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昌黎城外,響起另外一股聲音。
“撐住,撐住,我們來了,我們終於到了。”
沮授托起手中的旗幟,吹了吹它的寒意,繃緊的身體有股血液在沸騰,似乎把令旗當做兵刃一般,對準敵人,然後砍下,將自己胸中的鬱結發泄出來。
昌黎城破,他就前功盡棄。
昌黎城在,他就沒有白來。
他不怕對手有多少,他日夜兼程,所恐懼的不過是昌黎城的存亡與否,昌黎城的守軍還在不,雖然看到昌黎城下滿地的屍骸,但是昌黎城還在不在?
戰事能僵持到這個地步,似乎已經不再是什麼客觀條件決定的了,支撐每一個人的就應該是他們僅存的那一點血性。
沮授深吸一口氣,緩緩擡頭,看了看面前依舊飄揚的大漢軍旗,自語道:“終於趕上了!”
……
城上,這些老者算是徹底的激發了全昌黎烏丸人的血性,每個人的臉色繃緊,神情肅穆,誓與昌黎城共存亡!
“要破昌黎,奪取遼東,想也甭想。”皇甫岑的面前就是那杆鮮紅的帥字旗。順着風向,他彷彿在發誓一般。
幾個字如風、如雨、如電,縈繞在整個昌黎城上。近在咫尺,半壁殘骸的昌黎城,在這一刻,似乎牢不可破!
每一個人都被皇甫岑視死如歸的言行打動,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人了。橫穿大漠,五千人封狼居去的霍去病;絕域輕騎,幾十人威震西域的班定遠;馬革裹屍,老猶不懼死的馬伏波!只要大漢有這些人在,大漢就不會亡!
天將傾,誰來挽?
戲志才只覺得天旋地轉,陣陣轟鳴,似乎這天就要塌了下來,大漢終於有了個皇甫岑。沒有誰能入皇甫岑這般視死如歸。
此刻,沒有期待什麼奇蹟,或者援軍,他們知道,希望只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
大地之上,蒼穹之下。
天塌地陷一般的馬蹄聲開始慢慢響起,直衝雲霄,所有的喊殺聲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馬蹄聲湮滅。
混亂中傳來刺耳的號角聲,慢慢地融入漫無天際中,又慢慢地從這漫無天際的嘶吼中穿透而出。
“是什麼聲音?”
顏良呃問。
“你看。”
文丑臉色發白,把手指向遠處。
昌黎城上的打鬥聲開始停止,就連鮮卑人似乎都在尋找着聲音的出處。天際之邊,一道暗線慢慢爬起,烈日之下,身影越來越大,慢慢地佈滿整座山城。
正當所有人心中希望之火已經燃起之時,從天邊,黑壓壓的一片鐵騎踩踏着幾朵雲彩席捲而來。
那聲聲啾鳴,似乎在領頭將領躍馬遙望間,穿透雲霄,直抵昌黎城上的每一個軍民的耳中。緊接着就是陣陣轟鳴響起,萬馬奔騰的聲音,還有無窮無盡的吶喊聲,踩踏着天地間的一切,席捲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昌黎城上下所有人停住攻殺。
шшш⊕тт κan⊕c○ 空蕩的昌黎城外,寬闊的原野上,數千匹戰馬在狂奔,他們在遼東大地上才踏出他們應有的節奏,數千匹馬匹帶出的煙塵,洋洋灑灑的灑落了一道,在原野上有如一陣龍捲風一般,席捲着荊楚大地。
這支救命的鐵騎前方,飄揚在最前的旗號同昌黎城上皇甫岑手中的那杆旗幟一樣。
“龍旗!”
“是龍旗!”
“是龍旗啊!”
“龍旗,是大漢龍旗。”
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緊接着,接二連三的歡呼聲響起,沒有生死喜悅,可是這聲音無疑又給身旁所有的昌黎人又一股興奮和激動。所有人都開始目光下移,盯着城下那漸近的鐵騎。
短短七個字,卻迅速的飄蕩在整座昌黎城內,有如瘟疫一般傳遍昌黎城內的每一個角落。也如一聲驚雷劃破天際,讓所有的昌黎人,血脈賁張。
大漢的援軍來了。
靠在牆頭的劉備眼前一黑,心中有無數的歡喜,不知該如何表達,想高舉拳頭,示意漢軍威武,卻無論如何也擡不起自己那雙沾滿鮮血的手。
“終於來了嗎?”戲志纔對着來軍,靠着城垛,嘴角悽慘的一笑,用着似乎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呢喃道:“終於來了嗎?終於來了嗎?”
“來了。來了。”皇甫岑雙眼已經溼潤,一股淚水滑落而出。他從來就沒有把希望寄託在這羣虛無縹緲的來軍身上,他只知道自己要把命運抓在自己的手中。不過儼然,天子還是可信的!他派人來了,那一夜,終究不是夜半門前問鬼神。
……
城下和連錯愕,神情頓時慌亂,慌忙撥轉馬頭,轉回身看着那支鐵騎,旗號上,偌大的“漢”字迎風招展,好像一條巨龍要君臨天下一般。不敢相信般,自語道:“盧龍塞竟然出兵了?”
