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妖入釜煎瘟神,
天從人願助團民。
奸官竟敢違民意,
反從釜底強抽薪。
英國駐廣州商務監督義律,領兵五百去救伯麥。剛進牛欄崗的開闊地,就與平英團相遇了。英軍就地散開,架起槍炮,向平英團民猛轟猛射,老英雄鄺東山早已做好準備,一擺令旗,便帶領三隊人馬,冒着槍林彈雨,撲向英軍。
平英團民,已經歷了一場大戰,手中也用上了洋槍洋炮。所以,戰鬥起來,十分得心應手。混殺一陣,擊斃英軍五六十人。
戰鬥正在激烈進行的時候,英軍背後傳來一陣喊殺的聲音。義律大驚,回頭看時,見來人甚多,身穿民服,頭裹方中,手拿刀槍棍棒長矛,大旗高挑,上寫“昇平社學”,中間還繡着很大一個“何”字。義律怎能知道,這是昇平社學的羣衆支援平英團來了。何爲昇平社學?在元、明兩代,就有“社學”,是鄉村農民集資聘師、教學讀書的地方。清承明制,也叫社學,或叫書院,用途不變。傳到滿清中葉,社學就成爲鄉下地主、士紳,興辦團練,防禦盜賊的組織了。何玉成是廣州北部蕭崗鄉一箇中年士紳,中過武舉。他爲人正直,見義勇爲,愛國愛鄉、家資富有,揮金如土。對鴉片深惡痛絕,對英夷恨之入骨,鴉片戰爭打響,他便捐資募勇,成立升平社學,準備進行抗英鬥爭。鄺東山成立平英團時,何玉成正到外鄉募勇,未能加入。前天回來,聽說鄺東山成立了平英團,正在牛欄崗圍困英軍,他這才率領鄉勇趕來助戰。
書接前言。兩路鄉民會師,羣衆情緒高漲。他們輪番進攻英軍,把侵略軍壓縮在一片小高地上。義律探着脖子一看:四面八方都是人了,自己的軍兵被陷入人海之中,嚇得他真魂都出竅了。這個侵略者,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更沒有見過這樣勇敢的人民。唉呀,在這些中國人的面前,洋槍、洋炮也似乎無能爲力了!義律不停地轉動着狐狸眼睛:伯麥所以吃虧,就在於一貫輕敵,我可不能走他那條路。中國人常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嗎,還是“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啊!否則,我也得跟着怕麥去!想到這裡,義律往四周觀察一陣,發現右側人少一些,攻勢比較薄弱,便決定從那兒突圍。義律非常狡猾,他採用聲東擊西之法,下令集中炮火猛攻左側。團民認爲他要從左側突圍,就把力量集中到那裡。哪知義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躥到右側,殺了出去。
鄺東山一看洋鬼子跑了,十分惱火,立即率領團民追趕。英軍抱頭鼠竄,逃出沒有多遠,便被何玉成率領的鄉勇攔住了。何玉成是武舉出身,精通兵書戰策,料到英軍定會突圍,早就派人把英軍後路切斷了。
正在這時,萬里晴空突然密佈陰雲,黑若鍋底,霎時間電光閃閃,雷聲大作,下起了大雨,地上積水漫過了腳面。英軍腳下都蹬着笨重的軍靴,身上揹着槍炮彈藥,被雨一澆,重量增加了一倍,好像一羣落水狗。義律的脖子也擰壞了,疼得他“嗷嗷”直叫,被兩名軍兵架着胳膊往前跑。義律邊跑邊呼叫:“奔西,往西邊撤!”
