嵛山島上,翠巒環抱,草場鋪展如碧波。芳草萋萋,隨風輕搖,綠意盎然。遠山含黛,近樹扶疏,交織成一幅生動的山水畫卷。
天邊雲捲雲舒,與遠處海平線相映成趣。
草場上,野花點綴,蜂蝶翩翩,陸羽白茶夫婦漫步其間,白茶已經身懷六甲,無論身形還是臉上,都有了孕婦的姿態。
忽有青光自霄漢降落於草場,化爲綽約仙姿。
是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輕步走到陸羽白茶跟前,伸手撫白茶的肚子:“幾日不見,如此這般大了。”
“碧霞元君,近來可好。”
陸羽白茶夫婦忙笑着和碧霞元君打招呼。
“好,好得很,開心不得了。”
碧霞元君獻寶似的伸出一隻手,手掌上一道青光乍現,繼而就出現了一本小冊子。
“喏,送給你們夫婦二人的禮物。”
“什麼呀?”
白茶接過那本小冊子,正要翻看,被碧霞元君阻止了。
“這是從九天監生司司丞紫霄天穹神君那裡求來的一份厚禮,小冊子上記錄了近期天上那些要下凡歷劫的神仙、星宿的情況,你夫婦二人好好挑選一個來做你們的孩子吧,將你們的茶業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碧霞元君說着,就化作一道光飛走了。
陸羽和白茶得了這本小冊子,都覺得新奇,沒想到碧霞元君如此有心,於是夫妻倆坐在草場上翻看起來。
小冊子的封面用天藍色的綢緞包裹,上面刺繡着金色的星辰和銀色的月亮,每一頁都散發着淡淡的天香,彷彿還帶着仙界的清涼。
這本小冊子的名謂《星宿歷劫錄》,記錄着近期天上那些要下凡歷劫的神仙、星宿的情況:
陸羽、白茶一頁頁翻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北斗七星中的玉衡星君。他因爲與南鬥星君賭棋不勝,一氣之下打翻了棋盤,導致人間一處村落遭受了無妄之災。爲了彌補過錯,玉衡星君被迫下凡歷劫,投身爲一名村醫,不僅要學會治病救人,還要幫助村民重建家園。
再往下讀,是關於織女星的故事。織女因私自下凡與牛郎相會,觸犯了天規,被罰下凡體驗人間辛酸。她將轉世爲一位才華橫溢的女繡工,卻命運多舛,不僅要面對生活的艱辛,還要應對各種世俗的偏見和非議。
翻到另一頁,這裡記載着更爲荒誕離奇的內容。太白金星因爲酒後亂言,不慎泄露了天機,被貶下凡接受懲罰。他將化身爲一位江湖術士,四處流浪,每到一處便以其非凡的預言能力震驚世人。然而,他所預言的每一件事最終都以一種極其荒唐的方式成真,讓人哭笑不得。
除此之外,還有雷公電母夫婦,他們因爲一次施法失誤,導致一場原本應該是細雨的降雨變成了傾盆大雨,淹沒了一座城池。爲此,他們將被罰下凡成爲一對普通的農民夫婦,共同面對乾旱、洪水等自然災害的挑戰,體會人間的不易。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關於赤腳大仙,他因爲偷吃蟠桃被發現後,將去人間做一段時間流浪漢,四處遊蕩,每到一處便要以他那不倫不類的神通取悅。
“官人,你說我們選誰做我們的孩子好呢?”白茶問。
“娘子,你來定。”陸羽給了白茶一個微笑。
夫妻二人繼續翻看小冊子,突然一顆星辰在小冊子中閃閃發光,從小冊子裡徑自飛起來,飛到白茶和陸羽跟前。
“你是誰?”
“聿明氏。”
聿明氏何許人也?
要從一朵曇花說起。
不知道多少年前,曇花可不是一年只開一次,只在夏天的夜晚,只開三兩個時辰,天不亮就謝了,故名“曇花一現”。
那時候,曇花是天庭的一位花神,每天都會開花,四季燦爛。
天君派了剛剛進入天庭爲神仙的韋護,專門負責養護曇花仙子。
這韋護是誰呢?