沒有人給他答案。
“大單于,我們……”
這一刻,柯最那顆雄心也慢慢開始動搖,他已經不能相信,接下來自己這些人還會打贏這場戰爭。
慕容風臉上彷彿被什麼抽打一般,他沒有想到面前的皇甫岑竟然真的做到了,而且也等到了大漢的援軍。
“該死的,我早就該知道的,我早就該知道的!”站在鮮卑衆部首領身後的柯比能,沒有看着疾馳而來的大漢援軍,目光卻死死地盯在昌黎城上,大漢龍旗下,那個振臂高呼,演講出那番話的人,是他,是他,只要有他,這昌黎城就不能破。
能說出那樣話的人,他們會在乎生死嗎?
那樣視死如歸的城池,是能打下來的嗎?
鮮卑人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身後萬馬奔騰的聲音越來越進,所有的鮮卑統領都把目光聚焦在和連的身上。
他們知道,現在他們唯一的優勢,不是士氣,也不是裝備,是人數,他們的戰馬已經死傷殆盡,即便現在野戰,他們也大不過這突如其來,彷彿沖天而降的大漢援軍!
“該—死—的!”
和連沖天怒吼,自己怎麼就如此諸事不順,眼下不能在攻城了,只有突圍了,心有不甘的咬字而出。
“退!”
……
“昌黎城還在。”
沮授聽見這無窮無盡的召喚聲,心情激盪着,眼眶中的淚水不停的開始打轉,面前這些屬國兵終於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他們在最後挺到了最後那一刻。
“是!昌黎城還在!”
透過凌厲的殺氣,鄒靖已經感覺到昌黎城究竟經歷了怎樣的一場惡鬥。他終於看到了皇甫岑,他用自己的魅力贏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也贏得身旁同伴用生命詮釋什麼叫做生死相托!
身旁三千輕騎,緩緩止住馬蹄,屏氣凝神,就連戰馬都停止不安的躁動,上千雙眼睛緊緊地盯着面前的戰場。
鄒靖勒住馬繮,把手中的利劍高高舉起,冷聲道:“誅~~~~賊!”鄒靖這一聲嘶吼,引得身旁三千輕騎羣起響應,這三千輕騎,帶着一股披靡天下的氣勢,席捲着整個昌黎城外。
“誅~~~~賊!”
一陣厲喝直穿雲霄,身旁的三千輕騎發起有史以來最猛烈的攻擊。
以輕騎對抗攻城步軍,簡直就是一場屠殺。
更何況敵軍並沒有什麼有效的防禦措施,就連輕騎最爲懼怕的弩陣都沒有,不是沒有,鮮卑大軍重心全部都放在攻城之上,哪有準備這些,誰也不曾料想從身後會殺出這樣一支軍隊。
“屠殺,赤裸裸的屠殺。”
就連城上的劉備都已經看不下去了,上有昌黎城守軍的滾木巨石,後有馬鐵踏過,鮮卑這仗是敗了。
漫天的嘶吼哀嚎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
城下馬蹄聲陣陣,皇甫岑身體的力氣似乎都用盡了一般,動也不動,手握着大漢龍旗,慘淡的轉回頭看着顏良、文丑,道:“帶上那八百鐵騎,殺出去!”
八百義從就是要放在最後的戰場上!
“開城!”
顏良牽過馬匹,跨上戰馬,拿好常年追隨自己的兵刃,長臂一揮,厲聲喝道。
文丑臉上洋溢着笑容,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大漢的希望,有着這羣人生死相托,還能夠有什麼困難不可阻擋。
“殺~~~~啊!”
忽如一夜春風,胸腔裡的熱血激盪着眼前的衆人,他們似乎看到了眼前的曙光,沒有什麼隊列陣型,沒有什麼整齊的旗幟,只是同一股信念,讓昌黎城內近萬士兵、百姓秉承着同一個口號,殺出昌黎。
天地也在這一股巨浪面前失色,沒有誰可以不畏懼一個民族的決心,當這頭沉睡的獅子開始覺醒時,就將是復仇的開始。
萬馬奔騰!帶着踏碎山河地氣勢,黑色地洪流咆哮着衝向對方,就如同山巒一般地巍峨!
皇甫岑把手中驕傲的大漢旗高高揚起,被風一鼓,呼呼作響,像個無聲號角指引着所有人,殺向那羣曾經傷害自己家園的人——鮮卑。
這一刻,他想起艾老的那句話,爲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爲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
此役,鮮卑大敗而歸。
史載,光和二年,遼東屬國都尉皇甫岑親斬鮮卑大單于檀石槐,八百大破十二萬鮮卑聯軍,於昌黎城,兩千人堅守一月之久,軍民一心,後大漢援軍至,十萬鮮卑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