諸位要問:義律爲什麼往西撤呢?因他發現,在西邊有個土坡,距此很近,坡上有一座古廟,利於防守。所以他頂着暴雨,帶着英軍,玩兒着命地向古廟奔去。他的目的終於達到了,三百多人龜縮在古廟裡。
這座廟叫護國寺,建於明代初年,內有寶殿三層,山門和院牆高大而又堅固。廟內原有和尚三十多人,聽見槍聲,都嚇跑了。義律領兵鑽入廟內,便命士兵緊閉山門,再用石條把門頂住。他自己爬上鐘樓,指揮戰鬥。
鄺東山和何玉成帶着鄉民殺到護國寺,便把這座大廟包圍了。
這時,已經風停雨歇,天空雲隙露出幾線陽光,護國寺東那條山溝裡,流水仍在嘩嘩作響。好像歡唱勝利凱歌。何玉成和鄺東山的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他倆顧不上休息,馬上召集各隊頭領,商討消滅敵軍的辦法。海燕子張三是個急性子人,搶先說道:“師父,這有什麼可商量的!咱們人多勢衆,洋鬼子只剩二三百人了,能頂個屁用!乾脆硬攻進去,把他們消滅得啦!”鄺東山搖頭說道:“洋鬼子憑堅而守,又有洋槍、洋炮,硬攻是要吃大虧的。我們雖然人多,還是儘可能地避免傷亡啊!”庚體羣說:“我主張用火來攻。常言說,‘水火不留情’。諸位看,廟是木造的,廟內古柏參天,廟外松林環繞,我們以火代兵,既消滅了洋鬼子,自己人又傷不着。何樂而不爲呢?”海燕子張三一聽,直搖腦袋:“方纔下了大雨,草木皆溼,能點着嗎?”何玉成特別穩重,坐在那裡琢磨着大家出的主意。想了片刻,擡頭說道:“弟兄們急於把洋鬼子消滅掉,這是對的。依我看來,不應硬拼,更不應用火。這座廟是我們祖先留下來的古蹟,那些出家之人還要以廟爲生,不能輕易燒燬。還是以水攻爲妙!”鄺東山和大家聽了,市民感興趣,齊問:“水攻?怎麼個攻法?”何玉成接着說:“天從人願,降了大雨,山水還在流淌。何不把護國寺的院牆鑿通,將寺東那條山溝的水引入廟內,來個水淹英夷!”大家聽了,齊聲說:“好。”鄺東山最後說:“夜長夢多,遲則生變,就這樣決定吧!”他馬上分派:一隊監視敵軍,一隊鑿洞,一隊引水,大家立即分頭行動。
鄺東山站在石塔後,扯開嗓子向廟中喊道:“洋鬼子,你們聽着,趕快交槍投降吧!要不,我們可要放水了!”團民們也跟着呼喊:“快出來投降,快滾出來,把槍扔出來!”
義律是有名的中國通,聽懂了團民們喊話的意思。他站在鐘樓上,不由得直冒冷汗,預感到死神在向他招手,這條狐狸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正在這會兒,忽然從山路的遠處傳來馬蹄聲。接着,從山路拐彎的地方出現了一隊人馬,奔古廟馳來。
前文書說過,義律在半路上曾留下了三個人做通訊聯繫之用,也就是準備在自己遭到不測的時候,好叫他們通風報信。結果真用上了。在這三個人中,有個海軍少尉,他探聽到義律被平英團包圍在古廟裡的消息,就叫一個士兵給喬治送信兒,他領着一個士兵跑到廣州,與知府餘保純交涉。
其實,餘保純早就知道這個情況了,但他是隻狡猾的狐狸,心想:廣州民氣刁悍,不好管教;英國人更是惹不起。我上有巡撫、總督,他們都不管,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乾脆,我就來個假裝不知道得啦!
現在,英國人找上門來了,只好硬着頭皮接待。那個英軍少尉先通過翻譯簡單介紹了義律被圍的經過,接着對餘保純施加壓力,說什麼雙方既已和好,就不該唆使暴民對英軍採取暴力行動。他要求滿清政府馬上出面制止,把英國官兵解救出來。餘保純聽了,先是向這個少尉賠禮道歉,說他完全不知道能發生這種事情;又說事關重大,需要請示巡撫大人。因此,就把這個少尉領到廣東巡撫怡良那兒去了。
怡良這個人,既貪婪,又殘暴,是個有名的酷吏。平日對老百姓兇狠得不得了,可是見了洋人,就變成了喜面佛,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當他聽了餘保純的稟報,嚇得魂不附體。心裡說:我的娘啊,這可糟糕透了!奕山將軍花了六百萬兩銀子,好不容易纔把洋人打發走,怎麼又出現了這種事?牛欄崗一戰,就打死打傷一千多名英國人;現在又把義律和他手下的五百多人圍在護國寺裡,把事情鬧得何等嚴重!朝廷真要怪罪下來,我的腦袋還保得住嗎?再說,奕山將軍臨離開廣州的時候,把處理善後的事情都交給我了,還說要出現什麼大事小事,都要拿我是問。這……這我受得了嗎?把怡良急得,兩手直搓屁股,汗珠子順臉往下直淌,馬上向這個英軍少尉表態,無論如何也要把義律先生營救出來。接着,他命令餘保純帶着南海縣縣令樑星元和番愚縣縣令張希餘前去說服平英團,解救義律。
