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傅籌巳時醒來,頭沉得要命,像是被人從後腦敲了一棍子。他半撐起身子,才睜開眼睛,手觸碰到一塊滑軟得如上好絲綢般的肌膚,他微微一愣,昨夜的一切如閃電般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像是做夢一樣,但也足以令他的頭腦瞬時變得清明無比。即使是一個夢,那也是一個美好得讓人不忍觸碰的夢。

他緩緩、緩緩地轉過頭去,視線逐漸地轉移,當目光觸及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他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一股狂喜的情緒佔據着他的心,繼而冷靜下來,心中便有些惶然無獵。酒後亂性,竟然是真的,

一會兒她醒來,他該如何面對她?跟她說對不起嗎”他似乎一直在失信於她!

秋日的陽光透過蒼青色的牀幔,照在寬敞的大牀上,淺淺的明青色光暈流轉。他扭過身子,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描繪着她的五官輪廓,幾日不見,他想念她明澈的眸子隱藏下的通透哀傷的表情,讓人打心底裡疼出來的感覺。

女子似乎感受到他的觸碰,黛眉一蹙,雙眼立刻睜開,竟帶着凌厲的警戒,那是長期生活在警備狀態下的人在一覺醒來之後纔會有的表情。

傅籌一怔,手便僵住,他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容樂一般醒來時的眼神惺忪,毫無防備,怎會是這樣的警惕和凌厲?他溫雅的眉頭緩緩皺起,身邊的女子睜眼後見是他,連忙收斂了眼中的鋒利,笑得溫柔而深情,叫了聲:”阿籌。

同樣是如天籟般好聽的聲音,幾乎沒有分別,但他卻分明聽出了不同,一個是略微低沉的清冷,一個是帶着愛慾的纏綿,眼前女子有着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獨缺了那琉璃般明澈清透的眼神。傅籌瞳孔一縮,腦中轟然一聲,他看着女子的眼睛,很快便明白了一個他絕對不願相信的事實:這個女人,不是她!

一股沖天的怒火迅從他心裡燃燒起來,直衝腦門,生生將他溫和的眼變得有幾分猙獰。他一手陡然捏緊女子纖細的脖子,手爆青筋,雙眼一睜,就將那女人毫不客氣地扔下了他的牀。

你的膽子,可真是越的大了!大到可以欺主!”

砰!”女子重重地揮在地上,頭撞上窗邊的桌角,腦部頓時鮮血直流,順着烏黑的絲滴落下來。她驚痛之下,慘叫了一聲,心痛難當。這樣快就被認出來了,與昨夜的溫柔纏綿相比,真是天差地別的對待。地上赤着身子的女子擡手摸上自己的臉,他是怎麼認出來的?這張人皮面具是用活人身上扒下來的最光滑柔軟的一塊肌膚精製而成,既輕且薄,應該看不出破綻纔是

少主,我,“易了容的痕香正想說點什麼,卻見博籌望她的眼神那般鄙夷而驚怒,她忽然就住了……她知道,她冒犯了他心底專屬於清謐園裡那個女子最神聖的那塊領地。

博籌此刻心裡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他以爲他得到了心愛的女子,卻原來與他一夜纏綿的女人不是她!而他昨夜那樣艱難的下決心時所做的掙扎,與她纏綿時的幸福和甜蜜,以及今日醒來後的喜悅和彷徨,這樣多的情緒,在這一殘酷而可笑的事實面前顯得那般的滑稽!他不貪戀女色,但以前也不是沒碰過女人,只是這樣的方式,不能爲他所接受。

外面天氣和暖,陽光燦然而盛大的鋪開,籠罩在整個天地之間,而這寬敞的寢閣裡卻是寒氣逼人,那絲絲縷縷的光線半點也照不進男人的心底。

傅籌異常冷靜,冷靜得讓人害怕,他望着地上女子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易容術,心念一轉,忽然生出一種想法。

他掀開被子,從容不迫地披了件衣裳下牀,來到痕香的面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意明明是溫和的卻讓人無端的感覺毛骨悚然,他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冒充她,那索性”,本將就成全了你。那個計劃,由你來執行,如何?連本將都能被你騙過去,只要他看不見你的眼睛,聽不見你說話,那他一定不會知道,你不是她。正好,你也可以嚐嚐,你們奏家自制的散,我再順便”給你加點料。”

痕香嬌軀一抖,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瞪着他,雙眼就浮了淚,慘然笑道少主,當真是心狠!”

