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山區撒遍,
羣星光照金田。
英勇機智驅昏官,
會衆受到考驗。
胸中宏圖初展,
放敵進入伏圈。
雄心豪氣破敵膽,
前程光輝燦爛!
洪秀全和馮雲山等人,在山坡上與一陌生的女子相遇。這個女子性情潑辣,甚是厲害,也不問青紅皁白,吩咐她手下的丫環,就要捆綁秀全。正在這個時候,李開芳領人趕到了。開芳擡頭一看這個女子,心中大喜,高聲喊道:“妹妹,不要誤會,都是自己人。”說罷,趕到她的馬前。這女子一見開芳,急忙翻身下馬,衝他拜了個萬福,賠笑說道:“原來是李仁兄,小妹失禮了。”李開芳拱手還了禮,指着洪秀全和馮雲山道:“妹妹,這二位是我的好友洪秀全和馮雲山。”接着,一指這個女人:“這是我的師妹蘇三娘。”
蘇三娘是廣東靈山(現屬廣西管轄)人。幼時,父母相繼去世,隨兄蘇正髮長大成人。因家鄉生活困難,兄妹二人便流落到廣西,靠跑馬戲、練雜技爲生。幾年前來到桂平,結識了好漢李開芳,兄妹同拜李開芳爲師兄,向他學習了不少武藝。兩年前,他兄妹二人秘密加入了以羅大綱爲首的三合會、成爲大湟江一帶三合會的骨幹。前文書說過,三合會又名天地會,是清朝中葉以反清復明爲宗旨的羣衆組織。這個組織在兩廣一帶星羅棋佈,勢力很大。可是缺乏統一領導,紀律鬆弛,首領很多,各霸一方,獨自爲政。羅大綱獨霸大湟江,手下有會衆兩千餘人。蘇三娘在羅大綱部下,專門負責女營事務。蘇三娘雖然是個女子,卻具有勝過男子的俠義肝腸和聰明才智。她打起仗來,非常驍勇,不甘落於人後。蘇氏兄妹曾勸開芳加入三合會,遭到開芳的拒絕。不過,他們一直保持着朋友關係。前些日子,蘇三娘奉羅大綱的差派,去桂平縣馬尾坡村發展民衆,沒想到,在回來的路上竟與開芳相遇。
話休絮煩,蘇三娘與開芳等人相見,剛剛問完事情的經過,張慎修和安廣仁就帶領官兵追上來了。蘇三娘看了看追來的官兵,不由一陣冷笑:“就那百十來個官兵,能掀起什麼風浪?待我去打發了他們!”說罷,捧劍在手,飛身上馬,帶領女兵會衆,“嗒嗒嗒嗒”直奔坡下衝去,轉眼之間,就消失在黑夜裡了。蕭朝貴、李開芳、林風祥衆人,怕蘇三娘吃虧,也帶領會衆,奔官兵撲去。他們在蘇三孃的協助下,把官兵殺得人仰馬翻,死傷過半。張慎修和安廣仁帶領殘兵敗將,抱頭鼠竄,逃進縣城,閉上城門,再也不敢露面了。
蘇三娘、李開芳等人殺退了官兵,使洪秀全十分感動,再三向蘇三娘致謝,並邀請她同到紫荊山區逗留幾日。蘇三娘急於回去交差,不便同往,客氣了幾句,領人先走了。洪秀全等人也不敢久留,急忙撤回紫荊山區。到了後文書,蘇三娘隨洪大全與洪秀全合作,成了太平天國赫赫有名的女將。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楊秀清在莊上,聚集三百餘名會衆,各拿刀槍棍棒,埋伏在山隘路口,迎接洪秀全歸來。但是天快亮了,不但沒見秀全等人返回,而且官兵也沒見殺來。他剛想率領會衆前去接應,就見一名放哨的會衆跑來報告:“洪教主等人回來了。”秀清趕緊率領會衆迎接。見洪秀全安全返回,又帶來三位義士,心中異常歡喜。弟兄們攜手入莊,來到秀清家裡,敘述了反獄殺敵的經過。楊秀清盛宴款待李開芳、林鳳祥、胡以晃三人。飯後,大家又沐浴更衣。
