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招弟聽見這話,怔住了,僅僅片刻,她的表情就變得冷漠,不冷不熱地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覺得這天下是太子殿下的,所以所有的人都必須聽從太子殿下的命令,就算這個命令莫名其妙!”
“不是。”趙昊自然是察覺到了陳招弟的變化,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讓你這麼做,是另有原因的。”
他自己也是知道,讓一個已經在京都府紮根,並且過上了好日子的人忽然回到家鄉去做農戶,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不止是莫名其妙,還會讓人惱怒。
但是這其中的緣由,他又是沒有辦法解釋。
畢竟,說到底,目前而言,王妃什麼的,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只是十一二歲的年紀,想要納妃,至少還有四五年後。
四五年以後的事情,誰有說的準呢?
說不定,四五年以後,自己都已經忘了陳招弟的存在,陳招弟也忘了自己的存在了。
趙昊想到這,不免覺得悲傷起來,這悲傷過後,又是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想當然了。
陳招弟聽見他另有原因,眼神緩和了一些,看着他,問道:“什麼原因?”
“因爲......”
趙昊一臉窘迫,支支吾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陳招弟見到這一幕,神色又是變冷,不冷不熱地道:“我還有回去讀書ꓹ 無論你是什麼原因,我都不可能答應的ꓹ 就算我答應了,我爹也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說完這話後,她就轉身離開了這裡。
趙昊站在原地ꓹ 怔怔地看着陳招弟的背影漸行漸遠,繼續開口ꓹ 終究還是忍住了。
最後,只是神色黯然的站在原地ꓹ 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想了想ꓹ 還是決定:去找師父聊聊吧。
............
另一邊,皇宮裡面。
暖閣中,方休站在原地,看着楚皇,問道:“陛下,您已經做出決定了?”
楚皇擡眸看向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ꓹ 就好像是方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泰然自如道:“太子已經可以獨當一面ꓹ 朝廷還有你的輔佐ꓹ 朕留戀這塵世ꓹ 又有何意義?
既然早晚都是要開始的ꓹ 倒不如現在就開始,也省去了許多的折磨。”
這段時間ꓹ 方休提供的止痛藥又是失效了......又是每天頭疼三次ꓹ 有的時候甚至可能達到六次ꓹ 每一次都是生死不如死的折磨。
即便是皇帝,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
他還想要保留自己作爲皇帝的一些尊嚴。
無論這開顱之法最後是否成功ꓹ 最起碼他還是以威嚴的形象離開的......這就足夠了。
方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知道怎麼的心裡面竟是變得有些緊張。
這麼多年,類似的感覺,已經很少出現了。
即便是面臨刺客,刺客近在咫尺,他也只是覺得有趣,卻不覺得緊張,更不用說惶恐了。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是感覺到了一些緊張,惶恐......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
他和楚皇之間,雖然有一些矛盾,可是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有君臣之誼的,這羣臣之誼,和其他的人又有所不同,更多的還是長輩與晚輩之間的友誼。
他和楚皇名爲君臣,但是更像是一個長輩和一個晚輩,兩者之間的分歧有一些也是來自於思維的不同。
沉默了片刻,方休點了點頭,沒有勸說,只是道:“好。”
頓了頓,又是道:“請陛下準備準備,咱們去太醫院。”
楚皇點點頭,起身往暖閣外面走,走了幾步,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劉成,擺擺手道:“讓顏莊他們過來吧。”
劉成正沉浸在悲傷中呢,聽見楚皇的話,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問道:“是要所有閣老都來嗎?”
楚皇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不然呢?”
三位閣老雖是性格有所不同,處理事情的方式同樣有所不同,但是......他們仍是楚皇最爲信任的幾個人。
即便是後宮的那些妃子,他也未曾如信任三位閣老一般信任。
三位閣老進入內閣已經十幾年了,這十幾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們共同商議,一起有過許多的功勞,也一起面臨過許多的劫難。
互相之間也是有過分歧,但是總而言之,仍是向着一個地方走的。
因此,自己赴死之前,需要召集他們。
劉成聽見這話,重重地點了點頭,面露鄭重之色,道:“奴婢知道了。”
楚皇看着他,又是道:“劉成啊,這段時間,你陪在朕的身邊,這些事情便讓其他人去做吧,不要說的太清楚,另外,讓淑妃和太子也來。”
劉成聽見這話,終於是有些動容了。
陛下召集的幾人,皆是陛下最爲信任的人,並且讓自己陪在他身邊,就是說自己也是他最爲信任的人。
自己雖然乃是宮裡的大太監,乃是掌印太監,但是隨着安國公的介入,自己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權勢。
如今的自己,何德何能跟安國公、閣老們、太子殿下和淑妃娘娘相提並論啊!
“陛下......奴婢知道了。”
劉成恭恭敬敬地拜下,眼眶紅了。
楚皇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走出了暖閣。
很快來到了太醫院。
這裡,扁池和金吾衛的侍衛早已經準備好了。
這裡被圍的嚴嚴實實的,即便是一支強悍的乞顏部騎兵也未必能夠突破。
除此之外,在看不見的地方,還有不知道多少密諜司的死士靜靜地守護着。
楚皇來到太醫院,站在他們的面前。
其他的金吾衛目光都是望向前方,沒有一點的移動......他們都是提前做好了準備,陛下來太醫院的事情乃是真正的絕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
他們這些金吾衛,此時此刻,就當這裡只是一片空地,無論誰來,都當作看不見,不發出一點聲音,除非有敵人攻擊,他們纔會進行防禦。
這些都是提前準備好得,爲此,他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離開過皇宮了。
楚皇從他們中間走過,來到了手術室前面,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悲。
竟是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