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寒乘坐運兵船回到自由城後,受到了三位城主和諸多城民、士兵的熱烈歡迎,卻得知七郎已經外出不在城內,原本準備好的刺殺計劃頓時落空。
隨後,我又見到了趕來迎接我的陸之道和他的侄孫陸煜。陸之道也就罷了,一見陸煜,我便想起了師父被殺之仇,頓時分外眼紅,情緒起了波動。
一旁的陸之道似乎發現了我看向陸煜的眼神不善,便詫異地問道:“翟港主的眼睛怎麼了?”
柳寒知道我爲何失態,連忙幫我解釋道:“哦,他之前在從鬼門關逃脫回來的途中經過一個大熔岩湖,眼睛被熱氣給被薰傷了。”
雖然仇人就在眼前,但主犯還未到位,此時肯定不是報仇的最佳時機。於是我強忍住內心澎湃的殺意,擡手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是呀!最近一段時間動不動就紅眼,接着就會流淚,實在是讓大家見笑了!”
江老爹關切地問道:“這應該是急症,要不要我讓人現在就去叫醫生來看一看?”
我擺擺手,推辭道:“不必了!這確實是急症,我在溫泉港已經看過醫生了,說是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陸之道又問:“獨角鬼王和秦嘉呢?這次他們爲什麼沒有跟着一起回來?”
我道:“溫泉港外依舊陸陸續續有散兵逃亡而來,所以我就留他們繼續在溫泉港負責收兵。”
陸之道聽了,便只“哦”了一句,不置可否。我看他的臉色並無異常,應該是忽悠過去了。陸煜見我不理他,表情似乎有些不豫,但又不敢在我面前發作,只得躲回他叔公身後,默不作聲。
隨後,三大城主就說起要給我在城主府裡設宴洗塵。我本欲推辭,但又考慮到這各提議按理也是常情,直接拒絕了恐怕會引起陸之道等人的懷疑,便只好答應了。
此時陸之道又來獻殷勤,對我道:“翟港主長居冥海邊,肯定吃慣了海味。但是最近商道不太通暢,來自冥海的新鮮海味就很難吃到了。不過我那兒有一些私藏的獨角孢肉,算是山珍,不妨讓廚子置辦了給港主洗塵。”
獨角孢確實是一種難得的美味食材,產自赤炎城後的山谷地帶,拿來煎炸或者做成肉羹都挺不錯。我無心吃喝,但既然陸之道非要獻這個殷勤,我也就默許了。
陸之道便叫來一名手下在耳邊交待了幾句,那人點點頭,隨即快步離開了。
於是,三大城主和陸之道陪着我和柳寒,簇擁着往城主府而去。一路上,自由城的城民不論陰修還是鬼修,都對我的歸來表示十分的歡喜。但我心情不佳之下也無心接受歡呼,只是勉強保持笑容,揮手致意。
到了城主府的宴會廳,已經有內侍擺好了席位,上了幾碟小菜,沏了一壺好茶。互相退讓了一番後,我還是依着江老爹的意思坐在了主位上,柳寒坐在我的右手,江老爹則坐在我的左手位作陪。其他有資格入座的官員、軍將也各自按照等級和資歷入席,其中陸之道和我之間就隔了一個江老爹,而陸煜則因爲級別不夠,只能坐在下首。
主賓都落位之後,便又開始又一茬沒一茬地閒聊、品茶。在這期間,內侍們也是忙進忙出,陸續端來各式菜餚。很快地,一位內侍便躬身想江老爹報告:“城主,菜都已上齊,可以開席了。”
江老爹率先舉杯,對我道:“既然如此,老夫提議:大家一起先敬翟港主一杯!”
“好咧!”
席上諸位賓客都齊齊舉杯衝我遙祝,我雖沒有心情喝酒,但也不好當衆駁了江老爹面子,引人懷疑,只好應付一下端起酒杯飲了。
衆人共飲了一杯,接着又是兩杯。三杯下肚,氣氛就變得隨意許多,我也趁機埋頭吃菜,不給別人敬酒的機會。柳寒一向不喜飲酒,就算有人要敬她,也當即謝絕。她向來在他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倒是誰也不會見怪。
酒過三巡,我也差不多快吃飽了,正打算找個藉口回去休息,省得被他們灌醉了。但這時坐在柳寒身邊已經微微有些醉意的的蠻老大卻站起身來,衝對面的陸之道叫問道:“哎!陸將軍,你方纔許諾的獨角孢肉呢?那玩意兒我以前吃過一回,拿來下酒最合適了,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上來?”
陸之道微微一笑,舉杯道:“蠻城主莫急,獨角孢肉應該還在廚房做着呢,蠻城主還請再耐心等一等。放心,今日一定會讓你吃到。這樣吧,我先敬你一杯,聊表歉意!”