到了晚上,秀清又擺設酒宴,爲洪秀全壓驚。席間,楊秀清說:“洪哥哥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這都是天父、天兄的庇佑與各家弟兄的力量。可見我們拜上帝會前程似錦,大有可爲。”馮雲山道:“秀清兄弟說得不錯,我還要補充一點,這叫‘衆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哪!只要我們上下一心、團結合作,就會無往而不勝!”大家都在說笑,只有洪秀全坐在桌旁,沉默不語。衆人一見此情,都撂下筷子,同聲問道:“洪哥哥爲何悶悶不樂?”秀全擡頭笑了笑,說道:“我在考慮一件事情。此次大鬧桂平、劫牢反獄、重創官軍,我料官府的大小妖頭必不甘心。你我弟兄,還要有所準備纔是。”楊秀清道:“小弟對此事已經想過了。爲洪哥哥的安全起見,最好暫避一時。離此不遠的金田村,三面環山,一面靠水,實爲‘一夫把關、萬將難攻’的好地方,我有一好友黃文金就住在那裡。此人家資甚富,仗義疏財,頗受山民擁戴。黃文金對貪官污吏心懷不滿,名義上是攻匪保良會的會長,實則是積蓄力量,圖謀大事。洪哥哥如果住到他家,定會萬無一失。”大家聽了,都稱讚楊秀清慮事周到,也一致同意他的安排。蕭朝貴說:“事不宜遲,明日就走吧!”大家也表贊成。飯後,洪秀全爲李開芳、胡以晃和林鳳祥做了洗禮,三人也加入了拜上帝會。
到了次日,楊秀清先差人拿着自己的親筆信去見黃文金。接着,又給洪秀全餞行。席間,秀全對秀清說:“如今,已有數千名礦工人會,擔子是不輕的,這方面的事情就拜託賢弟了。”秀清笑道:“哥哥只管放心,紫荊山區的會務交給小弟,只能辦好,不能辦壞。現在,要求入會的大有人在。我昨天說‘前程似錦’,就是指的這個。”當日中午,洪秀全、馮雲山、蕭朝貴、李開芳,胡以晃、林鳳祥等起身。楊秀清送到莊外,揖手告別。
走了兩天,洪秀全等人登上金田村前的一座山崗,金田村的全貌盡入眼底。但見:山勢巍峨,重重疊疊,遠處山頭直插雲霄,向着東、西、北三個方向漫延,一望無際。一條山路盤旋而下,路旁密密麻麻的樹林,形成兩條綠帶,隨着彎彎曲曲的道路和覆蓋着金田村的那片綠樹,緊緊相連;那片綠樹的空隙之間,露出點點紅色屋頂,有如綠葉中的點點紅花。還有幾條澗水,匯成一條大河,直通平原,從金田村前流過,河水洶涌澎湃,氣勢磅礴。金田村風景優美,地勢險要,真是一個好的所在!
