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膨脹人發懵,
成敗利害看不清。
汗馬功勞化泡影,
身敗名裂留罵名。
楊秀清和侯謙芳計議多時,把主意打定。侯謙芳急忙下去準備,楊秀清這才款衣就寢。
這天,豫王胡以晃正在府中悶坐,突然有人稟報:“東王有旨,請豫王過府議事。”胡以晃馬上更換朝服,乘馬來到東府,到配殿候旨。
片刻過後,一個女承宣進來說:“九千歲浩諭,請豫王到望雲樓謁見。”胡以晃聽了,深感不解。原來,這望雲樓屬於內苑,乃東府禁區,外臣是不得而進的。東王在那裡召見,所爲何故?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隨女承宣來到望雲樓下。
東殿尚書侯謙芳正在這裡等候。一見胡以晃,忙搶步施禮:“卑職迎接王駕千歲。”胡以晃把他扶起,說道:“侯尚書免禮,在下擔當不起。”胡以晃深知,侯謙芳是楊秀清眼裡的紅人,又是東王的耳目,是有名的“邏察”頭子。別看他職位不高,卻執掌着東府大權。因此,一般人是不敢得罪他的。“請豫王登樓,九千歲等着您呢!”侯謙芳說罷,在頭前引路,胡以晃跟着他走進望雲樓內。
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只見“腳下是紅木地板,上面鋪着一寸多厚的西洋地毯。金線盤花,繡着山水風景。牆壁上貼着黃緞子,上繡九龍戲水的圖案。頭頂上是雕花的天花板,畫着日月星辰。每隔五步,就掛着一盞八角縷金玻璃燈。千門萬戶,曲折迂迴,神秘而又莊嚴。到處都閃爍着珠光寶氣,好像置身於富麗堂皇的迷宮之中。一對對天仙似的女官,靜悄悄地在兩旁垂手肅立。要不是眼睛動彈,幾乎與死人無異。
胡以晃跟隨侯謙芳,穿過一間寬闊的大殿,開始登樓了。他們踩着富有彈性的地毯,順着紅木雕花扶手,盤旋而上,一直登上五樓。
“豫王到——”值日班的女官,一個接一個地傳呼着,聲音圓潤悅耳。胡以晃停在大廳門口,整冠抖袍,等候傳見。侯謙芳先進去請示,然後走出來向豫王擺手。胡以晃邁步走進大廳,但見這是一間六角形的建築,淡藍色的窗簾,遮住了充足的陽光。面南背北安放着寶座,四扇灑金屏風擋在後面。這隻寶座能靠、能躺,又能隨意轉動,是由幾個英國人所製造。據說,它價值萬金,是大國的珍寶。大廳中擺着中、西兩用設備,浮雕、壁毯、塑像、沙發、轉椅、八仙桌、烏木凳、硃砂瓶、金銀器皿、陶瓷彩繪、名人字畫,琳-滿目。天花板上,掛着鎏金水晶嵌寶的蓮花燈,造型獨特,名貴豪華。即使是清宮裡,也難有這樣的珍品。最使人醒目的是,迎門放着的那架西洋大鐘:高有丈二,形似古羅馬教堂;幾個女天使,託着鐘盤;十二個阿拉伯數字,都是用紅綠寶石組成;赤金的鐘砣,亮如明鏡,來回擺動。胡以晃看得眼花繚亂,頭暈目眩。心裡說:人世間居然有這樣富麗的廳堂!