餘保純認爲:這是三面受夾的差事,得罪哪面都不好辦!本不願去,可是上命難違呀,便馬上回衙,把兩個知縣叫來,說明情況,三個人都騎上快馬,帶着三班衙役,奔護國寺而來。
幾十裡的路程,霎時就到了。這三個狗官來到廟前,放眼一看:唉呀!就見護國寺的周圍,到處是人,刀槍林立,旗幟飄揚,不要說是英國人,就是躥出一隻耗子,也跑不了!餘保純差人向團民報了身份,說明來意,團民閃開一條道,把他們放了進去。他們來到廟前,從馬上下來,就叫班頭去找平英團的首領。餘保純囑咐說:“不要擺官府的架子,說話要客氣,千萬別捅了馬蜂窩。”班頭領命走到團民跟前,拱手問道:“諸位辛苦了!我是知府衙門的班頭,請你們的首領前來談話。”團民們一看官府來人了,不知要幹什麼,也不知怎樣應付,這才跑去給鄺東山送信兒。
老英雄鄺東山聽了,也是一愣。片刻過後,領着徒弟們來見班頭,拱手說道:“我就是首領,有話對我說吧!”班頭笑道:“這不是鄺東山老先生嗎?我認識你。”接着,就假套近乎地說:“老先生,我們知府大人和兩位縣太爺都來了,找你有話說。看,都在那兒呢!”鄺東山擡頭一看:這三位大人可太狼狽了,衣服不整,官帽歪斜,滿面塵土和汗水,平日的威風不知都哪兒去了!
這時,班頭轉回身來,向餘保純做了引見。還沒等鄺東山說話呢,餘保純就小跑着過來了,拱手躬身笑着說:“唉呀,鄺老義士,久聞大名,今日幸會。本府這廂有禮了。”鄺東山忙還禮道:“小人不敢當,我還沒給三位大人請安呢!”說着,就拉出下跪的姿勢。餘保純急忙攔住說:“算了,算了,這又不是在公堂上,一切都免了吧!”餘保純拉着鄺老英雄的手,假親假近了一會兒,然後說:“老先生,本府奉撫臺大人之命,求你來了。洋人嗎,是不好得罪的呀!連朝廷都睜一眼、閉一眼的,咱們偏要這麼認真幹什麼?當然了,鴉片毒害全國,洋鬼子蠻橫無理,朝廷、百姓都很氣憤,這種心情嗎,是可以理解的。大家這麼做,也不能說做得不對。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事關國際交涉,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呀!倘若朝廷怪罪下來,咱們能擔當得起嗎?”說到這裡,餘保純嚥了口唾沫,繼續又說:“您老人家是明白人,經的多,見的廣,這利害二字是能夠分清的。本府請您顧全大局,快傳話把洋人放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已經殺死一千多洋人了,氣還沒出來嗎?千萬不要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呀!一旦逼反英夷,引起大戰,咱們可就變成罪人了。本府此行,既公又私。公者乃奉命而來,公事公辦;私者,我與老先生同在這塊土地上,不能不爲您的身家性命着想啊!請老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看在本府的分上,就高擡貴手吧!”知縣樑星元和張希餘也幫腔道:“鄺老義士,深明大義,總不能駁知府大人的臉面吧!說實在的,我們也是爲您好哇,爲大家好哇……”這些言語說罷,有些團民越聽越覺着彆扭,便高聲說道:“請你們把那份好心收起來吧!你們口口聲聲爲我們好,這是良心話嗎?鴉片害人,你們爲什麼不管?洋鬼子到處殺人放火,你們爲什麼不管?現在,洋鬼子叫我們包圍了,你們反而替洋人講情!請問,你們這些當官兒的,到底是爲百姓做主,還是爲洋鬼子做主?”有的團民大喊道:“你們就知道欺壓老百姓,現在又跑到這兒嚇唬我們來了。你們一點兒也不敢得罪洋鬼子,這叫什麼朝廷,這叫什麼王法?”平英團民越說越有氣,有人大吼道:“狗官和洋人一個鼻孔出氣兒,把他們殺了算啦!”“殺死狗官!”“打死餘保純!”憤怒的團民們立刻把這夥人團團圍住了。這三個狗官哪兒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嚇得體如篩糠。
餘保純趕緊把鄺東山拉住,哀求着說:“求……求……老英雄救命啊……”鄺東山一看,心就軟了,向四周的團民們擺了擺手,團民們這才恢復了平靜,退回了原位。
說到這裡,咱要交待清楚:鄺東山是一位正直的俠義英雄,反對洋人向中國輸入鴉片,也憎恨貪官污吏。在林則徐的影響下,敢於起來抵抗侵略者。但是,他畢竟是個農民,幾千年的封建忠君思想,一下子還擺脫不了。他怎麼能跟朝廷做對呢?