他們一邊走着,一邊評論,不覺來到村口。蕭朝貴眼尖,發現對面有一羣人正奔他們走來,爲首的正是楊秀清派來送信的會衆阿六,阿六向前跑了幾步,笑着說:“洪教主,黃會長接你們來了!”說罷,回身用手指去。洪秀全閃目觀看:見對面這個人三十歲上下,是一條車軸漢子,渾圓的臉上放着紅光,濃眉細目,威風樸實,給人一種親切之感。此人身後跟着十幾位中年大漢,個個臉帶笑容。阿六說:“洪教主,這位就是黃會長!”黃文金一見洪秀全,喜笑顏開,一躬到地:“洪大哥名震兩廣,今幸來到敝莊,歡迎,歡迎!”秀全拱手還禮:“仁兄言重了。蒙秀清兄弟指點,得識尊顏,真乃三生有幸!”蕭朝貴笑着說:“咱們這叫一見如故,我看就不必客氣了。”說罷,通報姓名,一一相見。黃文金與洪秀全攜手進莊,衆人後面緊緊跟隨。
他們來到黃文金家門前,見大門的右方掛着一塊五尺的木牌,上面寫着五個油黑大字:“攻匪保良會”。走進頭層院子,就見庭院寬闊,正房五間,東西廂房各三間,廊檐下襬着十八般兵器。在院內一角,還放着石墩、石鎖、鐵球、沙袋等練功的傢什。黃文金把衆人讓進正房大廳。秀全發現在大廳的正方懸掛着一塊大匾,上寫“豈未有心”四個大字,筆峰剛勁有力,瀟灑奔放。秀全問文金:“匾上的字出自何人之手?”黃文金笑着說:“出自拙手。”秀全聽了,稱讚不絕。馮雲山接着說:“今見匾上的題字,可知黃兄志向不小!”黃文金問:“何以見得?”馮雲山說:“昔日唐高祖李淵,受晉王楊廣的排擠,屈居太原留守使。李淵曾說過‘豈未有心居此地,無非隨處樂安然’這兩句話。秦王李世民深知父意,後來兵變太原,自立爲主,終於推倒了大隋,取而代之。黃兄今引唐高祖的隱語,神龍見首不見尾,可見其志不小。”黃文金聽了馮雲山的這番議論,吃驚不小,暗中佩服馮雲山博學多才,非等閒之輩!蕭朝貴不耐煩了:“你們唸書的人,就會品詩讀文,這有何用?我看還是先坐下來再說吧!”黃文金一笑,急忙讓座。接着,命僕人獻上香茶。黃文金欠身說道:“秀清兄弟在信中都談及了。黃某歡迎各位大駕光臨寒舍。如不嫌棄,住多久都可以,暫時先住汪我的東跨院,屋內的設置我都叫人安排好了。”
蕭朝貴也不思索,單刀直入地說:“我們來到金田村,雖然是躲避官府的緝拿,但主要是爲發展會衆,積蓄力量,早晚與滿妖決一勝負。黃仁兄如怕株連,我們就不打擾了。”
黃文金見他快言快語,是個直爽的漢子,倒也沒有多心;但又覺着他的話刺耳。略停片刻,便縱聲大笑:“哈哈哈哈!”笑過之後,正色道:“我黃文金雖然住在農村,見識不多,然而,對是非曲直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如今,朝廷昏庸,透頂,置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對英夷屈膝投降,認賊做父,割地賠款,喪權辱國……這種種倒行逆施,令人髮指!文金我早恨透了這個世道,怎奈人單勢孤,難有做爲。不是我說大話,只要洪大哥挑頭,我姓黃的決不含糊,哪怕傾家蕩產、人頭落地,也在所不惜。膽小怕事、畏刀避劍之輩,與我不能共處!”蕭朝貴聽了,樂得直拍大腿:“痛快,痛快!這纔是大英雄的本色!”衆人聽了,也不住地開懷大笑。
這時,有人進來調擺桌椅,端上酒菜。席間,洪秀全向黃文金講授了拜上帝會教義的宗旨和目的,文金聽了大喜。第二天,以黃文金爲首的七個人便受了洪秀全的洗禮,加入了拜上帝會。黃文金在當地德高望重,他一入會,就影響了很多人。過了幾天,洪秀全、馮雲山在金田村設立了兩個講壇,每天都宣講拜上帝會的教義。百姓們知道來了位洪教主,聽講的人越來越多,要求入會的人陸續不斷,從此,洪秀全的名聲遠震,婦孺皆知,金田村一帶熱火朝天,光這裡就發展了會衆三千多人。
一天,洪秀全和馮雲山正忙着給百姓做洗禮、登記會衆名冊,忽然,在村外巡邏的一名會衆跑來報告:“平南縣知縣馬兆周帶着五十多個捕快,奔金田村來了!”洪秀全等人聽了,不由一驚!秀全心裡說,“果不出所料,官府找上門來了!