此刻,楊秀清正端坐在寶座上。他頭戴雙龍單鳳珍珠冠,身穿大黃色軟緞團龍袍,明眸皓齒,滿面春風,正笑眯眯瞅着胡以晃。豫王不敢怠慢,緊走幾步,跪在楊秀清面前,口稱:“九千歲在上,卑職胡以晃叩見千歲、千千歲!”“平身!”楊秀清把手一伸,說道:“賜座!”侯謙芳忙把胡以晃扶起,讓他坐在側面的太師椅上。胡以晃拱手道:“不知九千歲把卑職喚來,有何訓示?”楊秀清微微一樂,說道:“沒事,找你隨便談談。來呀,先給我和老夥計倒杯酒喝。”“是!”侯謙芳取來兩隻雕花水晶杯,倒滿美酒,用銀盤端到東王面前。楊秀清說:“這是洋兄弟的禮節,一見面先給杯酒喝。這是英國的葡萄酒,好喝極了。來,咱們先乾一杯。”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胡以晃也端起酒杯:“謝九千歲的賞。”也把酒喝了。“怎麼樣,味道不錯吧?”“果然香甜,另有風味。”“來呀,再給滿上!”“不不不,一杯足夠了。”楊秀清笑道:“自己哥們兒,客氣什麼!謙芳,一會兒打發人,給豫王送兩箱去。”“是,卑職這就去。”胡以晃再三辭謝,楊秀清不允,也只好隨他去了。
侯謙芳走後,大廳中只剩下東王。豫王兩個人了。楊秀清從寶座上走下來,坐在胡以晃身邊,問道:“聽說你病了,可氣色並不難看。”豫王說:“我得的是四肢麻木病。所以,飲食未減。”楊秀清拍着胡以晃的肩頭,親切地說:“怎麼不早跟我說呢?我這兒有頂好的舒筋活血丹,吃了保你好。”“謝九千歲恩典。”楊秀清又說:“別跟我客氣好不好?這又不是升殿,幹什麼咬文嚼字的!”
胡以晃聽罷,不由想起了往事:幾年前,還在金田團營的時候,楊秀清就是這種性格。他爽朗、豪放,不拘小節,大說大笑,有時還很詼諧,彼此之間,隨隨便便,食則同餐,臥則同榻。自從永安封王,兄弟之間像壘了一道高牆。行動受限制,說話受約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虛僞淡薄了。特別是建都天京之後,這道牆越壘越高。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虛僞進化到冷醋。今天,東王突然一反常態,說話舉動恢復了當年的模樣,使他深感意外。於是,提高了警惕。
他們又嘮了一會兒家常,楊秀清突然問道:“你對魏徵這個人如何評價?”胡以晃聽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楊秀清笑了笑,說道:“你倒是說呀!講古論今嗎,想說啥就說啥!”胡以晃說:“魏徵是唐代的大政治家,列爲古代‘賢相傳’中。先事皇太子李建成,後事唐太宗李世民。他敢直言諫主,不徇私情。唐大宗把他比作一面鏡子,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忠臣。”楊秀清說:“傳說李建成很信賴他,二人情同手足,親密無間。魏徵曾在李建成面前,力主殺掉李世民,爭奪皇位。由此可見,他們君臣是多麼親密。可是後來,魏徵卻自食其言,保了李世民認敵作父。像這樣的人,還配賢相嗎?”胡以晃說:“話不能這麼說。李建成不學無術,剛愎自用,根本就不配當君主。這一點,魏徵是清楚的。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捨棄他。他本着忠臣不事二主的信念,竭盡全力爲李建成效勞,與諸葛亮扶保阿斗相似。