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而至,打得地上的泥濘亂濺,落葉也被這場雨大落,離開了大樹的依靠。
黑色的身影不顧一切的抱着一個已經雙鬢染白的老者在雨裡飛奔,老者護着藥箱,戰戰兢兢的躲在他的懷裡,臉色煞白。
不知道在趕寫什麼的男子,速度極快,似乎要超越雨的速度一般。
也不知這凌厲的雨打在他的身上究竟是種怎樣的滋味,但是他面無表情,似乎絲毫疼痛感都沒有。
他身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而下, 他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紅色的痕跡。
淡得近乎消失。
直到染血的黑袍再次回覆如現在天空一般的黑色,他身上的血跡在抹消下去。
雷鳴着,電閃着,似乎這一切都阻擋不了他的前行。
不知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
他剛剛停住,懷裡的老者就問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得他的嗅覺幾乎要麻木掉。
那種味道,即使被大雨沖刷了許久,也是讓聞到的人想去嘔吐。
老者回過神,明顯的哆嗦了一下。
整個村子如墳墓一般,寂靜得嚇人。
而路上橫着各種屍體,只是這些屍體都有一個共通的狀況——他們的身上滿是被啃咬的痕跡,似乎是野獸的撕咬,甚至連森森白骨都咬碎了。
而從房子後面走出的綠幽幽的光,仔細看去,卻是一匹匹的狼,嘴邊帶着白色與紅色交織的口水,綠色的眼中參雜着紅光。
是狼羣,而且是餓極了的狼羣。
從見到開始就一直面無表情的男子,表情漸漸變得震驚起來,然後震驚立即被緊張替代了。
還沒等一旁的老者開口說話,他已向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被狼羣盯着自然不是什麼好的感覺,不顧剛剛對男子的恐懼感,老者連忙跟了上去。
即使他並沒有那樣的腳力,但在生死攸關之際,竟然爆發出了力量。
他僅僅差了男子一步趕到一個院子之中。
和旁邊的屋子一樣,那個院子是用籬笆圍城的,裡面卻種上了一顆樹,樹並沒有結果,大朵大朵的黃花被打落在地。
就連旁邊小小的菜園,幾顆苗子也被打彎了腰。
院子中還停着一輛大車,車上綁着一些箱子。其中有些箱子似乎是被狂風吹開的,老者驚訝的發現,那裡竟然裝得滿是黃金。
就算在如此黑夜,如此大雨中都尤其耀眼的黃金。
不等老者思考這家到底住得什麼人,這村落又是爲何被滅村——他的初次印象,是被狼羣襲擊。
他已被狼嚎嚇進了屋子。
而屋中,那個黑衣男子站在門旁,一動不動,身上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猶如要被凍成冰一般。
那氣息恐怖的竟然連屋裡的三匹狼都停下的行動,直勾勾的看着那個男子,然後向後一步步退去。
狼羣退開後,老者驚訝的發現它們身下的破布,只剩下一角的布料,似乎能辨認出曾經是一件淡粉的衣服,只是那只是憑那一點點沒有沾上血的地方認出來的。
狼的嘴裡還咬着吃了一半的……
似乎是嬰兒!
老者向後褪卻幾步,因爲他恍然間看到那個男子墨黑的眼睛閃過血色,如同入魔了一般。
他連忙退出去,躲在了木屋的旁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那個宛如噩夢的晚上,他耳邊響起了一陣陣的狼嚎,淒厲之極,在這個夜晚十分恐怖。
圍來的狼羣一點點後退,但男子卻不死心的一點點逼近。最終伴隨着一聲嚎叫,所有的狼都衝他撲了過去。
不知道那個過程是怎麼發生的,老者只覺得自己的眼前白光一閃。
霎那間,一股極大的血腥味衝了過來。
即使是有經驗的老醫師,老者也不禁想要嘔吐。他從來沒有問過這樣的味道,彷彿是鑽到自己的胃裡一樣,讓胃口翻江倒海。
一匹匹狼哀嚎得倒下,老者不知怎麼得就看到了一幅畫面:
充滿不可置信眼神的人,一個個被斬殺,毫不留情,甚至連聲音都沒有時間發出。
想到男子闖進自己醫館時的滿身血腥,老者抖了起來,這是多麼恐怖的一個人啊。彷彿一匹脫離大隊的領頭狼,他不爆發的時候,就沉默得覓食,但當他真正
的爆發起來,那便會撕咬對手,直到他的血流盡,肉成沙。
狼羣的數目急速的減少,最後只有男子立於灰色織成的屍體之中。
老者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男子面前有一匹一直倒退的狼。
它發出低低的哀鳴,並不能看出來它骨瘦如柴的身體,卻拖着圓滑的大肚子,大概是一匹懷了狼崽的母狼。
黑衣男子一步步逼近,母狼一步步後腿,直到沒了路。
突然,它竟後腿彎曲着地,立起上身——這個動作,宛如在下跪一般。
那本該充滿着尊嚴與攻擊的眼中,竟然滿是哀求,它低低的哀吼,似乎想要眼前的人類放過自己的孩子。
那一瞬間,黑衣男子停下了腳步。
但電閃雷鳴之間,刀飛快的抹過了母狼的脖子,插在它的肚子之上。
連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母狼,不甘心的等着男子,知道再沒了直覺。
看到這一幕的老者,哆嗦的更厲害了。
並不是因爲男子的舉動,而是閃電過去那一瞬間,老者看到了男子似乎染成紅色的眼睛,還有嘴角那一抹嗜血的笑容。
似乎殺戮是一件及其快樂的事情,他笑得殘忍又美好。
周圍滿是屍體,人類的、狼羣的。
在這中間,只有一個男子站在那裡,整個人彷彿沐浴在血中一般,身上到處染滿了血。
他的右手執劍,左手抱着嬰孩的半個身子,還有一塊破布,染血的,粉色的布塊。
他盯着那塊布看了半晌,漸漸的笑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竟然在山中出了迴音,如受傷的野獸,最悲慘的哀鳴。
笑聲久久不散,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甚至後來,有路過這一塊的人,在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後,說那日晚上,村人的魂魄在山間低鳴,充滿了怨氣,即使是在笑,也彷彿哭一般悽慘。
比哭更悽慘。
而這件事情的始末,只有一個老者知道,但他卻閉口不提,每每想到那天的事,都如墜入地獄一般。
他並不知道後來那個男子去了哪,只知道他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