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朝那。
幾度擊潰周慎所部人馬後,皇甫岑便讓趙雲和三十五個羌族豪帥領兵而回大鯢山、先零寨,只留下了賈詡、典韋、月奴、馬超四小兄弟在身旁。因爲兩軍交戰的原因,等三十六羌退出去整整數十日後,朝那縣城的城門纔打開。換了身行頭,他們便摸進朝那縣城。
找到尹端和夏育後,皇甫岑才清楚,閻忠已經說服西涼軍中宿將們的支持。
閻忠、樑衍、張猛、蓋勳,除了戰死的傅燮,傅氏,涼州大姓武人世家大部分代表其在其中了,而金城麴氏,由於麴義的原因,皇甫岑也已經派人去見過,爲了日後剷除韓遂做好了準備。
可以說,眼下正依照着原計劃進行。
“雖然仲嵐沒有勸說義真復起,但這一趟出去,卻是讓我們一驚。”
夏育偷眼瞧了瞧那英姿颯爽的女子月奴,分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不同。
“是啊,涼州三十六羌的歸附,可以說定上百年的羌患。”尹端點點頭,又壓低聲音的開口問道:“馬扶風、涼州三明都沒有辦到的事情,仲嵐是如何辦到的?照理說,他們斷然不會因爲他們部落的女子出嫁,認了仲嵐這個女婿,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仲嵐趟這趟渾水?”
又聞此事,皇甫岑的臉色頓時一紅。
他怎麼能不清楚這中一切,只是對他來說,有些事情在衆人面前難以啓齒。怎麼可能告訴尹端和夏育,自己不僅成爲了他們的女婿,而且還成爲他們大豪帥的老公?這有違倫理。所以尷尬的談咳幾聲,轉移話題道“三十六羌早有歸順大漢之心,只是沒有天子手諭,又無明智之士,不能公平對待兩族百姓,所以……”
“仲嵐有天子諭?”
尹端偷眼瞧着皇甫岑,不論皇甫岑怎麼說,他都不相信。
“你忘了,狄清可有天子御賜寶刀。哎呀,老尹,三十六羌歸附大漢,百年羌患,從此再無。別說馬扶風、三明、義真,他們何曾馬到功成?還不是仲嵐一出馬,就這麼輕輕走一圈便輕而易舉的定了這涼州?你還唧唧歪歪問個屁啊!”說罷,夏育回身衝着皇甫岑擠擠眼,彼此心照不宣。
皇甫岑心知夏育爲自己解圍,感激的回饋一下。
倒是一旁的月奴非但沒有絲毫尷尬,還不停打量着尹端這個老頭,只把尹端看的發毛,偷偷回身問道:“仲嵐,計劃一切順利,接下來該如何?”
聽尹端問此,皇甫岑回身掃視一眼,回問道:“閻忠先生什麼時候到?”
“哦,已經派人傳過話,說晚上過來。最近你們做的太狠,西涼軍雖然損失不重,但軍械和糧餉都被你們給燒了,周慎又灰頭土臉,無臉面跟董卓爭權,整個西涼軍正在義真的府邸求義真出面安撫西涼軍。”
“嘿嘿。”聞此,馬超在後笑了笑,別提那場大仗了,馬超根本就沒有聽皇甫岑的命令,不僅擅自更改命令,而且還冒敵輕進,整個過程下來,要不是月奴在後看着這小傢伙,這場大仗便是一場潰敗。
正在此時,突然從窗外飛過幾只鴿子,落在院子中。
衆人一眼便瞧見了,馬超四個小傢伙上前便想逮住這幾隻鴿子。
卻被賈詡示意典韋,伸手攔住。
衆人不明的看向賈詡和典韋,此時皇甫岑已經上前,在信鴿的身上取下一個小竹筒,從裡拿出一張字條。
見此,尹端和夏育有些神奇的望着皇甫岑,輕聲自語道:“竟然可以訓練出鳥獸代傳消息,這……這,需要多少年才能成事?”
“不多,岑用了七年。”皇甫岑看過紙條後,收回自己的衣袖之中,聽見尹端和夏育的話,回身迴應了一聲。
“七年?”