這一點,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李建成不納忠言,乃至滅亡,完全是咎由自取,與魏徵無關,玄武門之變後,魏徵被俘,本想死去,可是,卻偏偏遇上了胸寬似海、求賢若渴的李世民。魏徵感秦王知遇之恩,才乃事新主。他並沒有出賣李建成,豈能說他認敵作父呢?依卑職看,這就叫識時務者爲俊傑,魏徵真俊傑也!”“說得好!好極了!”楊秀清大笑不止,震得玻璃窗“嘩嘩”直響。他拉着胡以晃的手說:“我希望你也是魏徵,當個識時務的俊傑!”胡以晃聽罷,大吃一驚。剎那間,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楊秀清。楊秀清還在笑,但笑得極不自然,臉上隱隱約約透着殺氣。凌厲的眼光,緊盯着胡以晃不放。
正在這個時候,廳外一陣喧譁。侯謙芳急匆匆走來,向東王稟報:“東府文武求見九千歲。”“什麼事情?”楊秀清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罷,向外面一招手,就見東殿尚書李文德、蕭成順,僕射朝建忠、劉春、阿賢,女官首領楊水嬌、歐陽春等,男女文武二百多人,列隊而入。他們一個個身穿朝服,整齊嚴肅,面向北方,垂手而立。
侯謙芳站在隊伍的右前方,高聲唱道:“請東王九千歲升座!”楊秀清迴歸寶座,坐定身形。侯謙芳又說:“大家隨我念頌詞。我念一句,你們隨一句。”說罷,他拉開長音,念道:“天將大任,唯我東王。”“天將大任,唯我東王。”衆人重複念着。
胡以晃不敢不從,站在侯謙芳背後,也同樣唸了起來。侯謙芳接着念着:“天將大任,唯我東王。平妖建國,撫綏八方。功蓋日月,德布九江。萬民稱頌,天下安康。千秋百代,萬壽無疆。當承大統,即位帝皇。四海歸心,既受永昌。”唱完,首先下拜。衆人都跪倒身形,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楊秀清-然端坐,接受衆人朝拜。
此刻,胡以晃都明白了:這是他有計劃、有步驟、蓄謀已久的篡逆行動啊!如今,連自己也被陷在裡邊,成了篡逆分子——這就是楊秀清找自己的目的。他又氣又恨,暗中叫罵道:楊秀清啊楊秀清,你的手段太狠毒了。不過,表面上沒敢流露出來。
朝拜之後,楊秀清屏退衆人,拉住胡以晃說:“老夥伴,你的意思怎麼樣?”胡以晃躬身說道:“臣感爲陛下效勞!”楊秀清大笑道:“哈哈哈哈,這纔像魏徵呢!不過,像這樣大事,必須由天父天兄決定,凡人不得妄議。老兄誠心擁我爲帝,朕心裡有數就得了。”轉臉又向侯謙芳吩咐道:“給豫王準備十盒舒筋活血丹。再把春心、春蕊兩個姑娘送到豫王府。告訴她們,從今天起,她倆就是豫王的愛妾了。”“遵旨!”胡以晃擺手謝絕道:“不可,不可。我是不納妾的,請九千歲收回成命。”楊秀清冷笑道:“什麼事兒都可以破例,娶兩個小老婆算什麼?別忘了,這可是誥諭!”侯謙芳忙說:“何止是誥諭,這是聖旨呀!”胡以晃被逼無奈,不等侯謙芳說完,忙跪倒施禮:“謝萬歲的恩賞。”東王道:“這就對了,哈哈哈哈!”胡以晃又給楊秀清磕了三個頭,才告辭歸府。
傍晚,侯謙芳把事情辦完,到望雲樓交旨。楊秀清問:“人和藥都送去了嗎?”“回萬歲,都送去了!”“你看今天這場戲如何?”“太妙了,妙極了!”侯謙芳鼓掌道,“萬歲爺略施小計,就把他拉過來了,如今木已成舟,還怕他反悔不成?”楊秀清說:“話雖如此,也不能疏忽大意。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對他還要嚴密監視,以防萬一。”“遵旨!”