書中暗表:自從洪秀全越獄逃走後,桂平縣縣令張慎修自知失職嚴重,馬上向省裡行文,請求處分,同時,向附近各縣發下通緝令,通知各處嚴拿洪秀全、李開芳等人。金田村屬平南縣管轄,縣令叫馬兆周,進士出身,學底深厚。可是他當了十八年七品縣令,始終沒有高升。他對自己懷才不遇十分苦惱,怨恨自己官星不旺,恨不得能做出一點政績來,以求升遷。他見了桂平縣的通緝令十分高興,認爲這是升官發財的好機會,馬上把三班衙役找來,許下重金,叫他們認真查訪洪秀全的蹤跡。這些狗使的奴才,也願意尋找外快,作爲進身的資本,便下了不少工夫,明查暗訪。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洪秀全在金田村附近宣傳拜上帝會的教義,發展會衆,威名遠震,焉有不被發覺之理?馬兆周聽說洪秀全落在金田村,如獲至寶,決定親自出馬逮捕洪秀全。這一天,他披掛整齊,備好快馬,要去金田村。有個師爺勸他說:“洪秀全蠱惑民心,傳播邪道,其志不小。前者他被捕入獄,竟能反獄脫逃,足見他-悍頑固,沒把官府放在眼裡。尤其這金田村一帶,山民刁悍,一向不服王化。大老爺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馬兆周喝道:“胡說!我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難道還懼怕這些匪類不成!洪秀全無非是一個不得志的文人,欺騙了一些蠢民。老爺我以正驅邪,怕者何來?”這位師爺撞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說話了。
其實,馬兆周嘴上雖硬,聽那個師爺一說,心裡可沒底了。他又多帶了五十名士兵,來到金田村,命士兵封鎖了十字街和幾個村口,就帶領捕快來到黃文金門前。
洪秀全和黃文金等人得知平南縣令到來,急忙商討對策。蕭朝貴說:“有什麼可商量的,乾脆集合會衆,把狗官打死算了!反正早晚也是這麼回事!”秀全忙搖頭說:“不可,不可!我們的會衆雖然很多,但讓他們與官府拼命,暫時還難做到。再者,平日沒有訓練,又缺少兵器,真要打起來,豈不自討苦吃?”馮雲山說:“現在哪有時間從長計議?我看,先放他們進來,咱們見機行事。”黃文金說:“衆位弟兄暫避一時。正像雲山哥哥說的那樣,狗官來了,弟見機而行,自有辦法應付。”
這時,門房的人進來送信兒說:“馬兆周來到門上了!”秀全等聽了,趕緊躲入後宅。黃文金叫來一名心腹家人,附耳對他說:“你趕快出去,如此如此!”家人領命,從後門溜出去了。黃文金又安排了一番,便整理衣冠,大踏步來到門房,命人把中門打開,與狗官相見。
黃文金強壓怒火,對馬兆周躬身施禮道:“不知大老爺駕到,有失遠迎,請當面恕罪!”馬兆周從牙縫裡哼了一聲:“罷了!”說罷,邁步就往上房走去。五十名捕快互使眼色,也緊跟在他的身後。馬兆周腆着大肚子,氣勢洶洶地走進大廳,一屁股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衆捕快齜牙咧嘴。狐假虎威,分立兩旁。馬兆周翻着龍井魚似的眼睛喝問:“黃文金,你可知道老爺我爲什麼來的嗎?”“小人不知。”馬兆周冷笑着說:“黃文金,你不要在本縣面前裝瘋賣傻了,快把越獄的叛逆洪秀全給我交出來!”黃文金若無其事地一笑:“大老爺把我問糊塗了!誰叫洪秀全?誰是越獄的叛逆?小人我一概不知呀!”馬兆周把桌子一拍:“-!本縣若無真憑實據,能親自來你家要人嗎?我可告訴你,洪秀全創立邪教,圖謀不軌,已經犯下了大罪;他又勾結叛匪李開芳等越獄逃走,殺傷官兵多人,更是罪加一等,死有餘辜。