沒有人跳出來反對了。他認爲到了火候,便拿起英國人提出的那五個條件,一條一條問大家同意不同意!“可以。”“同意。”“對。”“是。”五個條件全都通過。琦善狡黠一笑,一擺右手,全體散去。

書要簡短。琦善回去,馬上寫了個奏章,把商討結果稟報道光皇帝。道光一看,百官們都同意答覆五個條件,也就順水推舟,降旨恩准了。

琦善接旨後,馬上派專使到停泊在大沽口的英國兵船上去見喬治,表示一旦英軍退回廣東,當有滿意的結果。並於次日,請喬治到總督衙門赴宴。喬治大喜,答應赴宴。專使走後,喬治對部下說:“琦善是個軟骨頭,是我們很理想的應聲蟲,正好爲我們所用。我看中國,除了林則徐和鄧廷楨,統統都是怕死鬼。”說罷,洋人一陣大笑。

到了第二天,總督衙門張燈結綵,紅氈鋪地,人們忙忙碌碌,準備隆重迎接屠殺中國人的洋劊子手。上午十點左右,喬治率領洋將十名、洋兵五十個,坐着琦善派去接他的大轎,氣勢洶洶地來到總督衙門。琦善笑臉相迎,露出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在宴會上,琦善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口中不停地吐着“請”字,給喬治敬酒佈菜。酒過三巡,喬治問琦善道:“總督閣下,貴國政府對敝國政府提出的五項要求,將如何看待呢?”琦善一聽,兩眼都笑得眯成一條線了,站起身來,哈腰點頭說道:“總司令先生,我已派出專使答覆過了,只要英軍回到廣東,定有使你滿意的結果。現在就明說了吧,對貴國的五項要求,皇上全接受了。至於每一條的具體內容,還有待貴、我兩方磋商。”“很好,很好。總督閣下豪爽果斷,深明大義,堪稱我國的好朋友,我代表女王陛下向您致敬!乾杯!”琦善聞聽,受寵若驚,感到美得不得了。他認爲:能受到外國人的表揚,比什麼都榮幸。他也舉杯在手:“過獎了!乾杯,請,諸位請!”喬治把一杯茅臺酒喝淨,又夾口菜送到嘴裡,邊嚼邊說:“假如貴國官員都能像總督閣下這樣開朗,我相信,戰爭是不會爆發的。我現在,代表英國政府鄭重聲明,我們對林則徐是不滿意的,該人要繼續留在廣州,貴、我雙方只能產生麻煩;我還要求總督閣下到廣州去,取代林則徐的官職。那樣的話,我們兩國之間的事情就好辦了。你能答應我的要求嗎?”琦善急忙回答:“感謝總司令先生對我的信賴。我一定把您的要求啓奏皇上,盡力爭取前去!”“OK,很好!”喬治樂得得意忘形,離開座位,又跳又唱。緊接着,他帶來的那些洋人,也隨着跳了起來。這時的宴會廳內,羣魔亂舞,醜態百出。直鬧了一個通宵,喬治才告別琦善,回到大沽兵船。

過了兩天,琦善得到報告:喬治率船隊返回廣州。琦善這才透過一口氣兒來,急忙趕到北京,向道光皇帝詳細啓奏了和喬治談判的經過。道光聽說洋船走了,心裡的那塊石頭才落了地。他認爲洋人說話算數,很重信義。琦善乘機又狠狠地參了林則徐一本,並把喬治要求懲辦林則徐的話說了一遍。這位反覆無常的道光皇帝,開始對林則徐不滿意了。他認爲:定海失陷,英兵北犯,都是林則徐捅的馬蜂窩。要能像琦善這樣靈活行事,何能引起這麼多的麻煩?想到這兒,馬上傳旨,派琦善爲欽差大臣,查辦廣州,處理善後;將林則徐、鄧廷楨革職,交部議罪。琦善急忙叩頭謝恩,準備走馬上任。

道光皇帝的這道聖旨一下,朝野震動。主持正義的人都替林則徐鳴不平,但又無濟幹事。投降派人人拍手稱快,奔走相告,彈冠相慶。

且說琦善,掛了欽差大臣的官銜以後,先向皇帝陛辭,又向穆彰阿請教機宜,離開北京南下,於一八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到了廣州。

林則徐聽說欽差大臣琦善到了,就預感到事情有變,立即率領廣州文武官員,來到天字碼頭迎接。他一看琦善:-!可夠威風的,官架子擺得挺大,連八擡轎都沒下,直奔總督行轅。衛隊荷槍實彈,前呼後擁,如臨大敵。