且表鄺東山,他見知府大人和兩位知縣老爺親自給洋人求情,也怕把事情鬧大了,將來不好收拾。等團民們散開以後,便向餘保純說道:“看在三位大人的分上;東山遵命就是了。”餘保純一聽,可樂壞了:“唉呀老先生,您可大重情面了。本府決不忘恩哪!”兩個知縣也不住地哈腰致謝。鄺東山說:“我們可以把洋鬼子放走。不過,您必須向他們說清楚,廣州是大清國的,黎民百姓也是大清國的。今後,決不允許他們在這裡胡作非爲!倘若不聽勸告,可休怪平英團不客氣!”“是,是。一定轉告,一定轉告。”鄺東山馬上傳令:“撤!”團民們“譁”的一聲,撤到坡下去了。三個狗官一看團民們已經撤離護國寺,忙帶着隨從朝廟門走去,還叫班頭邊走邊喊:“不要開槍,我們是官府來的,別誤會呀!”
前文書已經說過,義律早就絕望了,他已做好了最後的打算,那就是自殺而死。但他還有一線希望,就是盼望喬治發兵來救或者清廷官員前來解圍。他站在鐘樓上一看:其中有一位清朝官員他認識,那不是曾經代表奕山送贖城費的廣州知府餘保純嗎?噢,他們真解圍來了。“救星來了!”義律都樂出聲了,從心底感到高興。他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就聽有人喊“撤”。義律從鐘樓裡探出腦袋一看,平英團果真撤下去了。緊接着,又聽外邊喊“不要開槍”。順聲音往下一看,餘保純帶着那一幫人已到廟前。義律這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命人趕快打開廟門,他也下了鐘樓,把餘保純等人接進廟內。
餘保純見着義律,好像久別重逢的親人,又施禮來又問安,又賠禮來又道歉。義律見着餘保純等滿清官貝,好像見了自己的奴才,馬上就精神起來了,本想發作一番,拿他們撒一撒氣,可是,他又控制住了。他知道現在還沒最後脫險,還要仗着這些奴才保駕呢!所以改變了態度,拍着餘保純的肩頭說道:“太感謝了,太感謝了!我們打交道不止一次了,您的確是又講情面、又守信用的中國官員啊!”餘保純受寵若驚地說:“哪裡,哪裡!還是義律先生造化不淺,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請趕快走吧,這些暴民是不好對付的。”義律已經領教過平英團的厲害,聽見“暴民”,立即毛骨悚然,不住地點頭:“馬上就走,馬上就走。”義律集合了隊伍,帶着英軍出了古廟。只見平英團衆都聚在坡下,一個個橫眉立目瞪着他們,侵略軍一個個低着頭,貓着腰,龜縮在一起,好像過街的老鼠,從威嚴憤怒的人羣當中穿了過去。餘保純等跟在洋人後面,不住地向平英團民點頭哈腰,也溜之大吉了。餘保純還怕義律在中途遭劫,一直把這幫英國鬼子護送回到兵艦上,纔回廣州交差。
當時廣東流傳着兩句民謠:“百姓怕官,官怕洋鬼。”從此以後,這兩句民謠變成“官怕洋鬼,洋鬼怕百姓”了。
按下義律不表,再說這位欽差大臣靖逆將軍奕山,他見英軍退出廣州,平英團民圍困的英軍經餘保純解圍以後,已被護送到軍艦上,便以爲大功告成,萬事大吉了,馬上提筆給道光皇帝寫了個奏摺,稟報他到廣州之後所取得的成就。
別看奕山打仗無能、畏敵如虎,可是很會編造瞎話。在他給道光皇帝寫的奏摺裡,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竭盡了說謊之能事。他說:奴才奉旨來到廣州,一切遵旨辦事,首先對英宣戰,在戰爭中,仗着列祖列宗的保佑和皇上的天威,首開旗門,殺死洋兵洋將數千人,擊沉敵船六十多艘,還繳獲了無數的勝利品。他還把廣東的老百姓自動組織起來抵禦外侮的戰功歸爲己有,說什麼這是他“藉資於民”的結果。他又說:目前英夷已深感懊悔,痛哭流涕,願與我天朝和好,因此才和我簽訂了《廣州和約》:還說英夷“向城作禮,求大將軍轉懇大皇帝開恩,追完商欠”,奴才已代皇上允准了。他還說:英夷頗感天恩,只要求在廣東通商,奴才也允准了。目前,廣州已經恢復平靜,老百姓已各安生業等等。請看,這個奕山多會胡編吧,明明打了敗仗,卻說成“首開旗門”;明明給了賠款,卻說成是“追完商欠”;明明是他投降了英夷,卻說“英夷頗感天恩”,簡直是荒唐透頂!