這時候,震驚的不是尹端和夏育,卻是四個不瞭解皇甫岑的小傢伙,皇甫岑什麼身份他們還不清楚,但瞧見涼州上下對皇甫岑這麼尊敬,又有湟中義從、三十六羌大豪帥等涼州最桀驁不馴的兩個勢力對皇甫岑如此重視,頓時心如明鏡,皇甫岑不簡單。而聽到這個小小的鴿子,皇甫岑竟然有信心用了七年來成事,那麼他此次來涼州又是準備了多少年?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不理會四個小傢伙,皇甫岑走向尹端和夏育,便要開口。
正在此時,小院門板響起,有人偷視幾眼,轉回頭,迴應道:“是閻忠閻先生。”
“快快有請。”
夏育親自去迎。
皇甫岑回身對着月奴道:“帶着馬超他們去休息,明後兩天,我們或許就要重返馬騰軍中。”
“回父親軍中?”
馬超一驚,有些意興闌珊的迴應道:“不好,不好。”
“有什麼不好,大哥,我們出來多少天了,湟中義從見了,三十六羌見了,西涼軍也打了,還有什麼可惜的,離家這些天,俺倒是有些想家了。”
馬鐵努努嘴,迴應道。
“就知道你最貪戀!”
馬超迴應着馬鐵,轉身看着皇甫岑,悶悶不樂的喝道:“走,先睡覺去,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撲哧”的一聲,瞧着馬超四個小傢伙吵架,月奴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她心目中,皇甫岑這些漢人說話太過隱晦,不如面前四個小孩子坦率,年紀大不了他們幾歲,確實喜歡同他們聊天。隨即帶着他們,輕聲道:“走吧。”
他們剛走,閻忠就已經湊到近前,凝重的打量着離去的月奴和馬超幾兄弟。
“怎麼?”
皇甫岑聳聳肩,問道。
“不簡單啊!”閻忠掃了一眼後,感嘆一聲,便往內室走去,尹端、夏育、賈詡先後入內,皇甫岑回身看着典韋,道:“守好,千萬不要讓人摸進來。”
典韋點點頭,他能感覺到看似平凡的今夜,註定不一樣。
吩咐過後,衆人回到屋內落座。
沒有多餘的客套,也沒有多餘的解釋,閻忠開口便道:“仲嵐此次之行,當真出乎老夫的預料。”他也是剛剛纔知道偷襲周慎的三十六羌,明面上打着韓遂的旗號,暗地裡卻是皇甫岑招攬的一支心腹部隊。
“多賴馬騰相助。”
皇甫岑想起馬超,隨即唸了生馬騰的好。
閻忠點點頭,道:“這三十六生羌,在散落的羌民中,聲望極高,即便是掌控在韓遂、王國、馬騰手下的羌人,也必定會心生忌憚,說不定還會相助我等。”說完後,閻忠瞧着皇甫岑,問道:“方纔那幾個小子便是馬家之後?”在兩軍陣前,閻忠已經感受到馬超的勇猛。
“正是。”
“難得仲嵐能說服馬家四子爲質。”
尹端都不得不感慨一聲。
皇甫岑回身,道:“眼下三十六羌歸附,散落的羌民歸附也是遲早的事情,馬騰雖然對我尚有忌憚,但相信,隨着狄清此去,馬騰早晚會明白。”其實皇甫岑有話沒有說透,讓狄清再言,並不是藉機挑撥離間,只是能讓韓遂有機會同馬騰火併,除掉馬騰,皇甫岑才能做到真正掌控局勢。
他不說透,閻忠和賈詡幾人也能聽明白,他們都是明白人,迴應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眼下韓遂實力瘋長,王國和馬騰已經不能單獨抗衡他們,如果我們在等一等。或許不用咱們出手,他們便會火併。這樣一來,少了我們出手。”
聞此,夏育張着嘴,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馬超那個有些倔強還有些天真的樣子。面前的閻忠和賈詡纔是徹徹底底的毒士啊,隨便出個主意都能陰毒的可以。如果韓遂同王國、馬騰火併,誰都難保他們不會身死,或許,正是希望他們身死,纔會設下這個局。想着想着,夏育便看向皇甫岑,這中到底有多少是皇甫岑默認的呢?