再說豫王。他回到府裡,好像害了大病似的,一頭扎到牀上,緊閉二目,回憶着方纔發生的事情。他知道楊秀清早有野心,可是沒有料到,事情會來得這麼突然!現在,也許唱《白逼宮》,逼天王退位;也許採取暴力手段,將天王殺掉。可見,一場大規模的殘殺是不可避免了。這陣兒,胡以晃似乎看見了血雨腥風的屠殺場面,只嚇得渾身冒出了冷汗,心裡“怦怦”直跳。他想:此刻天王還矇在鼓裡,滿朝文武也懵然不知,哼,我要冒着生命危險,去稟告天王,揭露真相。打定主意,胡以晃一躍而起,衝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一個侍從走了進來。胡以晃本想讓他鞴馬,直接去天王府。可是一想:不行,我肯定已被人監視上了。稍有不慎,就會把事情弄糟。於是,改變了主意,對侍從說:“東王賞我的美女,現在何處?”“回千歲的話,已安排在桃花軒中。”“傳我的話,容我見過王妃後,就到桃花軒去。現在,讓她們準備侍寢。”“是。”侍從退了下去。胡以晃整理了一下衣服,直奔王妃的寢室走去。
第二天,豫王府傳出消息,說豫王和王妃打了一架。王妃背過氣去,差點死掉。豫王把最心愛的玉硯也摔了,又打人,又罵人。原因是,豫王新納了春心和春蕊。豫王打算睡在新房,王妃堅決不允,這才大打出手。日出卯時,人們見豫王妃披頭散髮,滿臉淚痕,坐着四人轎到西王妃府裡告狀去了。就在這夜,西王妃洪宣嬌化裝改扮,偷偷進了天王府。
又過了兩天,洪秀全剛起牀,突然一個女官跑進來啓奏:“天父下凡了,請天王快去伺候。”洪秀全早有準備,急忙更換衣服,乘着肩輿,一溜小跑來到東府。
東府裡莊嚴肅穆,鐘聲震耳。在京的文武百官,跪了一院子。楊秀清躺在寶座上,二目緊閉,面色蒼白,人事不省。豫王胡以晃、東殿尚書侯謙芳、春官正丞相蒙德恩、衛國侯黃玉昆。興國侯陳承熔,都在旁邊伺候着。洪秀全跪在楊秀清面前,高呼道:“小子秀全迎接天父。”楊秀清渾身一哆嗦,翻身坐起,二目如電,聲似洪鐘,說道:“秀全小子來了嗎?”洪秀全往前跪爬一步,叩頭道:“天父在上,小子秀全在此,恭候天父訓示。”“天父”道:“爲父無事不來,無大事也不來。我且問你,你四弟功勞大否?”洪秀全說:“東王功勞最大。”“天父”道:“天將大任,唯秀清也!屈居東王,大材小用了。你應禪位給他,讓秀清執掌天國。”洪秀全忙說:“兒謹遵天父訓旨。”“天父”又說道:“東王爲萬歲,東王子當如何?”洪秀全說:“自然也是萬歲,世世代代皆爲萬歲。”“天父”點點頭,滿意地說:“這纔像我的兒子,至誠至孝。記住,同爲天國撐江山,能者多勞要佔先;人間之事由天定,理應恪守莫拖延。欽此,爲父歸天去了!”
楊秀清又一哆嗦,翻身摔倒在地。衆人一看,忙把他扶了起來。略停片刻,方纔“甦醒”。楊秀清揉了揉眼睛,一眼瞅見了洪秀全,忙倒身下拜:“請二兄上面坐!”洪秀全站起身來,滿面賠笑道:“恭喜四弟,賀喜四弟,不久你就是天國的萬歲了。”楊秀清說:“天父對我說時,弟感到十分突然。曾再三推辭,怎奈天父不允。”洪秀全說:“天父的安排是聖明的。常言道:‘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四弟德配天地,小兄望塵莫及。天父訓旨,正合我意。”說罷大笑。二人歸座後,楊秀清又說:“請問二兄,準備何時禪位?”秀全道:“這是極其重要的事情,應該舉行隆重的禪位大典。有許多事情都得籌辦,不能操之過急。我想定到下月十七日,在你壽誕那天,你看如何?”東王道:“如此甚好。”
商量已畢,洪秀全起身歸府。楊秀清送到金龍城,才轉身回來。他登上望雲樓,臥到沙發裡,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他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每走一步,都能踩到點子上。在不久的將來,不,在下月,就是萬歲皇爺了。他越想越舒暢,樂得都要發狂了。