琦善來到總督衙門,先在花亭休息了兩個時辰,然後傳點手下,升坐議事廳。議事廳正中,早把皇上的聖旨供好。琦善領着文武官員,先給聖旨叩頭。百官們叩完了頭,剛站起來,琦善又大聲宣道:“萬歲有旨。”文武們又重新跪下。琦善清清嗓子,把聖旨高聲朗讀了一遍。大致的意思是說:朕在去年,差林則徐到廣州禁菸,實指望消除菸害,安定海疆。可是,林則徐禁菸措施不力,一意孤行,引起爭端,逼得英人動武,兩國開戰。後果是英軍陷定海、攻天津,直接威脅京城安全。聖旨上還說:禁菸本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林則徐上辜朕意,下負臣民,不但菸害未除,反而勞民傷財,惹起禍端。因此,命琦善爲欽差大臣,前往廣州查辦。自到廣州日起,接管兩廣大權,辦理通商及其善後事宜;將林則徐革職,交部嚴議,聽候處理。望詔謝恩。

琦善念完聖旨,眼光落到林則徐的臉上。林則徐在下邊跪着,聽完聖旨,一不驚慌,二不畏懼,兩隻眼睛射出兩股憤怒的光芒,緊緊盯着琦善,高聲說道:“罪臣林則徐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般的人,聽說叫皇上把他革職查辦了,還不早就嚇癱了!可林則徐,爲什麼還這樣泰然自若呢?這是因爲林則徐做事問心無愧,心裡早有準備。

自從虎門銷煙、大敗英軍以後,林則徐心裡特別痛快。他一面叫關天培加強海上巡邏,嚴防敵人偷襲;一面整頓廣州城內秩序,保護洋商合法貿易,把廣州治理得井然有序,把鴉片毒害一掃而光。在此期間,關天培還擊退一小股英軍的進犯。在磨刀洋打了一次勝仗,形勢大好。儘管如此,林則徐也預感到朝廷有了變化。爲什麼?原來,道光皇帝對禁菸非常關心,三天兩頭傳來旨意。可是最近一個時期,聖旨不見了。他給皇上上了幾次奏摺,也沒有回覆,和朝廷斷了聯繫。另外,他對英軍攻陷定海、北上大沽口這些事,雖然知道了,但因他是兩廣總督,管不着其他省份,有勁兒也使不上,只在暗中着急。後來,他聽說英軍退出大沽口,朝廷答應了幾個條件。具體內容是什麼,林則徐一無所知。但他從近些天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看,皇上對禁菸的態度可能有了變化。同時他也感到:情況要真是這樣的話,穆彰阿和琦善再在火上澆一點油,皇上就有可能把英軍北犯、侵佔定海和大沽的行動,歸罪在自己身上,自己就有可能被皇上撤職治罪。他又一想: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把奉命到廣州禁菸的經過仔細回憶了一遍,認爲自己的所做所爲,上對得起國家皇上,下對得起臣民百姓。至於自己今後會得到什麼結果,刀把子在皇上手裡摸着,只能聽天由命了,皇上也有可能把自己置於死地。真要這樣,我的功過,就讓後人評定好了。他又想道:我現在還是兩廣總督,只要在廣州一天,就不準鴉片存在,更不容許英兵進犯。因此,他這幾天,精神特別振作,抓緊所有的時間,兢兢業業辦理國事,毫不懈怠。因爲他心裡早有這種準備,所以在琦善宣佈皇上對他革職治罪的時候,特別沉着冷靜,從容不迫。

書接前言。林則徐高呼萬歲,謝恩以後,琦善便命令左右:“摘掉林則徐的頂戴花翎!”說罷,有人過來,把林則徐的頂戴摘掉,花翎拔去,又把御賜的黃馬褂扒了下來。這就等於把官拿掉,變成庶民了。

正在這時,有人高聲說道:“且慢,我有話講。”這一嗓子,好像炸雷一般,把琦善和百官嚇了個夠戧。琦善怒問:“這是誰?”衆人順着聲音一看:原來是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