“三十六羌,仲嵐可有把握全權控制?”
閻忠擡頭問道。
皇甫岑迴應道:“我已經命湟中義從摻入他們之中,作爲中下層軍官,又有趙雲爲統領,雖然不能全權掌控這一萬四千人的部隊,但只需半年,必可控制整個羌騎。”
“如此正好。”
閻忠點頭。
“對了,閻先生,張溫身死,周慎大敗,如今西涼軍中誰爲暫代統領?”
皇甫岑命典韋嫁禍閻行,殺死了張溫,又使計破了周慎的大軍,現在正是爭奪西涼軍軍權的時候。
“張溫身死,周慎不堪董卓激將,出軍大敗,眼下執金吾袁滂支持董卓爲帥,如果不是張猛、蓋勳、樑衍等西涼宿將遲遲沒有表態,恐怕現在董卓已經是西涼軍的統帥。”
閻忠話說到一半,皇甫岑便驚呼一聲:“糟糕!”
隨着皇甫岑的迴應之後,幾個人同時扭向皇甫岑。
只有賈詡低吟道:“沒想到除了張溫,破了周慎,以爲萬無一失,這……董卓怎麼會在此處?”
“張溫是仲嵐動的手?”
夏育深吸一口氣,皇甫岑做起事當真是狠絕。
皇甫岑默認的點點頭。
閻忠倒是沒有理會,同張溫本就不是一個利益戰線上的,更何況,成大事者必定心狠手辣。但他同賈詡一樣,搖搖頭道:“董卓應該是張溫拉來支持他納降韓遂的,沒有想到,董卓未至,他已經身死,眼下,倒是給董卓重掌西涼軍的一個機會。”
“我們要拖住董卓。”
賈詡擡頭凝視皇甫岑,似乎在想,如果能像是殺了張溫一般,殺了董卓最好。
皇甫岑似乎知道賈詡想什麼,迴應道:“昔日的涼州第一悍將,絕非虛名,董仲穎,沒有十足的把握,行刺不得。”說罷,看着閻忠。
閻忠見皇甫岑看着自己,問道:“仲嵐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嗯。”皇甫岑點頭。
“對了,方纔的信鴿上,傳來什麼消息?”
瞧見皇甫岑這般反應,賈詡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隨即問道。
皇甫岑大方迴應道:“伯喈先生在京的弟子傳來消息。”
“什麼消息?”
衆人急切的湊到皇甫岑近前問道。
“大將軍何進同十常侍爲西涼軍統帥一事,爭執不休,最後天子復起皇甫嵩爲帥,消息幾日後送達。”
“哈哈。”
聞此,夏育回身瞧着尹端、閻忠,放聲大笑。
但閻忠和尹端卻沒有那麼好的興致,低頭沉思道:“朝廷既然決意,是已經制衡不了西涼軍,眼下這消息傳來尚需幾日,董卓鼓動袁滂和一些軍中舊將支持,恐怕,不等朝廷旨意到,他便掌控了西涼軍。屆時,義真在想接手,恐怕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聞此,衆人又是陰沉不展。
他們都清楚董卓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有什麼樣的野心,這到嘴的肥肉,他能吐出來。
“那就讓義真直接接掌。”
夏育說出口便意識到自己說的盡是些廢話,嘎了嘎,最後閉上了嘴巴。
只有皇甫岑自己踱步徘徊,沉思不已。
閻忠凝視着皇甫岑,最後輕聲道:“依我看來,仲嵐,你是該要同義真好好談談,此時兩兄弟聯手,纔是上策。”閻忠探着的身子就差一點碰到皇甫岑。
尹端和夏育都不言語,看着皇甫岑。
他們都清楚,是時候該要了解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了。
皇甫岑猶豫的望向閻忠,道:“如果皇甫嵩,不,兄長不從,我當如何?”皇甫岑拿捏不準對皇甫嵩的態度。他可以對敵人痛下殺手,可以對政敵奮起反抗。但他絕做不到像他痛罵皇甫嵩那般行事。
“事情已經進展到這裡,張猛、蓋勳、樑衍等人已經同意相助仲嵐,至於義真,說起來,我這個老友對不住他了。只要架空他,怎麼辦都行!”