姜子牙助周武王打敗商紂,建立西岐,這韋護就在其中參與過各次大戰。但韋護在戰場上的表現並不如其他英雄耀眼,在封神大戰中,韋護更多扮演了一個團隊角色,他的穩重和低調爲隊伍提供了堅實的後盾。封神榜上,並沒有韋護的名字,但在封神大戰結束後,韋護成爲了七位肉身成聖者之一。
殊途同歸,雖然上不了封神榜,但依然飛昇天界的韋護日昃不遑,專心致志於草木的養護。晨曦初照,他便起於雲榻,巡視瑤臺玉園,細審每一花、每一草,無微不至。遇有花卉凋零,他輕撫其瓣,低聲細語,以仙露滋潤,以誠意喚醒其生機。
春夏秋冬,無論酷暑嚴寒,韋護皆堅守其崗位,毫不懈怠。他按季施肥,使土壤保持肥沃;修剪枝條,讓花木繁盛而有序。他的雙手,猶如春風化雨,使得天庭花園之中,四季如春,花開不敗。
而曇花仙子日日都會開花,她的美麗和香氣吸引了整個天庭的注意,亦傾倒了韋護。
韋護幾千年來都是童子之身,陽剛帥氣。
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韋護與曇花仙子之間悄然生出了情愫。韋護每日爲曇花澆水施肥,用心聆聽她的話語,感受她的喜怒哀樂。曇花仙子也漸漸習慣了韋護的陪伴,他的溫柔和細心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隨着時間的推移,兩人之間的感情愈發深厚。每當夜幕降臨,韋護會坐在曇花旁,輕輕地爲她彈奏古琴,那悠揚的旋律與曇花的香氣交織在一起,彷彿是天地間最動人的戀歌。
但是,仙人之間禁止發生情愛,這是天界一直遵循的天規,眉來眼去也不行,因而男女神仙都是偷摸發展男女關係,想要光明正大的,那就得像陸羽和白茶那樣,去往人間,不做這個神仙了。
韋護不止得到曇花仙子一人芳心,天界花花草草們都對養護他們的韋護傾慕不已,而如今韋護的芳心只屬於曇花仙子一人,於是遭來妒忌一片。
也不知哪個多嘴的雜草將此事捅到了天君跟前。
天條律法不容挑釁,天君一道聖令處置了這二位神仙:
先是把曇花仙子貶下凡塵。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曇花仙子日日開花的本事,到了人間,就變成一年開一次花。且天君讓曇花仙子只能在夜半開花,每次開花從綻放到枯萎的過程只在一瞬之間。夜半,凡人們都在睡覺,看到曇花開花的人就少了。
沒有人看見,再絢爛的開花過程也是孤芳自賞,曇花仙子也就再無傾慕者了。
養花的韋護則被天君送去了西天,成了燃燈佛祖門下的一名弟子,剃去青絲,做了韋陀和尚,不但讓他成爲光頭,再也帥不起來,還讓他忘卻與曇花仙子的這段情。
韋陀和尚在燃燈佛祖的悉心調教下,成了佛門的護法大神,早已忘記花神曇花仙子。
可是曇花仙子卻怎麼也忘不了韋陀。
正所謂,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曇花仙子滿世界尋找自己的戀人韋護,功夫不負有心人,曇花仙子終於得知韋護在靈山修行,已經成爲一名和尚,且有了法號:韋陀。
每年暮春,韋陀都要下山爲佛祖採集花露,於是曇花來到韋陀經過的地方,努力綻放,想要勾起韋護的回憶,與她有情人終成眷屬。
韋陀年年下山,年年經過曇花仙子身邊,年年見到曇花開花的一幕,卻始終認不出曇花仙子。
幾百年時光,曇花就這樣用盡生命的精華綻放了幾百次,卻始終換不來韋陀的一次回頭,也勾不起韋陀的任何回憶。
一日,一個年輕的陰陽師路過此地,見花神憂鬱綻放,於是詢問花神原因,花神卻不耐煩回他:“你幫不了我的。”
三十年過後,陰陽師五十歲了,又路過花神身邊問了同樣的話,花神依舊不耐煩回答他:“你幫不了我的。”
五十年過去,陰陽師一百歲了,從曾經的年輕道人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者,他第三次經過花神身邊,又問了同樣的問題,這次花神雖然不耐煩,但還是訴說了自己與韋陀的前世今生。
