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活的？”黑骨令一邊疾行，一邊問着後面的老顧。
“大概兩三千吧，此戰慘烈，虧了幾位高人，我們纔沒有全軍覆沒！救命之恩，感激不盡！”老顧顯然身上也有不少傷，卻不敢失了禮數。這黑甲之人，皆是信義之輩。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趕緊的走，前面不遠就出了江南地界。暗部再兇，也不會傻到竄入光部地界來鬧事！青天老鬼鐵定不會先撕破臉。”魑魅說的一喘一喘的。顯然他拿急速閃身的攻勢，消耗了巨大的內息。
“省點力氣吧，都死了兩了。能不能跑出去還不定，看天意了！”黑骨令剛纔施展控魂之術，也是虛弱至極。
“若是早有防備，應該傳信以城，有人接應也就不怕這幫人追了。”相命沉嘆道。
“都是突然而來，哪裡還有那功夫。再說，這黑甲會不會被光部之人接受，還是個未知之數。大戰在即，誰都會盤算諸多。小友想的太天真了！”黑骨令緩緩道。
“前輩所言甚是，晚輩愚昧了。只是白骨前輩和狂刀前輩死的真不值得！”相命悲傷道。這是第幾次自己熟悉之人在眼前死去，他已經記不清了。自己的無能爲力，令他自責而且憤恨。況且剛纔的一番殺戮，他聽着皮肉撕裂的聲響，和一個個倒下的身影。生死之道，在對敵之中，突然變得如此簡單。想活，就得讓別人死。他不知對是不對，也顧不得這些了。
小魚兒在流雲城內，他是人魔之體，這些事情，他一個人之道。他都不知道該不該對以城的人說，尤其是百里蛟，他都不知道如何瞞過這頑童外表，精明內斂的大哥。雖然腳底下的疾行沒有變慢，周圍人的言談卻全部錯過。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遲早都要死的。小友無需負累太多，否則心智閉塞，定然導致你怨念堆積，到時候魔體暴走，恐怕傷的還是你的至親好友。”黑骨令突然提醒道。
“可是.......”相命想反駁點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冷傲這老小子，不定能不能治好。若是有幸煉獄靈根早些毀了，我倒是可以請閻羅相助。若是還要拖延，我也就說不準了！”黑骨令說的全是希望，卻無法安撫現在的相命。
“靈根毀了，占星子前輩說，大批妖邪真身就會被帶入煉獄。這裡的局勢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相命擔憂道。
“當年的混沌也是混戰之中碎裂了，別以爲全是人族惹的禍患。仙神鬥法，纔是這混沌碎裂的關鍵所在。他們定然不會讓煉獄重蹈覆轍，三重天的架構花了不知多少時間才營造出來，若是再次被打破，他們光收拾爛攤子，都要花個幾百上千年了！”黑骨令沉聲道。
“仙神鬥法？”相命納悶道。
“不錯，仙神之地，皆有族羣分居。人族固然內亂頗多，不過妖魔仙神同樣爭鬥不止。我們在這片地方的爭個存活，他們在仙神之地的，怕是爭個主宰三界吧！”黑骨令緩緩說道。
“莫非仙神之人，也難以摒除情慾之念？”相命問道。
“能啊！就是篩選魂魄，光魂留體，暗魂驅逐。故而纔有了妖魔二族的誕生，也就構建了地界這樣的地方。”黑骨令答道。
“人的魂魄，不是缺一不可麼？少了不是會變的呆傻麼？”相命邊走邊問道。
“魂體固然是完整的，肅清的不過是情慾之念而已。有仙神修法，將雜念魔障驅逐出體，故而生成了另一個自己，也可以說，第四魂！”黑骨令解釋道。
“小哥你就別犟在這事了，這逃命的時節，這煉獄之地，跟你說多了，你也不懂。我覺得，有機會你去地界走一趟，肯定就懂了！”魑魅突然橫插了一句。
“去地界？”相命莫名其妙。
“不錯，這煉獄靈根若是損毀，我們自是可以找到回地界的法子。就算我們找不到，憑閻羅的能耐，也能給我們支招！眼下還是擔心小命要緊。冷傲老兒倒是還在黑骨令的攝魂燈內。那狂刀是死的有些冤，不過他那牛性子，也活該了。你甭管那麼多，只管好你自己不死就行！”魑魅一番唸叨。
“這回他倒是說對了，與你多說，也是徒增煩惱。你將來定有機會得知天地奧妙，否則這天選之人的稱號，不是白費了！”黑骨令沉聲道。
“晚輩不問了，的確是自尋煩惱。”相命突然自嘲，傻笑了起來。那老顧與相命差不多，一個字沒聽懂，根本不知道黑骨令和魑魅講什麼。以爲他們冥府之人都這般神神叨叨，他一邊命人清點人數，一邊命令黑甲剩餘的子弟加速疾行。
不過方纔一番激鬥，大批子弟不是有傷在身，就是內勁消耗過大。這行進的步伐，開始還挺快，這才走上半個時辰，不知不覺便慢了下來。
“人呢？怎麼沒影了？”魑魅不知何時回頭張望，竟然沒了黑甲隊伍的蹤影。
