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是個畫家?”
李胤將牆上的相框拿了下來。
這幅油畫也畫得太逼真了,李胤看了這麼半天,居然纔看出來不對勁。
相框後面的隔板有些鬆動,李胤思索了一下,打開相框,拿出這張油畫來。紙張的後面寫了一行小字,“芷汀五十生辰所作,雖不比千金,卻訴衷腸。”
她將那油畫放回相框了,剛想重新掛回牆上,幾顆東西從相框邊緣掉了出來,李胤連忙蹲下來去撿。是幾顆紅豆。
珈藍終於捨得把目光從動畫片上挪開了,看李胤的一系列動作,說道:“這幅畫是王爺爺最喜歡的,他每天都會擦一遍。還有那個房間,”他指了指主臥旁邊的客臥,說道:“那裡邊也是,放着好多好多畫。”
除了幫老王辦好身後事以外,這裡的東西他們倆都沒動過。李胤將畫框掛回牆上,然後打開客臥的房門。這裡與其說是一間臥室,不如說是一間畫室。除了一張牀和一把椅子以外,其餘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畫框,還有未完成的一張巨大的畫布,就釘在牆上,蓋住了整整兩面牆。
畫框整齊地疊放在角落裡,李胤走進去拿起畫框一看,他畫的多是植物,其中畫得最多的,就是紅豆了。
說起紅豆來,大概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別名。
相思豆。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所以,老王跟他的妻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胤翻看了一下房間裡所有的畫框,在一堆植物畫框之中,找到了五個人物的肖像畫。觀察對比之後,他得出結論來,這畫上畫的,應該都是同一個人。從二十歲,到六十歲。他畫的是同一個人,也就是他的妻子。
可他的妻子早就已經死了,他畫出這些傳神的畫來,難道全靠自己的想象嗎?
這不細想還好,仔細那麼一琢磨,李胤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將那些畫框一一擺放到原來的位置,剛要離開這間房間,視線卻忽然被那塊巨大的畫布所吸引。白布上還有將近一半的位置是沒有上色的,估計連老王自己都沒想到他會走得這麼早。
可令李胤停下來的不是這個畫布上畫的東西,而是另外一大半空白的區域。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她做出防備的姿態,走到那畫布面前。也不知道是光線原因還是別的什麼,畫布上隱隱有一塊陰影一樣的東西,好像有什麼東西凹陷下去了一樣。
她走近了它,但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塊畫布卻忽然一下就被人給扯了下來,一張男人的臉猛地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瞪圓了眼珠子,眼睛裡鼻子裡不斷地有血流出來。
饒是李胤看慣了血腥的場面,也還是被乍然的一下給驚到了。
她尖叫了一聲,連連後退,嚇得坐在了地上。
房間裡驟然響起了某個人的笑聲。
是那個滿臉都是血的男人。
“你還真被我嚇到了啊?!這麼不禁嚇,真是一點都不好玩!”
那個男人說着,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
李胤看清楚了他的樣貌。這不就是那個白衣男人嗎?!
“你到底是誰?!那個貔貅呢?!”
李胤連忙從地上站起來,就要衝過去制住他。
珈藍在客廳聽到聲音也趕了過來,外頭有倉促的腳步聲傳來。
那個白衣男人聽到了這聲音,忽然一個轉身,以非常人的速度衝到了窗戶邊,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李胤連忙衝到窗戶邊,那個人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院子外頭了,隔着圍欄,對着李胤說道:“我叫天祿,你想要那尊貔貅是嗎?如果你追到了我我就告訴你它在哪裡!”
他說完,衝着李胤挑釁地看了一眼,然後一轉身,隱入在了夜色之中。
李胤作勢就要從窗戶口跳下去跟上他,但剛邁上窗沿,一隻手卻突然拉住了她。
“老巫婆,不要去追,危險。”
他說着,看了看那夜色中若隱若現的一點白。
李胤卻拉開了他的手,說道:“放心吧,我會量力而行的。”
那個貔貅,是莫尋要的東西,她既然答應了要接下這筆單子,就不能讓它毀在自己手上。
她說着,一個閃身,也跳入了黑暗之中。
珈藍猶豫地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這樣的場景,似乎似曾相識。他的腦袋有些痛,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慢慢地浮現了出來,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想要緩解疼痛,而那些剛冒出頭來的東西就這樣又一下子給沉了回去。
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半分鐘的時間。他也學着李胤,從窗戶口跳出去,然後追了上去,但朝大路一路跑過去,卻還是跟丟了她。
而李胤那邊,壓根不知道珈藍也跟着她一起跑了出來。那個白衣男子似乎有意在等她,速度忽快忽慢,甚至一路上還總是有意無意地挑釁她。李胤越跟到後面,自己的心裡頭也有些拿不準了。
珈藍也說過,很危險,讓她不要跟。可都已經跟到這裡來了,要現在再回去,她又覺得就這麼回去太輕易了。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一直挑釁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那個白衣男人一閃身,拐進了一個小衚衕。
李胤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衚衕是條死路。
李胤跟着跑了進去。
那個男人就站在衚衕的盡頭,白衣服在黑夜裡格外明顯。
“你到底是誰?”