博籌依舊溫雅的笑着,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輕淺的腳步聲,他皺眉,記得昨晚飲酒前吩咐過,沒他的允許,誰都不準進這個園子。他沒有立刻站起身,只凝着門口,看什麼人這麼大膽,敢違揹他的命令。如果那時候,他料到進來的人是誰,他一定不會這麼鎮定。

秋風微涼,刮過落葉紛紛而落。漫夭今日的腳步有些微浮躁,她走在清和園裡,感覺周圍寂靜的有些不正常。傅籌叫人看守清謐園,不準裡面的人隨意出入,但卻有吩咐,她哪裡都不能去,卻惟獨可以來清和園。

漫夭低着頭,徑直走向他歇息的寢閣。寢閣的門半敞開着,她以爲他起了牀,沒打招呼就直接走了進來!大概是這幾個月都住在一起,已經習慣了隨意。然而,一進屋,她剛叫了聲將軍,便愣在了當場。

淺灰色地磚上,一個女子赤着身子,頭朝着門口半躺半坐,她看不見女子的面容。傅籌蹲在女子的身旁,一隻手託着女子的下巴,他絲散亂,衣衫不整,袒露着胸膛,看上去竟有幾分孟浪。讓人一看便知生了何事。

傅籌身軀一震,眼中頓時閃現一絲慌亂,他這纔想起,這個園子也只有她進來纔不需要稟報。他連忙放開痕香,站起身現自已此刮的儀容是何等的不堪,心中懼惱非常,抓了一旁的腰帶匆匆繫上。

漫夭幾時見過從容鎮定的博籌有過這般慌亂失獵的表情,她回過神來!淡淡說了一句抱歉,打擾了。”碰上這樣的尷尬,實在是很無奈。

傅籌見她轉身走了,也顧不上整理其它,就追了出去,在院中的梧桐村下拉住她的手,很想解釋,卻無從開口。容樂,我……”

漫夭頓住腳步,回頭淡笑道

將軍無需解釋什麼,這是你的權利。”

說不在意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畢竟他目前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爲着自己是他妻子的身份努力抑制自己內心的感情,希望自己能做到對婚姻的忠誠。儘管與宗政無憂將話都說清楚了,但也不否認,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對傅籌也不是全無感情,至少她爲他的愛而感動過,甚至是心動過,她還決定如果他輸了,她願與他同生共死,不負他傾心的愛意。可是,今日的一幕,讓她親眼見到,總難免會感到難堪,她不會責怪他也沒有權利責怪,畢竟她沒有盡到一個做妻手的責任,她也就沒有權利阻止他去別人那裡尋找安慰。倘若他能尋到另一個真心愛的人,對他們來說,都將是一件聿事。

望着她眉眼間淡漠的表情,博籌忽然覺得很好笑,他也確實是笑出了聲,笑得淒涼無比,彷彿是喃喃自語:“我怎麼忘了,你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我又不是你心裡的那個人,我做什麼,你都不會關心,就算我每日招青樓妓女進府,恐怕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甚至還會高興,那樣我就不會去纏着你,你也無須費心應付於我,不必擔心哪一天我會不會忍不住要了你,是不是?”

他身上散的一股酒氣與歡欲未褳的**氣息充斥着她的鼻間,漫夭直覺的想推開他,卻又忍住,見他兩眼渾濁不清,臉色也不大好,便皺眉道將軍,你飲酒了?來人,去煮碗醒酒湯來,國外的下人遠遠地應了聲,就匆匆而去。

傅籌似是酒還未醒,拉着她執着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漫夭嘆口氣,道:你想得太多了。這個世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稀鬆平常,”[網羅電子書:.Rbook.net]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傅籌打斷她的話,雙目含痛,語聲已沉,道“當日,宗政無憂選妃,你的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