關天培這個人心直口快,爲國爲民,一片赤膽。他對林則徐非常尊重,也爲朝廷能出現這樣的忠臣而自豪。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道光皇帝竟把忠臣革職!簡直把肺都要氣炸了,心裡說:皇上啊,你這是怎麼了?下旨派他禁菸的是你,查辦禁菸大臣的也是你,你也太不講理了!我隨林大人一年多了,怎麼就沒有看出哪件事情“處理不善”呢?你呀,真是個無道的昏君!可是,關天培雖然心直口快,但他哪敢說出來呀!關天培一聽琦善問“這是誰”,急忙擡起頭來說道:“卑職關天培,有一事不明,當面向欽差大人請教。”琦善早就聽說有這麼個關天培,看了他幾眼說道:“將軍有話可以講嘛!”關天培道:“林大人奉旨來廣州禁菸,所做所爲,光明磊落,執法如山,人心悅服。我隨他一年多了,耳聞目睹,未見他有辦理不善的事情。我不明白,皇上爲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聖旨上說,林大人‘禁菸措施不力,一意孤行,引起爭端,逼得英人動武。’這話實在無理。請問,要想禁菸,就得收繳鴉片;繳得的鴉片,就得銷燬。這些辦法都是經皇上恩准的,爲什麼又說措施不力?談何一意孤行?再者說,英夷閉口不談他們販運鴉片、毒害我國臣民,只看到自己財產受到損失。他們惱羞成怒,竟用武力威脅我朝,侵我領海,殺我臣民。林大人爲封疆大吏,守土有責,奮起反擊,這是理所當然的。‘逼得英人動武’這句話,又做何解釋?我再請問中堂,英夷爲什麼不敢攻打廣州,而繞路去打天津?爲什麼他們不敢對林大人用武,而去威脅你們?當事者迷、旁觀者清,誰心裡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會說的不如會聽的,我聽來聽去,這些罪名都是立不住的。請中堂替天培代奏皇上,收回成命纔是。”琦善一聽,氣得鬍子都撅起來了,他把桌子一拍:“住口!關天培,你要造反不成?聖旨是皇上下的,話是皇上說的,你竟敢一一駁斥,反誣皇上的話沒有道理,又說皇上處理不當!唉呀呀,你這不是瘋了嗎?就這幾句話,你就犯下了大罪!”

要是一般的人,就被琦善鎮住了;關天培可不聽這一套。他自己把帽子摘下來,氣呼呼地說道:“我既有罪,怎樣處置,隨你便吧!”這一來,把個琦善氣得差一點炸了!心裡說:姓關的,你小子夠厲害的,竟敢當衆頂撞欽差大臣,這還了得!要不制服於你,今後誰還聽我的?琦善想到這裡,滿臉殺氣:“好吧,我馬上成全你。來人,把關天培推出去斬了!”