她在自己認定的安全距離範圍內停了下來,喘了口氣問那個白衣男人。
同樣的話她問過不止一遍了,可這個男人一直沒有給她正面的回覆。
“我啊,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叫天祿。”
他看着李胤,眼中有流光閃動。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睛,倒像是兩顆名貴的玉石。
這個叫天祿的男人,不是人類。
李胤確認了這點,警惕地退後兩步。
“你叫天祿,這點我知道了。可你是什麼生物呢?是鬼,是妖,還是別的什麼?”
她這麼問他。
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步就會有什麼攻擊性的動作。
早知道,她就該聽珈藍的話不追出來的。
“還有,那隻貔貅呢?這東西你拿走有什麼用途?那東西老頭已經賣給我了,你這叫搶劫你知道嗎?”
天祿就跟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兩聲。
意識到李胤看他的目光有點像看神經病之後,他連忙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然後說道:“這隻貔貅本來就是我的,我拿走它,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你三番四次挑釁我引我來爭奪這個東西,這就關我的事了。你想要做什麼?”
“我啊?”那天祿就跟一個小孩子一樣,除了那張臉有些不符以外,他的說話方式行事作風,就跟個十七八愛玩愛鬧的小孩差不多。
“我就是太無聊了,想逗逗你玩,誒,我可跟你先打聲招呼啊,別怪我沒提醒你,最近你身邊的人會出事,你多看着點啊!”
他說着,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那堵牆。
李胤意識到他又要離開了,連忙說道:“你別走!你想要什麼東西拿來換貔貅?你開一個條件,這東西,我一定要拿到手給別人!”
“條件?你還沒這個資格。”
他話音未落,人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胤看着空蕩蕩的衚衕道,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給嚇的。
空蕩蕩的衚衕裡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夾帶着若有似無的嗚咽聲。
一雙冰冷的手忽然觸碰到了她的脖子。
李胤被冰得一個激靈,“啊”了一聲,連忙往前跑了好長一段路轉過身來,一臉戒備地看着身後那個人。
“哈哈哈,你又被嚇到了吧!哈哈哈!”
天祿壓根沒離開,見李胤又被自己嚇到了,哈哈哈了半天,人都差點給笑趴到地上了。
李胤真想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頓。
丫的這不找抽呢嗎?
李胤剛想說什麼,這個男人卻一下子又站了起來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李胤,然後轉眼之間又消失在了原地。
這個男人,會不會是,腦子有病?!
她在這個小巷子裡又待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再出現之後,折返回去。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還是會出現的。而這出現的原因,會是因爲她身邊發生的某一件事。
她快步走回王老頭家,房門鎖着。她敲了半天的門沒有人出來應聲,對門的那個人聽到聲音,打開裡頭的那扇門隔着鐵柵欄看着李胤,說道:“又是你啊小姐,你找老王?”
她還不知道老王已經死了的事情。
李胤看了看她的臉,臉色發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而且,地面上並沒有她的影子。
“嗯,她應該不在,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說着,也不管那個人看她的目光有多奇怪,從大門離開,繞了一圈走到後邊的院子裡,翻過柵欄回到老王的房間裡。
可,珈藍不在。
他該不會,出去找她了吧?!
她暗道不好,連忙又翻牆出去找他。
這大晚上的,一個失憶了的男人,會去哪裡?如果他真的是去找她的話,那她回來的路上,兩個人應該會碰上啊?!可沒有!她回來的一路上,鬼影倒是看見了不少,人影卻是一個都沒看見。
“珈藍,珈藍!你在哪裡啊珈藍!”
她邊走邊喊,無論看到人還是鬼都拉住他問半天,可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
該不會,他走丟了吧?!
在茫茫人海,漫無目的地搜尋一個人,這樣的滋味,她真的是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