漫夭眉頭皺得愈的緊了,博籌今日走怎麼回事?明明是她現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怎麼反例成他質問起她了?不想跟他糾結這些,她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頭,想躲開他身上那令人感到不適的氣息,直接說明今日來此的目的。

將軍,我想出府一趟。今日是茶園半年一度的總結會,各個茶園的管事都會聚集在攏月別院,她應該參加。

不行。”傅籌見一提到宗政無憂,她便避而不言轉移話題,心中更是難受。隨想也不想,很乾脆的拒絕。

漫夭見他連個原因都不說,心裡有些鬱悶,“爲什麼?你是擔心我會給他通風報信?這點將軍大可放心,先我對將軍的軍事機密一無所知,其次,我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伴籌苦澀一笑,微微嘲弄道你側是直接就想到了他的原因。不行就是不行。隨你怎麼想。”他神色堅定,語氣少有的強硬。

這一日,兩人不歡而散。博籌回頭望見痕香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門口,目光恨恨盯住剛剛離開的女子的背影。

他眉頭一皺,朝痕香走過去,一把擡起她的手,在痕香還未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二指並用,在她經脈處聚猛力一推,再迅點上她兩處穴道,衷香雙眼遽睜,面色頓時慘白,張。還未叫出一聲,便癱軟在地,昏了過去。

傅籌看也不看她一眼,時外叫道“常堅,帶這個女人去密室,給我看好了,倘若有何差錯,唯你是問

常堅眼光一閃,連忙恭敬應下。

三日後,朝局生變化,太子找不到玉璽,着急了,暗中拜訪啓雲帝,召見大臣們,命御醫曾布臨天皇只能以藥養身,康復無望。太子急召羣臣上殿商計,餘大人上奏,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早日登基。部分朝臣附言。

太子當機立斷,擇五日後行登基大典。楊大人上奏,時間太過倉促,來不及準備。太子稱:非常時期,爲節省國家開支,儀式從簡。並在當日,城外傳來消息:“江南反賊,軍中驚現離王蹤影,離王下令,七萬大軍對敵十八萬兵力,無異以卵擊石,不如先撤回江南擴充兵力,以便來日再大舉反攻,取太子項上人頭。太子一聽便坐不住了,有朝臣提議如今形勢夫好,有必勝的把握,應該將“江南反賊,滅掉,以除後患。太子爲了張顯他即將爲帝的威儀,不理會他人反時,強行下令,命五萬禁衛軍出城攔截,三萬鐵甲軍隨後,兩面夾擊,將其一舉擊滅。

太子好大喜功,部分剛直之臣無不搖頭嘆息,離王善謀略,豈是這般容易對付的。傅籌但笑不語,既不反對也不贊成。

五萬禁衛軍驅散擁堵在城內城外的難民,很順利的出了城,不到半個時辰,天牢裡的前禁衛軍向統領失蹤,次日,傳來禁衛軍歸降於“江南反賊,,三萬鐵甲軍無一回還。

太子後悔不迭,一怒之下,將先前提議出城攔截離王的幾位大臣判了處斬。羣臣立感太子暴戾,難爲明君,不禁爲國家的未來擔憂不已。

京城,因爲這一變故,國家動盪,百姓惶恐不安,唯有衛國大將軍,雖被迫折損了三萬軍士,卻依舊神色從容鎮定,彷彿勝利早已在握。

這是萬和大6蒼顯一七五年,十月十五日。

太子宗政筱仁即位,文武百官天不亮便聚集於皇宮大殿。啓雲帝稱身體不適,未能前往觀禮。

衛國將軍府。

漫夭一整日心神不寧,坐立難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生。蕭煞見她心情不好,怕蕭可吵着她,便拉了蕭可下去,只餘下泠兒守在一旁。似乎是從啓雲帝來了之後,泠兒開始變得沉默,心事重重。

午時,陽光正濃,清謐園門口,常堅對門口侍衛道啓雲帝龍體違和,將軍命我送夫人前去探望。

侍衛見是將軍身邊的親信,忙退步讓道。

常堅進園行禮道:夫人,馬車已備好,請。”

漫夭並未立刻動身,只蹙眉,問道:皇兄身體不適嗎?可請了御醫看診?”啓雲帝身體不大好,但一般人並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看起來總是儒雅健朗的模樣。偶爾病,不定期。這幾次見面,她看他的氣色一直都很好,還以爲這一年他的身子有了此好轉。

常堅回道啓雲帝說是尋常的小病,沒大礙,就是想念夫人了。

漫夭沉吟,此事例是蹊蹺,博籌讓這麼多的侍衛將園子守得這麼嚴實,她親自去找他說要出門,他連原因都不問就堅決不肯,怎麼今日反刮主動送她去見皇兄?“常堅,將軍”可還有別的話?