書要簡短。道光皇帝接到奕山的奏摺,反覆看了幾遍。他雖不瞭解實情,但對廣州的情況也略知一二,從奏摺上也看出了不少漏洞。他知道奕山是在撒謊,本想嚴辦,但經過反覆考慮,又認爲不妥:奕山是我的皇侄,是我派去的,處分了奕山,豈不落下個用人不當的罪名?!再者說,要都處分了,誰還肯給我辦事啊!便使了個順水推舟、自欺欺人的辦法,傳下聖旨,表彰了奕山和簽訂《廣州和約》的有功人員。在奕山的請求下,道光皇帝對平英團抗擊英軍有功人員也給了獎勵,有些參加平英團的地主士紳因此也當了官。道光皇帝認爲現在已經罷兵休戰,太平無事了,便傳旨叫奕山班師回朝。另外,他還指示說:鴉片非法,嚴禁貿易。但有一條,只許官府追究,不準百姓過問。其實呢,官府根本就不追究,百姓想管又不允許,鴉片就算封了官啦。這充分說明,投降派的總頭子就是道光皇帝。
且說英軍總司令喬治,他率領艦隊,移居到香港,自以爲立了大功,定會受到女王陛下的嘉獎,便向倫敦打了個詳細報告,還保舉了有功人員,哪知道,這份報告卻激怒了維多利亞女王和巴麥尊外相。女王大發雷霆,她認爲:英國政府損失了上百隻兵船,死傷了幾千名官兵,動用了百萬英鎊,僅僅換回了這麼點白銀!英國雖然佔了香港,但滿清中央政府還沒承認。這簡直是得不償失,做了蝕本的買賣!因此,她對喬治、義律二人大爲不滿。在她的授意下,議會決定,將喬治和義律革職,另派陸軍上校璞鼎查爲侵華全權代表,任香港總督兼陸海軍總司令。撥給軍艦六十隻,精兵四千七百名,新式大炮三百門,立刻出兵去廣州。外相巴麥尊向璞鼎查一再交待:“你這次出兵,要用武力狠狠地教訓一下滿清政府,要撈取更多更多的利益,必須使滿清無條件地接受英國所提出的一切要求,一直到我們滿意爲止。否則,你就不要回來。”璞鼎查一再表示,願爲大英帝國立功。
一八四一年八月十日,由璞鼎查率領的艦隊首先開到澳門,不久又開到香港。他宣讀了英國政府的訓令,解除了喬治和義律的職務。這兩個侵略者聽了,真好似冷水澆頭,只好哭喪着臉,向璞鼎查移交了印信,正式卸職。喬治到印度休假去了;義律詐稱有病,到澳門休養去了。從此,璞鼎查接管了一切大權。
卻說璞鼎查在香港連續召開了幾次軍事會議,研究進兵方案。有人主張強攻,從廣東登陸;有人主張智取,收買滿清官吏。璞鼎查都沒同意。
璞鼎查是個老牌侵略者,早在一八○三年就隨英國海軍到了印度,有四十來年的殖民統治經驗,在一八四○年因侵略阿富汗有功,被英國女王封爲男爵。在十年前還曾來過廣州,是著名的“亞洲通”和“中國通”,對中國的山川地理、風土人情相當熟悉。他能說漢語,善寫毛筆字,還能背誦幾首唐詩。對廣州情況更是瞭如指掌。他認爲伯麥之死,喬治失利,問題在於不瞭解廣州的情況。他知道廣州的中國人是不好惹的,又有平英團,又有天地會,形勢很複雜,是撈不到油水的。應當換個地方,去攻打防守薄弱的海港。他的想法被通過了。
璞鼎查以香港爲基地,留下兩千人駐守,於一八四一年八且二十一日,率領兵船五十艘,侵略軍近四千人,直奔廈門開去。在鼓浪嶼與清軍相遇,又展開了一場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