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講臺底下聽課的學子,初講這麼大型的課,皇甫岑很享受這種感覺,彷彿面前聽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弟子。
試想,如果一人門下弟子遍佈天下,身居高位,那是何等榮耀。
當然皇甫岑只是欣喜一陣兒,他知道他給學子們講“兵者詭道”又何嘗不是在給他們上演了一番詭道,這樣的方法日久天長決然不成,那些飽讀詩書的學子也定然會發現他的破綻,爲了能夠早日脫離苦海。他毅然加派了幾匹快馬,加上之前去請徐嶽的探馬,總的加起來也有十匹快馬。
用戲志才的話調侃,皇甫岑這是十馬請徐嶽。
藉着講課後的餘勢,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學子趕往此地,甚至已經有大部分的學子決定留在河東,有能力的便住在安邑城客棧,貧寒的學子就在城外的木屋內住了下來。爲了安置越來越多慕名而來的學子,皇甫岑再次給顏良、文丑下令,不僅要學習鄭玄幾人課程,還要加快城外房屋的建設。
皇甫岑的一番舉動很急切,郡守府裡的官吏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辦公的速度,河東就彷彿身處百廢俱興的場面。
戶曹吏裴茂主動請纓,去蒲阪縣請蒲氏族長。
裴茂親往,又有皇甫岑手書,這樣的排場,皇甫岑總算有了些把握。
而申屠蟠也沒有停歇,親自給鄭泰去了封信,把事情說了一番。皇甫岑怕出意外,又給老師盧植去信,讓老師盧植親自去同鄭泰講明,借他那會手藝的族人一用。
幾處探報發出去後,皇甫岑留下沮授、程昱、衛覬主持河東政務,叫上戲志才和關羽,帶着卞氏(卞玉兒)南下洛陽。
河東安邑城距離洛陽城,大概有一日半的路程,當年皇甫岑南下洛陽的時候繞去弘農見張奐,對邙山北坡的路很熟,四個人根本沒有用上一日行程,在次日天黑前,洛陽城門剛剛要關上的時候便已經到達。
曹操父親幾日前剛剛用錢買官升爲大鴻臚,眼下官聲顯耀。曹操便留居洛陽,因通曉古學,剛剛被天子徵召爲議郎。
皇甫岑先去了趟盧府,見到師孃、盧玥兒,還有盧植新生幼子盧毓。說了幾句話,因爲盧植在東觀注經未歸,東觀卻在皇宮之內,皇甫岑無權得見,只好同戲志才、關羽、卞氏轉到去了曹操的府邸。
曹操性格特異,沒有同他父親同住,他在東城內找了個別院,每日讀讀書,留心時局。時而還會想起那日在河東見到的皇甫岑,他總會有種莫名的衝動,他們都是同一種人,他有種預感,他們將來既是朋友也會是敵人,一生朋友,一生敵人!
就在曹操剛剛把書簡放下之時,皇甫岑他們已經跨過小院走到了屋子內,跨院很小,也沒有僕人,這比皇甫岑想象中的還糟糕。憑曹操的出身,即便是宦官之家,可是他們曹氏在譙縣也是名聲赫赫的大族。怎麼想象也想象不到曹操竟然會住在這裡。
曹操聞聲擡頭,便見皇甫岑,還有卞氏等人,一怔。
“孟德兄不請小弟坐下喝杯茶水?”皇甫岑笑了笑。
“哦。”曹操起身相迎,對着卞氏說道:“去燒些茶水。”
卞氏點頭而出,她同曹操雖然沒有名義成婚,可是老父以喪,又有約定,早已是曹操的人。
“這兩位是?”
“心腹戲志才、關羽。”未等戲志才和關羽開口,皇甫岑直徑替他們回答。史上,關羽和戲志才同曹操可是有着說不清的關係,如果此時不劃分界限,日後恐少不了要讓對方翹自己的牆角。尤其現下關羽心思還不明。
戲志才隱約發現皇甫岑的忌憚,卻沒有說什麼。目光一直遊離在曹操的身上,瞧着能讓皇甫岑忌憚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當日在河東,他沒有看清曹操的樣貌,眼下這麼打量,才發現曹操長了一副帝王將相的面相。事實沒有讓他失望,面前的曹操讓戲志纔再一次看到了不一樣的感覺。
“聽聞孟德兄如今已官拜議郎,弟在此恭賀一番。”皇甫岑揚揚手道。
“呵。”曹操苦笑的拿過一旁茶盞,給衆人撒上茶葉,笑道:“仲嵐就休要拿我開玩笑了,誰不知道這議郎是個什麼樣的官職。不過,我這剛剛得任,仲嵐兄剛至洛陽便已知曉,難道……”
見曹操心細如塵,皇甫岑笑道:“剛從東觀而回,聽老師周邊人得知。”
“哦。”曹操點頭道:“操卻是見過子幹先生。”
談話間,卞氏已經端水而回。
曹操把茶水泡上,笑道:“仲嵐親自送內人而回,操多有過意不去。”
“本是份內之事,郡守小吏錯判在先,岑理當賠罪。”既然裴茂已經真心投靠自己,皇甫岑自然要把責任攬一攬。
曹操不動聲色,瞧了眼面容憔悴的卞氏,見卞氏不說話,心中有數。點頭道:“派一小吏來此便可,怎可勞煩仲嵐賢弟。”
“此來絕不是有意而爲。”皇甫岑笑了笑道:“岑卻是有些自己的私事。”
“私事?”聽皇甫岑這麼一說,曹操眉頭微皺,問道:“不知操能聽否?”