“想是我們行進太快，他們跟不上吧！”黑骨令嘆聲道。他擔憂的就是這個，好不容易救出這兩三千人，若是他們自己無力逃命，也只能坐等死了。不單黑甲子弟見不到，連老顧的身影也被他們三人甩了好遠。
“真是頭疼，平日不修身，落難連逃命都沒勁，哎........”魑魅抱怨了一聲。
“暗部人多勢衆，未損絲毫的大有人在。估計很快要被追上了！”黑骨令思索了一番，緩緩說道。
“若是如此，也只能硬拼了！黑甲兩代統領，一個殺組組長，加上這麼多精英子弟都死了。若是我們連這些都保不住，也對不起那些死去的人。”相命忽然說道。
“小友莫要鑽了牛角尖。救他們，不過是看着冷傲老鬼的面子，若是真有個大難臨頭，我們兩決計丟下他們不管了。反正也不用幹收魂的勾當，護着你一路北上就好！”黑骨令沉聲道。
“不錯，大局爲重。這黑甲有無，本來對我們沒什麼關係。”魑魅也如此說道。
“命哥哥！是你麼？”高空傳來甜美的呼喚，這正在糾結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擡頭望去。白虎的巨大身姿帶着冰心一人正緩緩下落。
“果然是你，看來神獸前輩感應很靈！”冰心還未等白虎落地，便施展身法閃身而下，奔向相命。
“心兒.........”相命不知該說些什麼，滿身的血污，滿腦子的疲累。他的神經似乎無法將驚喜的表情激發出來。與其說冷夢，他臉上更多的是茫然。他腦子裡裝了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以至
於他對於黑骨令和魑魅的提議無法反駁。
“命哥哥，你們這是怎麼了？那白骨前輩怎麼不見了？”冰心突然問道。
“白骨老兒戰死了，你就別惦記了！”魑魅淡然道。
“什麼？他怎麼可能死，那麼厲害的人！”冰心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的確死了，恐怕是不遠處的追兵乾的吧！”白虎突然開口說道。
“不遠處？”相命聽的心頭一震。
“前面已經開打了，死人了。哀嚎之聲，你們或許沒我能感應，我是聽的真切的很！”白虎緩緩說道。
“難道說這麼快就追上來了？”黑骨令也頗爲詫異，這魂使們和寒蛇自是沒有被控魂之術傷到，不過數千冰凍的子弟，他們按理也該尋思個解救法子，不料他們竟然把那些冰凍之人當棄子了，直接追着黑甲而來。
“白虎前輩，可否替我救救他們？”相命懇求道。
“我沒有那麼大本事，也不能枉造殺孽。我大半功力化作假象被青天放置血池之內煉化了，與那神兵一斗，也消耗了不少。加之三位兄長依附我靈力之中。我若強行消耗根基，他們無法恢復，我更難以恢復！”白虎緩緩說道。
“這.....”神獸犯難，這讓相命出乎意料。
“神獸之能，乃是守護異界入口。本不介入人族紛爭，是這青天禍亂混沌，才讓他們介入這光暗之爭。當年怕是仙神旨意，讓他們相助光部的吧！”黑骨令緩緩說道。
“冥府之人所言極是。我們本職乃是看護。若是對付妖魔，自然義無反顧。可這是人族內亂，未得指令，我們也不敢擅自做主。還望小友見諒。縱然你是他，也要等你靈識覺醒，纔可對我等下令！”白虎無奈道。
“是誰？我到底是誰？你知道我的來龍去脈麼？”相命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白虎再次說出的時候，他已然無法按捺。
“我自然不知，若是知曉，也不會如此作難了！天意如此，還望小友看開的好，你的道，還遠的很！”白虎沉聲道。
“那他們......”相命實在不忍看着這些剛脫離死亡邊緣的，又陷入生死搏鬥之中。他恨自己無能，卻無力阻止。他想身死以謝天下，卻揮不去腦中的面龐和話語。父親，各族子弟，西極祭司，這些對自己說着莫名其妙的話語的人。讓自己成了最不該死的，卻無力改變他人生死的人。
他周身氣勁開始翻涌，滿門上陰陽所設的封印凸顯出來，發着淡淡的黃色光澤。他聽到了腦子裡劇烈的響動，是另一個自己在掙扎，在尋一個破體而出的辦法。在他慢慢變的安靜之後，白虎越看越覺得不對頭，朝天狂吼了一聲。
這一聲，震人心魄。不單週遭的人慌忙運功護住心神，遠方剛剛追上黑甲的寒蛇等人也爲之一震。神獸駕臨，白虎現世，這是他們親眼所見的。魂使們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撤，趕緊的。”攝魂趕忙甩下手中的黑甲子弟，奪路狂奔起來。寒蛇還沒搞清楚狀況，大批暗部弟子跟着魂使們疾行撤走，寒蛇遲疑了片刻，也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黑甲子弟們則是莫名其妙，老顧站在原地看着遠去的暗部子弟，長舒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