說到這裡,閻忠絲毫沒有忌諱衆人。
幾個人都是心思靈巧之人,怎能聽不懂閻忠話中之意,便是要讓皇甫嵩當個傀儡,由皇甫岑暗中操控。
聞此,夏育終究是閉上了嘴巴。像他這種心直口快之人,最見不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當然,如果仲嵐事先說服馬氏,相信義真也要考慮考慮養母之言。”閻忠一拍大腿,給自己打氣,掃除頹廢,迴應道:“眼下,我們只有打着義真的名號,才能震得住董卓,迫使其回隴西。然後由義真在明處牽制韓遂等人,仲嵐在暗,帶領萬數羌騎,破敵近在眼前。”
“其實……”閻忠說完,賈詡猶豫的望向皇甫岑,道:“我們可以留下董卓。”
言外之意,殺了董卓。
但皇甫岑彷彿並未聽見賈詡之見,走向閻忠,道:“就依照先生之見,什麼時候再見我母?”
“今明兩晚吧。”閻忠想了想,道:“我來安排。”
話罷,閻忠便要從正門離開。
夏育攔住道:“還是讓典韋去看看,有沒有誰跟着?”眼下風聲太緊,夏育擔憂閻忠被皇甫嵩猜忌,故此一言。
閻忠一笑,迴應道:“防備誰?”
“呃。”
夏育一怔。
閻忠隨意回道:“恐怕我來此地,義真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沒有觸碰他的底線,他是不會出手的。”言罷,不忘叮囑皇甫岑道:“如果有可能先說服皇甫鴻、皇甫酈他們兩個人。年輕人啊!還是血氣方剛,做起事情來也不束手束腳。”
望着閻忠離去的背影,皇甫岑仍舊對着典韋點了點頭。
然後典韋跟着閻忠離去。
閻忠的安慰很重要,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刻出問題,因爲西涼軍中很多人都忘記了他的價值,最能服衆的或許是皇甫嵩,但說到同衆人的關係,那麼閻忠絕對是重中之重。在不能完全掌控西涼軍的時候,皇甫岑還不想失去這麼一個人物。
談話告一段落後,尹端和夏育也下去睡覺了。
只有賈詡跟在皇甫岑的身後,遲遲沒有離去,也沒有人說話。
等過了一陣兒後,皇甫岑才淡淡然回問道:“有話要問?”
“嗯。”賈詡點點頭,依舊那副表情,那個樣子,看着皇甫岑迴應道:“我不清楚,大人爲何能殺董卓,反而不殺?”
“哦?”皇甫岑故作不明,迴應道:“哪裡能夠殺得了此人?”
“縱然近身行刺,一個典韋不能行事,但湟中義從、三十六羌中驍勇死士亦是不少,總會有機會。而且……”賈詡擡了擡頭,迴應道:“聯手皇甫嵩後,四萬西涼虎賁,大人在正面戰場完全有能力擊潰董卓。”說着看着皇甫岑,繼續道:“可大人非但沒有如此,連計劃之中都忽略了董卓,把韓遂作爲了大人的第一個敵人,這未免有些避重就輕。”
聞此,皇甫岑笑了笑。回身看着賈詡,道:“你知道爲什麼我幾次三番說及洛陽局勢,而閻忠閻先生這等人物爲什麼同我一樣忽略了董卓此人嗎?”
“大人想最後拿董卓開刀?”
“嗯。”皇甫岑點點頭,賈詡雖然是智者,也能看清楚大漢未來局勢的走向,但他畢竟不是自己,不清楚日後董卓會在洛陽做出什麼?解釋道:“換句話來說,我做這一切,是有自己的私心。我說過,爲大漢服喪一年。而他董卓便是這個親手給大漢送葬的人。而這個人,我要一直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讓其生便生,讓其死便死!”
話罷,賈詡不寒而粟!
皇甫岑對大漢的恨意,對大漢的野心,已經表露無疑!這個皇甫岑已經變了,不再是愚忠保漢那皇甫岑,而正是像他在河東所說,他是延續的大漢再也不是“劉漢”,而是這個國度的精神和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