常堅眼光閃了閃,低頭應道將軍只讓屬下來接夫人,並未說其它的話。”

漫夭凝目盯着他垂下的頭,目光犀利,想了想,才道:‘恩,我知道了。你去回覆將軍,就說我今日頭有些昏沉,想在府中休息,待晚些時候再過去探望皇兄。”

常堅微微一愣,似是沒料到她會拒絕,猶豫道:夫人,這……”

漫夭淡淡道:‘你去罷。就照原話回覆,將軍定不會責怪於你。”

常堅還在猶豫,似是極爲難的模樣,泠兒柳眉皺着,有氣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主子說了頭疼,回頭再去,你只管聽命就是,在這裡猶猶豫豫的做什麼?難道,你還想強帶主子去不成?

常堅一怔,忙道: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回話。”

這時,門口傳來侍衛的低喝聲:“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啓雲帝派來迎接公主的,不知公主可準備妥當了?”

漫夭還沒看就聽出是小旬子的聲音,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去了,至少證明一點,確實是皇兄要見她。皇兄這個時候見她做什麼”

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泠兒拉着她,幾乎是乞求的語氣。

漫夭點了點頭,項影也要跟着,小旬子說,有常侍衛保護就行了,別去那麼多人,太惹眼了。

東城,天宇行宮。啓雲帝穿戴整齊,坐在牀上,目光有些晦暗。他緊緊盯住窗外的某一處,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等待着什麼。清雋的面容儒雅中帶着一絲陰鬱,眉心微皺,時不時掩嘴輕咳幾聲。

漫夭隨小旬子進屋,正待行禮,就見啓雲帝向她招手,道皇妹,過來……漫夭走到牀邊三步遠的距離停住,小旬子連忙去椎椅子。啓雲帝撂手道:“不必了,你們都出去。皇妹,你就坐朕身邊。”說着就朝她紳出手,啓雲審的手,手指修長,骨節較細,比女子的手還好看。他的皮膚蒼白,幾近病色的蒼白,多半時候掩在袖袍之中。他目光始終落在漫夭身上,對周圍的人彷彿看不見一般。

泠兒被小旬子扯走,漫夭在牀邊坐下,問道:“皇兄身子還沒好此嗎?啓雲帝輕輕一笑,道我這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病,就這樣了。當年‘雪孤聖女,給瞧了都沒辦法,還能怎樣呢?”

漫夭微微低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皇妹是在擔心朕嗎?”啓雲帝笑着去拉她的手,漫夭一愣,連忙將手收了回去,每一次單獨面對他,她總是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明明是溫和儒雅的眼神,她卻總覺自己被他一眼看透,渾身不自在。她慌忙站起身,施了一禮,“皇兄身子不適,應當好生歇息,臣妹先告退了。”

這就要走嗎?你纔剛來”啓雲帝看着她的眼睛,有一殍埋怨,道朕過幾日就要回國,你就不能抽空多陪朕一會兒”下一次見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漫夭蹙眉,經他這一說,她留也不是,走也不能。只能就這麼陪着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到半下午時,她忽覺一陣熟悉的頭暈感傳來,立劌想起今日是十五,她用藥的目子。可是還沒到晚上呢,怎麼就提前了?啓雲帝似是看出她的不適,便關懷道:“怎麼了?皇妹頭疼了嗎?今日月圓之夜,朕這就讓他們給你煎藥。”

漫夭道:“皇兄不必麻煩了,我回將軍府再服藥就好。她就是想借着這機會趕緊離開,在這裡待着,心裡更不踏實。啓雲帝哪裡會答應,不顧她阻止,徑直叫來了小旬子去吩咐人煎藥。泠兒進來行禮,道:“皇上,主子平常的藥都是奴婢負責,就讓奴稗去辦吧。啓雲帝目光微轉,看了看她,才點頭道好吧,小旬子,你去幫忙。