“當然。”皇甫岑點頭笑道:“岑在北地整治鹽監,得罪天下士族,眼下正要入宮疏通。”
曹操掃了眼皇甫岑,見他說話不像有假,笑道:“這可不是仲嵐的作風啊!”
聽曹操這麼說,皇甫岑搖搖頭,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呃。”
“對了,孟德兄,可知這洛陽城內可有一人名馬釗?”
馬釗雖然在申屠蟠的口中是東都神匠,卻不見得世人皆知。
“馬釗?”曹操沉思一刻,搖搖頭,道:“卻是從未聽過此人,不知仲嵐兄說的人是哪家之後,如果可能,倒是可以讓人探訪一番。對了,難道是大儒馬融的後人?”
“不是。”漢末有馬援爲首,他的後人有馬融、馬日磾,這樣的人才,說起來皇甫岑的生母便是扶風馬氏之後,道:“此人是洛陽有名的鐵匠。”
“鐵匠?”曹操失神的丟掉手中的酒杯,然後道:“還真是出人意料,不過仲嵐如此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人。”
“何處?”
“西城城外有一處作坊,有一人常年打鐵爲生,朝廷諸冶監的人經常會有人去那裡討教。聽說當今天子也曾屢次三番徵調此人,卻沒見他迴應。”言罷,曹操似乎在玩味的笑了笑道:“當然,這事衆人皆知,陛下喜愛那些工匠藝人。”
聽了曹操的口氣,皇甫岑知道他對鐵匠還是有些成見的,也難怪,只有自己這類穿越的人才會重視。
卞氏爲難的湊到曹操耳畔,低語一陣。
便見曹操臉色驟變,喝斥卞氏。
皇甫岑爲難的瞧着曹操,問道:“雖爲孟德兄家事,可嫂子賢淑,因何……”
曹操眼眸急轉,道:“我這妾室想問仲嵐賢弟,他殺父兇手如今現在何處?”
聽此,戲志才、關羽兩人臉色一沉,他們都清楚曹操這麼說,無疑在變相的責問放任兇手逍遙法外。
只有皇甫岑掃了眼曹操,心下有數的回道:“孟德兄既然早知太平道意欲何爲,爲何左言右盼?”
“哈哈。”聞此,怔神的曹操高舉茶盞對着皇甫岑敬酒,高聲喝道:“仲嵐大才,操新意,一點便透。”
聽兩人之言,戲志才笑了笑,明瞭道:“非是不除,實在是時候未到。”
“時機未到?”曹操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仲嵐憂慮,操知曉,必定規勸內人。”
“呵。”聞此,皇甫岑苦笑着搖搖頭,距離黃巾起義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而他自己面對張角的時候也越來越近了。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悽慘笑道:“如果不是天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也許沒有人會有反意。”
此言一出,三人靜默無語。
戲志才、關羽皆是寒門出身,理解窮苦百姓的苦處。
曹操雖然出身名門,可他卻瞭解民間疾苦,同那些紈絝子弟不同。
窗外月華灑落,曹操拾起茶盞看向窗外,自語道:“以仲嵐的看法,他們什麼時候會崛起?”
“說不準。”皇甫岑搖搖頭,似乎安慰的笑道:“也許這場禍事消散於無形,當今天子勵精圖治,正在極力挽救危局,如果這幾年有成效,相信也不再會有禍事。”
“是嗎?”曹操嘴角微挑,他很清楚,皇甫岑是天子劉宏手下一顆先鋒棋子,他的每項舉動都在代表着天子劉宏的想法。可嘆那羣士人豪強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屢屢作對,卻屢屢敗在皇甫岑之手。
見曹操如此一問,顯然不太相信如今的天子能裡挽危局,道:“天色已黑,這洛陽城恐怕出不去了,岑恐怕要在孟德兄這裡多有打擾了。”
“哈哈。”曹操爽朗一笑,道:“能有仲嵐兄,還有兩位壯士相伴,恐怕這覺也睡不着了。”
“哦?”三人一怔。
“操有好多想要向仲嵐兄討教之事,恐怕咱們得要秉燭夜談了。”
“哈哈。”聞此,衆人皆是爽朗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