蠻老大聽陸之道這麼說了,也不好再催,便舉起酒杯對飲了。
蠻老大這一問,反倒提醒了我和柳寒。自從在碼頭見面了之後,陸之道對我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處處表現得很熱情。就是因爲平時他與我沒什麼交集,關係也算不上密切,這樣的過度熱情反而顯得令人生疑。
柳寒突然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我的腳,又把目光往兩側看。我順着她的提示看去,果然發現了宴會廳兩側的帷幕底下各有一排微微的反光,時不時晃動一下。很顯然,帷幕後面有人拿着某種能反光的金屬器械。
此時菜已上齊,不可能是端着餐具的內侍。再聯想到剛纔在碼頭上時,陸之道就提前派人去取獨角孢肉,可到現在都還沒有上來。我也是懂做獨角孢肉的,按理根本不需要花費這麼長的時間。前後一推敲,我心裡大吃一驚:帷幕後面很可能埋伏着持刀劍的刺客!
“難道我的刺殺計劃提前敗露了?”我驚疑之餘不禁心想,“可破綻是在哪裡露出的呢?就是之前我眼紅那一下,還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已不是去細究錯誤的時候,最急迫的就是趕緊想出一個應對的方法。否則,七郎還未刺殺到,自己就先被別人給刺殺了!
我衝柳寒使了個眼色,右手暗暗往自己腰間的如常刀鞘上拍了拍。柳寒點頭,表示明白了,右手也摸到了靠在她椅背後面的那柄月牙戟。柳寒雖然也會使刀,但她習慣了用長兵器,今日爲了刺殺做準備,便一直隨身帶着月牙戟,說不定這也是引起陸之道懷疑的其中一點破綻。
交換完眼神後,我突然拿起酒杯站起身來,繞過坐在我左邊的江老爹,徑直走到陸之道面前對他道:“陸將軍之前鎮守巨瀑城辛苦了,我來敬你一杯!”
陸之道想不到我會親自過來敬酒,顯得有些驚訝和慌張。但他不好當衆推辭,不得已也只好站起來準備與我對飲。
我雙手持杯,顯得十分正式,同時也是爲了降低陸之道的戒心。但其實暗地裡我的殺心已起,以心意控制腰間的如常刀自行出鞘,忽然切向陸之道喝酒時仰起的咽喉要害!
“當!”
只見一道金光閃過,一盞金質的燭臺朝這邊飛來,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如常刀。燭臺固然是當場斷成兩截,但如常刀的刀勢也因此受阻。陸之道反應也是極快,連忙把重心往後一倒摔在地上,險險躲過了如常刀的切喉一擊。
我見如此近的距離下如常刀竟未能得手,急忙伸手往回一收,如常刀又飛回了我的手中。陸之道大駭,慌忙爬地而走,從他身後竄出一人,手持一柄朴刀要來跟我對戰,正是陸煜!
看來,剛剛扔出燭臺的應該也是他。這傢伙,肯定一直在觀察我的舉動,稍有不對,便出手用桌上的燭臺救下了陸之道。
“來的正好!我找的就是你!”我怒吼道,向前便是一刀劈去。
陸煜知道我的如常刀無堅不摧,根本就不敢正面用刀刃硬拼,而是以朴刀的刀身拍擊如常刀的刀身,並加以靈活的步法躲開我的攻擊。我得理不饒人,繼續採用大開大合的刀法,步步緊逼。
“你們還躲着幹什麼?快出來動手啊!”陸之道退到安全距離,着急得跺腳大喊道。
果然,兩側帷幕後面立即衝出十幾名陰修黑衣刺客來,個個手持鋼刀,個別還拿着繩索,就要搶過來與我交手。
但柳寒也早就在旁邊候着了,大喝一聲,將手裡的月牙戟揮舞起來,一下便斬落了兩名黑衣刺客的腦袋。
“翟港主!陸將軍!你們在幹什麼?”同席的江老爹等根本想不到我們會說翻臉就翻臉,一出手便是不死不休的殺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架。
我一邊動手,一邊喊道:“江老爹,陸之道提前在此佈下埋伏,你真不知情?”
江老爹聽了急得直跺腳,叫道:“我是真不知道啊!你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要在這裡動手嗎?”
我大喊:“你也看到了,是他先設下埋伏要置我於死地,我不搶先動手,恐怕到死都不不曉得是怎麼死的?”
陸之道在遠處卻冷笑道:“翟港主,你不要假惺惺地裝無辜了!要說先動手的卻是你,我問你:獨角鬼王可是你殺死的?”
我一聽,頓時就明白了:原來破綻竟是出在了獨角鬼王的死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