再說天王洪秀全。他強壓怒火,拖着沉重的雙腿,回到寢宮,屏退左右,一頭紮在牀上,心中暗罵道:楊秀清啊楊秀清,你太狂妄了。竟敢借天父之口,假傳聖旨,逼朕退位。哼,朕豈能容你!洪秀全深知:楊秀清實力雄厚,爪牙甚多,稍有不慎,性命難保。今天是對付過去了,明天又會怎樣?現在的辦法是:表面上,積極籌備禪位大典,以假充真,把楊秀清穩住;暗中調兵遣將,把北、翼、燕三王調回天京,出其不意,把楊秀清除掉!對,只有這樣辦了,他又暗中合計道:洪秀全呀洪秀全,你錯用了人,授人以柄,才招來大禍。現在,是下決心的時候了。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先下手的爲強,後下手的遭殃啊!他打定主意,便吩咐人傳膳。在人前說說笑笑,好像沒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次日,洪秀全升坐大殿,向文武百官鄭重宣佈:丙辰六年八月十七日,禪位給東王。並指派胡以晃、賴漢英、蒙德恩、陳承鉻、黃玉昆五人,組成禪位大典籌備衙門,爲東王趕製龍冠龍袍,採購香花祭禮,修飾天王府和御花園。從這天開始,天京軍民就動起來了,千家萬戶粉刷門面,平整街道。天王府前,更是一片忙亂景象:幾百名工匠正在油繪天王府正門,重修天台。因爲這是天王禪位交權的地方,所以工程十分浩大。人們擡石運土,來往穿梭,幹得熱火朝天。街頭巷尾,也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入夜,人們都酣睡了,誰也不知,在天王府的密室裡,卻正在商議政事。但只見洪仁發、洪仁達、洪宣嬌、胡以晃、賴漢英、黃玉昆和蒙德恩,都圍坐在天王身邊。大家合計多時,一致同意飛調三王回京。可是,派誰去呢?怎樣混出天京呢?衆人議論紛紛,沒有主意。過了一會兒,洪仁發說:“既然派別人不可靠,就交給我吧!”蒙德恩說:“不行!楊秀清狡猾得很,對你們一家人格外注意,你是混不出天京的;再說,你性情粗魯,又不會隨機應變。非把事情弄砸不可。”洪仁發生氣地說:“你別小看人。怎麼知道我不會隨機應變?”“好了,別吵了。”洪秀全焦急地說,“大哥,你真行嗎?”洪仁發說:“這有什麼難的!你把詔旨交給我,送出去不就完了?”秀全說:“你要想法辦成此事,必須受點罪。”洪仁發說:“受點罪怕什麼?”秀全說:“你附耳過來。”洪仁發聽罷,先搖頭,又點頭。接着,把腰板一挺,說道:“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我就來。”
洪秀全又把自己的主意當衆講了一遍。衆人聽了,一致贊成。都對洪仁發說:“國宗大人,你要吃苦了。”洪仁發笑道:“這算什麼,比悼腦袋強多了!”洪秀全提筆在手,給北、翼、燕三王各寫了一道詔旨,用了印壟,交給洪仁發。並一再囑託道:“千萬要保管好,放在最秘密的地方。須知,它關係着國家的成敗和千萬條人命啊!”“你放心吧。我人在詔旨在,決不會落到別人手裡。”衆人又密議了一陣,才偷偷陸續散去。
俗話說:“隔牆有耳。”洪秀全衆人萬沒料到,這次的密議,竟被人發現了。原來,這個人就是楊秀清派到天王府的女“邏察”侯蕙芳。一年前,侯意芳作爲東王的禮物,送給了洪秀全。此後,她逐漸受寵,經常出入天王寢室。幾天前,侯蕙芳接到東王指示,叫她嚴密監視天王的一切行動,並隨時稟奏。侯蕙芳利用一切方便條件,監督着洪秀全。今晚,胡以晃一進天王府,就被她發現了。之後,她又發現了賴漢英、洪宣嬌、洪仁發等人。侯蕙芳猜測,肯定有事。她甩開別人,偷偷趴在窗子外頭,竊聽屋中的談話。所以,才掌握了全部情況。侯蕙芳急忙回到她的寢室,把房門閂緊,給楊秀清寫了一份報告。她是這樣寫的:
昨晚,他(指洪秀全)在內書房與洪仁發,洪仁達、洪宣嬌、賴漢英、黃玉昆、胡以晃、蒙德恩等七人密議。已查明,禪位是假,欺騙是真,洪仁發即將出城調兵。他們丑時兩刻會散。
蕙
侯蕙芳把信寫完,封好,揣到懷內。心裡說:我得馬上把信送去。明天中午——也許午後,天京將有一場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