兩人退下,半個時辰後,端來一碗褐色的藥汁。

濃濃的苦澀藥味瞬間充斥了整間屋子,是每月服用的熟悉味道,只是中間像是夾雜着一股陌生的香氣,異常淺淡,幾乎聞不出來。

泠兒走到她面前跟她捱得很緊,把藥遞給她之後,她正欲飲下,卻被泠兒狀似不小心帶動了一下她的衣柚,她手一歪,手中的藥碗便傾倒下去。說是遲那時快,小旬子似是早有預料般,閃身過來扶住那個藥碗,動作十分之迅。漫夭心中一驚,端住藥碗,小旬子提着嗓子,開口對泠兒斥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吶?打碎了一碗藥不要緊,耽誤了公主服藥,令公主頭痛症作受苦,你就是大罪過了,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漫夭眼光一凝,還沒說話,啓雲帝已溫和笑道:好了,小旬子,你跟泠兒出去吧。”

遵旨!”小旬子拉泠兒,泠兒到了門口扶着門,不肯走,一個勁兒的對着漫夭使眼色,竟是焦急非常。啓雲帝意味不明地笑道:“怎麼了這是?泠兒如今到了臨天國,倒是不將朕放在眼裡了!

泠兒微微一震,咬着脣,漫夭回她一個明白的眼神,泠兒,你出去罷。”泠兒這才十分不放心的走了。啓雲帝笑道:“皇妹說的話比朕說得都管用。”那口氣和笑容,耐人尋味。

漫夭故作不懂,手中端着熱氣騰騰的藥碗,心中卻是涼透了。她記得前些天,他還跟她說,他不會害她。

看着啓雲帝依然儒雅淡笑的面龐,她又望了眼碗中的湯藥,笑意微涼。

啓雲帝見她愣着不動,便問道:“怎麼不喝藥。”

漫夭淡淡道:“太燙了,涼一點再喝。”她知道這碗藥有古怪,他也知道她知道這事,但誰都不挑明。那是一個帝王,一個看似溫和儒雅,其實深沉莫測的帝王。表面時她百般疼愛,實則處處利用她的皇兄。她真不知道,這碗藥入腹,將要帶給她的是什麼樣的命運?所以,她不能喝,但她也不能不喝。在他這樣直盯着她的目光中,她什麼辦法都沒有。

秋風乍起,翻卷園中落葉飛舞,塵囂漫夭。她望了眼低矮屏風背後的窗戶,目光一閃,擡手,將一碗藥全部飲下,一滴不剩。

啓雲帝笑道:“去把窗子關上吧。”

漫夭點頭,轉身走到屏風後,擡手關窗的瞬間,忽感頭一陣眩暈,她身子歪了一下,往前傾了傾,袖子遮住的方向,窗子出“吱呀,一聲的同時,她將剛剛入口的藥用內力迅逼回,悄無聲息地吐在了窗外的草地上。

才鬆一口氣,她緩緩地關好窗子,然後,回頭,面前突然多出一堵牆,她驀然心驚,啓雲帝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如鬼魅一般,半點聲音也無。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驚得連話都說不流暢,“皇,皇兄,“你怎麼起來了。”

那一判那,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如雷般劇烈的心跳聲,不知方纔的一幕,他是否看到了?

啓雲帝彷彿沒事般的將手搭上她的肩,輕輕笑道:“朕嚇到皇妹了麼?瞧你,臉色都白了。”他的手順勢就撫摸了她的臉,很輕柔的一下。

漫夭吸了一口涼氣,如被針扎,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竟躲不開他的手。她忙平了平自己慌亂的心緒,強自鎮定,道:沒有。窗口風大,皇兄快回去躺着吧。她必須儘快離開了!

啓雲帝溫柔笑道:好。皇妹你陪着朕。”他說着不容拒絕地牽起她的手,漫夭感覺自己似是不由自主地在跟着他的腳步走。

這一刻,她意識極度請醒,身體卻彷彿不走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

紅顏白痛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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