你黃文金是個明白人,又是本地首戶。身爲攻匪保良會長,何苦與他們同流合污?你若把人交出,就可將功補過;不然的話,你的身家性命可就難保了。”黃文金冷笑着說:“大老爺對我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我黃文金一不偷,二不搶,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誰敢動我一根毫毛!”馬兆周聽了,氣得渾身發抖:“-!黃文金,你真是個賊骨頭,等本縣抓住洪逆,看你還有何話說?”說到這裡,大喊一聲:“來人,給我搜!”“喳!”衆捕快答應一聲,剛想行動,就聽黃文金大喝一聲:“慢着!”這一嗓子,好似雷鳴一般,把馬兆周嚇了一跳。黃文金掐着腰,在狗官面前一站:“大老爺,你有點欺人過甚了吧?我黃文金一不欠捐,二不欠稅,你平白無故搜我的家可不行!”馬兆周說:“你窩藏逃犯,我就要搜!”“我就不許你搜!”“非搜不可!”“搜就不行!”兩個人話不投機,頂撞起來。馬兆周氣急敗壞,吩咐一聲:“把黃文金給我拿了!”“喳!”衆捕快答應一聲,往上就闖。黃文金站在廳內,胸有成竹,巍然不動。
正在這時,院內一片大亂。馬兆周扒着窗戶往外一看:外邊擁進來二三百人,把院子擠了個滿滿當當。人們手指大廳問道:“你們憑什麼隨便抓人?”“狗官滾出去!”這一頓喊喝,把馬兆周氣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跳出大廳,站在臺階上吼道:“膽大的刁民,你們還敢聚衆鬧事嗎?來人,把爲首的給我綁上!”捕快們聽了,跑到會衆跟前,拽出兩個小夥子,又踢又打,接着就要上綁。
黃文金心中明白:這些人都是方纔他派家人找來的,都是拜上帝會的骨幹。馬兆周站在臺階上,恐嚇會衆的時候,黃文金也走出廳外儘量忍着,沒有說話;他一看馬兆周要捆綁會衆,當即指着馬兆周的鼻子,高聲說道:“鄉親們,這狗官欺人太甚!他無緣無故,跑到這裡敲詐勒索。咱們不服,他就要捆人。這還有咱們的活路嗎?”會衆們平日恨透了官府,聽黃文金這麼一說,再也壓不住火了。也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打!”“跟狗官拼了!”會衆齊聲響應,就動了手啦。先把那兩個小夥子搶回來,接着就和捕快們廝打在一起。黃文金帶頭參戰,霎時間,捕快被打死了六七個,打傷了也有二十多人。馬兆周見勢不好,大喊一聲:“撤!”在捕快保護下,他越出牆外。
這時,馬兆周帶的那些士兵又和追到街上的會衆戰到一起。金田村的老百姓,聽說打起來了,各拿傢什前來助戰。人越聚越多,人羣鋪地,殺聲震天。馬兆周急忙上馬,領着殘兵奔縣城逃去。
黃文金鳴鐘聚衆,把全村人召集到一起,說了方纔的經過。他又說官兵一定會來報復,要求大家要有充分準備。他還派人查點了傷亡情況。有人報告說:“我們被官兵打死五人,有三十多人受傷。”黃文金馬上派人掩埋屍體,給死難者的家屬發放了撫卹金。還傳下口令:一來去請大夫,給受傷的會衆治傷;二來把官差的屍體也掩埋了。
黃文金把後事料理完畢,便回到上房大廳。他派人把洪秀全衆人請出來,說了事情的經過。洪秀全說:“黃仁兄機智果斷,有勇有謀,把狗官打發走了。但是,馬兆周決不會善罷甘休,官兵勢必前來圍剿,我們應該從速準備。”馮雲山說:“今日首次破敵,就把官兵趕跑。不難看出,我們拜上帝會的會衆是忠於天父、天兄,擁護洪教主的。會衆對官府的深仇大恨,可以變成排山倒海之力。”洪秀全說:“雲山弟說得極對。依我看來,爲了長遠之計,必須挑選精壯會衆,編成團營,發給武器,加緊訓練,一爲迎敵急需,二爲起義準備,才爲上策。”大家聽了,俱都拍手稱讚。馮雲山還提議推選一位首領,執掌大令,指揮全局。秀全建議黃文金爲首領。文金堅持不受,並提議請洪秀全負責,大家一致贊成。秀全無奈,便接管了大權。