陰陽師笑了,“你早說呀,我就是來了卻你們這段姻緣的。”
於是,握住花神仙子的手,念動咒語:“緣起緣滅緣終滅,花開花落花歸塵,曇花一現爲韋陀,這般情緣有何錯?天罰地誅我來受,蒼天無眼我來開……”
在陰陽師的幫助下,曇花仙子上了靈山,與韋陀相見,韋陀終於想起了曇花,想起了前世情緣。
曇花仙子和韋陀抱頭痛哭,讓靈山所有菩薩都爲之動容。
佛祖允准韋陀跟隨曇花仙子下山,再續前緣。
因爲成全了韋陀與曇花仙子的姻緣,陰陽師功德圓滿,飛昇成仙,可是到了天庭,天君卻並不待見這位新晉的神仙。
因爲他破解了天君施在韋陀與曇花仙子身上的天罰,讓天君顏面無存,於是,這陰陽師纔剛飛昇成仙,就被天君貶謫,罰他下界渡劫。
這陰陽師,便是聿明氏。
聿明氏、曇花仙子、韋陀這段奇緣,讓人間也流傳了一個典故:寺廟管不管飯,韋陀說了算。
這裡的管飯,指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指掛單僧人。
對於雲遊的僧人來說,他們常常需要四處尋找掛單之處。每當他們來到一個新的寺院,首先會關注寺院內的韋陀菩薩像。
幫西岐戰商紂時,韋護有一件極爲強大的法寶——降魔杵。這件法寶輕盈如草灰,但一旦擊出,便重如泰山,具有極大的破壞力。
在封神大戰中,韋護憑藉降魔杵立下了許多戰功:
在下山投奔師叔姜子牙時,斬殺過呂嶽的徒弟楊文輝;
在潼關斬殺守將餘化龍的兒子餘達;
在澠池縣斬殺會地行術的張奎,在對抗張奎的戰鬥中,他一降魔杵下去,便將張奎砸成齏粉;
還曾在孟津對戰梅山七怪之首的袁洪和袁洪的坐騎;
最後還親手擒獲九尾狐妖蘇妲己、九頭雉精和玉石琵琶精;
成功對戰過羅宣、孔宣、火靈聖母、呂嶽等截教門人,且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活捉過的西岐小將,被稱爲三教第一全真之人,一直保持着元陽之體。
在韋護的西岐戰鬥生涯裡,降魔杵起到了關鍵作用。
韋護飛昇成仙,又成了西天燃燈佛祖座下弟子,成了韋陀菩薩,人間寺廟中,他手中的降魔杵又發揮着關鍵作用:無聲地傳達着寺院是否提供食宿的信息。
如果降魔杵杵在地上,那麼意味着這座寺院規模較小,無法提供食宿;
如果降魔杵被韋陀菩薩雙手平端着,那麼說明寺院可以提供食物但不提供住宿;
而如果降魔杵被扛在肩上,那麼則意味着這座寺院既提供食物也提供住宿,雲遊的僧人可以放心地在這裡掛單。
在一些大型寺廟中,他們不僅提供膳食,還爲雲遊的僧人提供住宿。在這些寺廟中,韋陀菩薩的降魔杵通常是扛在肩上的,這表明寺廟既提供食物又提供住宿。
民以食爲天的人間,人們更關心的是韋陀菩薩手中的降魔杵的位置,已經鮮少有人記得他與曇花仙子那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了,終究是聿明氏扛下了所有。
……
陸羽、白茶看着那顆名喚聿明氏的星宿,在跟前閃啊閃,頻頻搖動身子,不由互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就他吧!”
……
這一日,太姥山巔,白苑大宅裡,玄風鸚鵡還在無聊地做茶,就聽外頭有人敲門。
玄風百無聊賴,囑咐那十個弟子好好做茶,不要偷懶,自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對夫婦,手裡牽着一個三歲的小兒。
三歲的小兒,眼眸晶瑩如秋水,臉龐圓潤似蘋果。他身着繡有麒麟的錦緞小褂,腳踏雲頭履,一頭烏黑的髮絲輕輕垂在額前,煞是可愛。
玄風不知道這小兒是誰,也差點沒認出那對夫婦是誰。
“玄風,你傻了呀?”直到白茶開口。
玄風激動地驚叫起來:“姐姐、姐夫,你們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