第七回 屈英夷奸賦受寵 摘頂戴忠良罷官第五十九回 石達開虎口脫險 韋昌輝舉兵謀叛第五十五回 楊秀清逼封萬歲 洪秀全暗設牢籠第九十九回 議大婚同治立後 受干預皇帝微行第十回 換欽差依然賣國 平英團大顯威風第十三回 侵略軍再犯定海 葛雲飛重創英兵第九十三回 王公議罪權臣死 垂簾聽政野心達第三回 選刺客疤六愛計 斬煙犯顛地吃驚第十一回 牛欄崗引牛入圈 平英團計平英軍第六十三回 排外姓洪氏弄權 石達開夜審刺客第五十七回 楊秀清被殺身死 韋昌輝別有用心第四十二回 圍張登清軍自拼 打馮官勝保技窮第八十四回 聯軍火燒圓明園 肅順受寵掌大權第十五回 奕欽差貪生丟士 遭光帝懼敵求和第八十二回 喜之喜咸豐得子 憂之憂洋兵進犯第十八回 施奸計攘內媚外 謀生活舉碾求銀第八十一回 用心計蘭兒受寵 升貴人漢女遭殃第八十三回 八里橋清軍慘敗 咸豐帝北走承德第九十三回 王公議罪權臣死 垂簾聽政野心達第六十二回 左宗棠虎口誘降 羅大綱以身殉職第六回 率軍民加強防務 守虎門首戰告捷第六十八回 衆叛親離人馬散 達開被困安順場第二十二回 悟真諦借夢創教 說實情共謀反清第七十三回 李秀成假承意旨 陳玉成怒責英使第九十二回 兩太后發動政變 風大臣先後遭殃第五十三回 釋私怨一致對外 慶功宴樂極主悲第九十五回 快人心權閹伏法 遭疑忌幼帝被責第四十二回 圍張登清軍自拼 打馮官勝保技窮第八十七回 囑權臣密議後事 咸豐帝臨終託孤第五十四回 施陰謀三王外遣 明利害各有安排第九回 道光帝怒斥穆相 關天培捍衛虎門第四十六回 圖尊榮洪楊褪色 講直言忠臣受刑第十二回 守定海三雄殉職 抗侵略裕謙盡忠第四十八回 挾天王秀清得逞 奪美女東王稱心第二十八回 達開智破烏蘭泰 向榮狡計取東鄉第三十六回 拼死活清將頑守 逞勇猛西王犧牲第九十八回 引蛇出洞捉王三 聯合會審縱兇犯第九十四回 西太后飽暖生事 安行海樂極生悲第六十七回 石達開洞壁題詩 賴漢英再請翼王第三十七回 石達開訪賢得寶 洪天王兵進武昌第三十八回 攀堅城八將奮勇 講道理天王勸民第十九回 識英雄朝貴得救 論國事錢江逢知第六回 率軍民加強防務 守虎門首戰告捷第六十四回 攬大權國宗封王 石達開負氣遠征第十五回 奕欽差貪生丟士 遭光帝懼敵求和第九十二回 兩太后發動政變 風大臣先後遭殃第七十八回 出叛徒湖州失陷 走江西幼主逢險第四十一回 北伐軍所向披靡 咸豐帝聞風欲逃第二十九回 楊秀清轉敗爲勝 鐵公雞欲贏卻輸第三十回 守官村披荊斬棘 進永安建制封王第四十八回 挾天王秀清得逞 奪美女東王稱心第七十二回 忠王執意攻上海 英法組織常勝軍第三十二回 朱錫能暗結同類 張嘉祥醉闖女營第三十二回 朱錫能暗結同類 張嘉祥醉闖女營第七十七回 李秀成被俘失節 太平軍繼續戰鬥第九回 道光帝怒斥穆相 關天培捍衛虎門第八十八回 兩太后密謀定計 恭親王決定北行第六十八回 衆叛親離人馬散 達開被困安順場第四十三回 翼王威震湘皖贛 肅順治出曾國藩第五十三回 釋私怨一致對外 慶功宴樂極主悲第八回 露真形琦善賣國 顯忠心陳氏犧牲第八十四回 聯軍火燒圓明園 肅順受寵掌大權第五十六回 洪仁發受命搬兵 韋呂輝奉旨回京第六十四回 攬大權國宗封王 石達開負氣遠征第九回 道光帝怒斥穆相 關天培捍衛虎門第十六回 陳老虎吳汕灑血 賦耆英英艦談約第七十二回 忠王執意攻上海 英法組織常勝軍第六十七回 石達開洞壁題詩 賴漢英再請翼王第二十九回 楊秀清轉敗爲勝 鐵公雞欲贏卻輸第十三回 侵略軍再犯定海 葛雲飛重創英兵第六十四回 攬大權國宗封王 石達開負氣遠征第十二回 守定海三雄殉職 抗侵略裕謙盡忠第九十三回 王公議罪權臣死 垂簾聽政野心達第三十九回 陸建瀛望風逃遁 石達開智取金陵第三十五回 囑後事南王傷逝 展前景道州擴兵第五十八回 北燕密訂苦肉計 翼王怒責韋昌輝第二十回 何玉成血灑劉府 蕭朝貴巧遇雲山第四十五回 林啓榮破洋槍隊 賴漢英攻嶽州城第二十七回 太平軍金田起義 清政府兩路調兵第十八回 施奸計攘內媚外 謀生活舉碾求銀第五十九回 石達開虎口脫險 韋昌輝舉兵謀叛第五回 滅威風洋商發抖 顯志氣虎門銷煙第五十四回 施陰謀三王外遣 明利害各有安排第四回 拒禁姻羣魔亂舞 頂妖風欽差執法第三十三回 張嘉祥認賊作父 洪天王率衆突圍第八十八回 兩太后密謀定計 恭親王決定北行第八十七回 囑權臣密議後事 咸豐帝臨終託孤第二十七回 太平軍金田起義 清政府兩路調兵第三十三回 張嘉祥認賊作父 洪天王率衆突圍第四回 拒禁姻羣魔亂舞 頂妖風欽差執法第五回 滅威風洋商發抖 顯志氣虎門銷煙第七十八回 出叛徒湖州失陷 走江西幼主逢險第五十三回 釋私怨一致對外 慶功宴樂極主悲第六十三回 排外姓洪氏弄權 石達開夜審刺客第三十三回 張嘉祥認賊作父 洪天王率衆突圍第二十七回 太平軍金田起義 清政府兩路調兵第四十四章 曾國藩創辦湘勇 石鳳奎兵敗寧鄉第十九回 識英雄朝貴得救 論國事錢江逢知第八十二回 喜之喜咸豐得子 憂之憂洋兵進犯第六十三回 排外姓洪氏弄權 石達開夜審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