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劉備闖進斥丘縣的大營,瞧見身旁阻攔自己的白馬義從,劍眉一挑,怒道:“讓我進去!”
“不行。”白馬義從老卒顫抖着手臂,阻止道。
“嗯!”劉備沉吟一下,思量一番,便發現這其中有許多漏洞,身旁圍困自己的白馬義從雖多,但這一路走來,在這斥丘城卻沒有發現其他白馬義從的身影,反倒是新招募的士卒很多。
“三將軍,非是我等阻攔,實在是大人有話,這期間誰也不見。”老卒瞧了眼身後,然後硬着頭皮跟劉備解釋道。
“我都到了門口,豈有不見的道理,你們連向裡詢問一聲,便要阻攔我,豈不把我劉備放在眼裡?你們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就是沒有把你們大人放在眼裡,我是他的結義三弟。”
“呃。”老卒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三將軍稍等,我去稟告一聲。”說完,還衝着身旁的戰友擠擠眼睛。
“呵。”劉備現在可以肯定皇甫岑定然不在軍中,這些白馬義從在糊弄自己,目光放遠,瞧見站在牆後的狄清,臉色一沉,吼道:“狄清,你過來。”
“呃。”躲在遠處的狄清聽到劉備的一喊,身子急忙背過去,佯裝要走。
劉備一把就推開阻攔自己的老卒,邁着大步,搶到狄清的近前,推了他一把,吼道:“還跟我裝!”
“哎~~~~三將軍,你不能這樣啊!”一旁的老卒沒有攔住劉備,扼腕嘆息一聲。
“裝?”狄清揹着劉備的臉急速的變了變,傻呵呵的轉回身笑道:“三將軍,我哪裡敢裝啊!”
“還裝!”劉備一怒,吼道:“別跟老子裝,你說,我二哥去哪了?”
“二哥?”
“少廢話,你說,你們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三將軍,你這可是冤枉我不是,我能打什麼鬼主意,你要是咱們大人,我這不正要回去通報嗎?三將軍,你先在這等着,我去通報。”言罷,狄清就要找個藉口逃脫而去。
並不時給身旁的白馬義從急忙使着眼色。
一旁就有幾個老卒硬着頭皮搶上身前便要拉住劉備的前路。
“鏘!”
一聲劍鳴,劉備拔出手中寶劍,橫在狄清的脖子後,怒道:“狄清如果你還認爲我是二哥的兄弟,就跟我說二哥去哪了?”
“這。”狄清揹着身子,現在他清楚,皇甫岑出去的事情恐怕隱瞞不下去了。
“我早就知道。”聽着狄清的哀嘆,劉備把劍撇在地上,怒聲道:“二哥這事辦的魯莽,老師都要有難了,他反而不再,他……他……他。”
“什麼,盧師有事?”白馬義從對盧植的稱呼一同皇甫岑,皆稱盧植爲盧師,眼下聽到這樣的消息,臉色幾度變了變,問道。
“當然,如果沒有大事,我能來找二哥。”
“這。”狄清慌神,他對皇甫岑的話一向很聽,但也十分清楚,盧植對皇甫岑意味着什麼,只有點頭說道:“三將軍跟我走。”
聽狄清這麼一說,劉備的臉色緩了緩,他清楚,這些白馬義從只聽皇甫岑,對自己和公孫瓚雖有敬意,卻不聽調令,問道:“二哥……”
“嗯。”狄清牽過一旁的戰馬,急道:“事情緊急,容我稍候再說,大人恐怕現在廣平城下,肥鄉、列人、曲樑三地現在已經落入我們的手裡。”
“哦?”劉備又驚又喜,驚的是,皇甫岑人現在廣平城下,能否及時趕回,喜的是,肥鄉、列人、曲樑,等直通廣平三地的要塞如今都已經落入了皇甫岑的手中。
……
朝霞剛出,萬道光芒灑落在廣平城外。
皇甫岑命令身後的白馬義從撲滅各自近前的篝火,然後神情憂慮的走到隊伍的前面,望着面前的廣平城,喃喃自語道:“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得到你?”
“誰?”戲志才慵懶的抻開雙臂,仰着臉,笑了笑說道:“我想,你是該說清除那裡的事情了!”
皇甫岑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廣平城的身後,那裡應該是太平道起家的中心——廣宗,許久,搖搖頭,道:“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嗯?”
“人的一生,可以嘗試很多種生存方式,而我的人生恰恰經歷了很多的不可能。”皇甫岑捋了捋自己的髮梢,瞧着戲志才,調侃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曾經也是太平道徒!”