接着,大家又進一步商討了挑選會衆、編訓團營事宜。秀全提議馬上召開大會,由黃文金負責挑選體格健壯、武藝精良的會衆千人,分成五隊。第一隊歸蕭朝貴指揮,第二隊歸李開芳指揮,第三隊歸林鳳祥指揮,第四隊歸馮雲山指揮。每隊二百人,皆配副指揮兩名,協助指揮辦事。秀全又問文金:“兵器是否夠用?”黃文金說:“暫按千人計算,攻匪保良會的兵器就夠用了。”秀全聽了大喜,立即下令召集全體會衆議事。
兩小時後,便在金田村前,集合起會衆數千人。洪秀全當衆說明了當前的情況和編成團營的必要性,號召全體會衆,自告奮勇參加團營。會衆聽說要與官府見仗,個個摩拳擦掌,無比振奮。有的說:“可盼到出出胸中怨氣的這一天了!”還有的說:“即使戰死,也落個痛快!”紛紛舉手報名。洪秀全見會衆鬥志如此高昂,深受感到。黃文金點了點報名的人數,竟超過兩千餘人,問洪秀全怎麼辦?秀全當即決定:哥兩個報名的,哥哥留下,弟弟回去;父子報名的,兒子留下,父親回去。儘量不要獨生子。經過一陣安排,人數還是太多。洪秀全命令人裡拔人。經過再三挑選,才把這一千人定了下來。
黃文金把一千會衆分成五隊,每隊二百人,並按每個會衆的特點,發放了兵器。洪秀全一看團營編成,立即做了迎敵部署。他命蕭朝貴的人馬埋伏到金田村外五里遠的鎖喉山——這是進出金田村的咽喉要道,並囑咐蕭朝貴說:“倘若官兵來了,不要理他,任其隨便進村,然後把退路堵死。這叫關門打狗,許進不許出。”又命李開芳率衆埋伏在金田村左翼的樹林裡;林鳳祥率衆埋伏在金田村右翼的石嘴山後。待官兵混亂時,從左右兩翼殺出,把敵軍攔腰斬斷,分別圍剿之。馮雲山擔任四路接應使,率衆埋伏在後山上,看到哪路失利,就接應哪路。黃文金的人馬埋伏在金田村內,佔據高房大牆,多備石子、磚瓦、火銃、弓箭,待官兵進村,盡力殺之,以消滅官兵的實力。洪秀全在黃文金府裡指揮全局。並規定以三聲炮響爲號令,一齊出動。洪秀全最後說:“這次迎敵,對拜上帝會關係極大。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村在人在,村亡人亡。若此仗打敗,則功虧一簣了。”衆人領命,帶着各自人馬出村埋伏去了。黃文金剛要走,洪秀全把他喚回,叫他通知部下,把村內各個衚衕堵死,只許官兵在大街上捱打,不准他們四處逃竄。同時下令管制燈火,差專人探聽官兵的行動。
這天,約於掌燈時分,洪秀全派出的探馬來報:“官兵已來到離金田村十五里左右的地方。眼看就到鎖喉山了。”秀全問道:“來多少人?帶兵的是誰?”“看樣子有一千多人馬,主將叫白炳文。”
原來,馬兆周逃回平南縣城,又氣又怕,馬上向潯州府行文,懇求上司派兵平亂。白炳文就是潯州府的知府。當時的潯州府管轄六縣,距平南縣較近,緊急公文半日就到。白炳文看罷,大吃一驚!想不到就在自己的眼皮低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不及時平息叛亂,朝廷怪罪下來,如何擔當得起?白炳文急忙命人把馬兆周叫到府衙,詳細詢問了情況。馬兆周添枝加葉,儘量爲自己的無能開脫罪責。白炳文聽了,感到事情非常嚴重,忙把潯州的副將田成請來,命他派兵鎮壓。經過幾天準備,田成從各縣調了官兵一千名,從知府衙門抽出騎巡、馬快三百人,再加上平南縣的二百名士兵,總計一千五百人馬。副將田成率兵五百爲先鋒,馬兆周斷後,白炳文自統中軍,排成長隊,稀里嘩啦奔金田村殺來。今天剛到鎖喉山外,就被洪秀全派出的探馬發現了。