“太平道徒?”戲志才身子向後縮了縮,退了幾步,望向皇甫岑,雙目之中留露出很多的情愫,迷茫,不相信。
“對!”皇甫岑負手於後,身旁就戲志才一個人,他繼續道:“你知道爲什麼安定皇甫氏爲什麼遲遲沒有迴應我的出身問題嗎?”
“難道就是因爲此事?”
皇甫岑點頭,嘆道:“我年幼時,聽張老、段公說,先父爲躲避大將軍樑冀的刺殺,託人收養我。”
戲志才點點頭,這個答案,已經在京流傳了很久。
“可是,收養我的人,並不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不是平凡子弟,卻是太平道。”
“太平道?”戲志才猛然一怔,問道:“不會就是張角吧?”
“不出你所料,正是張角!”皇甫岑悽慘一笑,有的時候你無法抉擇自己的命運,既是老天能讓你穿越,但你的身世,你的成長方式都不可能是年幼的你做主的,“十五歲前,我都是太平道中活過來的。”
“活過來?”戲志才反覆嘀咕幾句這三個字,這樣的說法很奇特,也必定飽含着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東西。
“對,是活過來!”皇甫岑再次點頭肯定道:“雖然我沒有加入太平道,雖然張角視我爲己出,可是那幾年我承受的卻是非人一般的生活,他們有個神秘組織叫天機閣,那裡頭,培養着天下奇士。”
“大人,也是天機閣的人?”戲志才大驚失色,這也太狗血了,簡直就是一場人生大戲。
“我不是天機閣的人。”皇甫岑搖搖頭,“我用來交換的代價就是不威逼我入太平道。”
“張角沒有威逼大人?”
“嗯。”皇甫岑道:“當年皇甫家的人會去找過我,但看到張角的太平道,卻不知道爲什麼退縮會去了!”
“大人如何逃出來的?”
“這就歸咎爲神醫華佗先生了。”皇甫岑笑着道:“如果沒有神醫華佗,恐怕我這一生也很難走到這一步,當年元化(華佗)先生助我逃脫那裡,輾轉反側,我漂泊涿縣,天寒日凍,最後被老師子幹先生收留。”
“難怪!”戲志才點頭,沒有想到皇甫岑竟然同張角有着這麼深的交集,難怪說起太平道的每個統領,對他們的評價都很準確。而且,在河東,皇甫岑見到華佗還那麼熟悉,原來是當年有過救命之恩。
“我同張角的感情非同一般,恩怨也諸多,但利大於弊,我這身馬術武藝,幾卷兵書,天下大事,皆是他所教。”
“張角其人竟然如此不凡?”戲志才大驚問道。
“嗯。”皇甫岑點點頭,笑道:“他的理想同我們都不一樣。”
“不一樣?”戲志才搖搖頭,反問道:“他的天下大同,可能實現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皇甫岑搖頭,回道:“但是我很清楚,在時下的大漢決然不能。”
“嗯。”戲志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南陽之敗,絕對不是朱儁同皇甫嵩的用兵有如何的高明,實在是黃巾軍已經失去了當地百姓的民心,他們無度的燒殺掠奪,已經讓人們意識到他們巨大的破壞力,所以,就再也不會有人支持他們。”
“民心啊民心。”戲志才擡擡頭,反覆呢喃幾句。
“這就是當年我跟他們說過的那句話,‘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戲志才搖搖頭似乎想出了什麼,擡頭望着皇甫岑,問道:“你說他們能起事是因爲他們檢討自己纔會興起,因爲疏忽從而滅亡?”
“嗯。”皇甫岑點頭道:“農民起義有一定的劣根性,亦如光武先帝的綠林、赤眉起義,皆是因爲領導階層自身的目光短淺造就了起義的失敗。”
“可高祖……還不是一樣?”
“可是他有識人之明,重用良臣猛將,重用寒士,蕭何、曹參、陳平、張良等人才會有大漢四百年的基業!”
“哦。”戲志才腦海之中想了想,似乎消化了片刻,然後問道:“所以,大人你是不贊同他們的方式,理解他們的意願?”
“嗯。”
“那大人你這戲是要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作?”
皇甫岑拍拍衣袖,轉回身,衝着自己身後的白馬義從高聲喊道:“動作都快一點,咱們在天亮之前,構築攻勢!”
瞧見皇甫岑並不回答自己,戲志纔有些慌張,他現在倒真是拿不準,自己跟着的人面對張角和盧植的時候該如何抉擇,一方面是如父如師的張角,一方面是救命恩師的盧植,兩個人在皇甫岑的心中的比例應該都很深。
回頭看到呆呆愣神的戲志才,皇甫岑笑道:“放心,咱們假戲真做!”
聽到這樣的回答,戲志才嘴角挑了挑,笑了笑,暗道自己多慮,他皇甫岑雖然同張角的夢想相差無幾,但是手段不一致。他又怎麼能走張角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