田成的先鋒隊到了鎖喉山,不敢冒進,下令就地安營。等大隊人馬到齊了,田成趕緊請示白炳文如何打法。白炳文說:“將軍,難道你忘了‘兵貴神速’這句話嗎?我們必須採取迅雷不及掩耳的戰法,使賊匪受縛於忙亂之中!”田成說:“天色已晚,恐進兵不便。”白炳文固執地說:“無妨。我不便,匪也不便。”田成不好再問,轉身回營安排去了。
初更時分,田成的五百人馬,通過了鎖喉山。隊伍中一不掌燈,二不舉火,只借着頭頂上那一彎新月的光輝摸索前進。田成頭頂銅盔,身披鐵甲,手提一條渾鐵大槍,騎着一匹黑色戰馬,走在隊列中間。時間不大,就走進村內。他向四外一看:金田村裡鴉雀無聲,一無雞鳴,二無犬吠,安靜得叫人可怕;家家戶戶,緊閉房門,連一點光亮也沒有;每條衚衕口都設有木柵欄,並用巨石、沙袋堵死。田成一看,就知道對方已有了準備,不敢繼續冒進,吩咐前隊停住,派人速報白炳文知道。
白炳文聽了大怒:“田成帶兵多年,何至如此氣餒?告訴他,見房就燒,見人就斬,決不寬貸!”田成接到白炳文的訓令,不敢不從,馬上命人放火。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咣咣咣咣”的一陣鑼聲。緊接着“咚!咚!咚!”響起了三聲信炮。剎那間,石子、磚瓦、箭矢、火銃,向着官兵射來,真好像夾着冰雹的狂風暴雨,砸得官兵抱頭遮臉,無處躲藏,轉眼間就死傷了一二百人。活着的磨頭就跑,一下子亂了陣腳,田成吆喝不住,也只好逃之夭夭了。
那個統中軍的白炳文,剛剛進了村口,就聽見前邊打上了。他剛想派人打聽一下戰況,突然發現前隊潰敗下來。白炳文大怒,親自握劍斬了兩名逃兵,這才把敗兵嚇住。白炳文剛要整隊進兵,突然從左右兩翼殺出了兩隊伏兵,把白炳文的幾百人馬困在垓心。
這時,黃文金帶着人馬也從村裡殺出來了。三路健兒,如狼似虎,猛殺猛衝。官兵招架不住,傷亡慘重。白炳文坐在馬上,真魂都出竅了,沒想到這些村民如此強悍!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恨自己太輕敵了。擺在眼前的唯一出路,就是殺出重圍,趕快逃走。所以,他坐在馬上,拼命地嚎叫,指揮官兵,且戰且退。
再說那位負責斷後的平南縣令馬兆周。他領着人馬進了鎖喉山,就聽見前邊發生了激戰。他再也不敢前進了,忙派人探聽消息。片刻過後,有人稟報說,“副將田成中了埋伏,傷亡慘重;知府大人身陷包圍,危在旦夕!”按理說,馬兆周聽了,應該馬上馳援。可是,這傢伙是個怕死鬼,不敢挺身走險,反而下令往回撤兵。結果,他的士兵不戰自潰,溜之大吉。
馬兆周以爲自己撿了便宜,哪知剛剛退到鎖喉山,就被蕭朝貴的人馬攔住了。蕭朝貴手提大刀,高聲喝道:“狗官,看你還往哪裡走?”說着,把刀一舞,衝進官兵隊內。
馬兆周的士兵都是臨時拼湊的,毫無戰鬥力,怎抵得住會衆拼殺!霎時間,被蕭朝貴一個衝鋒就打散了。有的跪地求饒,有的跳了山澗,有的躺着等死,真是醜態百出。馬兆周剛要逃走,被蕭朝貴橫刀攔住。馬兆周狗急跳牆,手捧寶劍,奔蕭朝貴刺來,朝貴往右一閃身,把寶劍躲開,回手一刀,正好砍在馬兆周的腿上。馬兆周“唉呀”一聲,從馬上摔下,蕭朝貴趕到跟前,又一刀,結果了他的狗命。蕭朝貴這一仗打得相當出色,把馬兆周的人馬,幾乎全部吃盡。
正在這時,白炳文的人馬敗下來了。蕭朝貴興奮得身上發抖,高聲喊道:“弟兄們,再鼓把勁兒,活捉白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