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至親者莫過於父母兄弟、夫妻子女,可是若論到人間百態,又當別論,血緣關係上親歸親,可這父子反目,夫妻成仇的還少麼?所以人心最是難測,而愛恨往往卻是雲煙!
不過要是單論親子之間的關係,那邊簡單了許多,不多舉,下面四類便差不多蓋全了,是哪幾種呢,且請看來。
第一類,面上愛,心裡也愛,這便如同紅樓夢裡的老祖宗與寶玉;第二類,面上冷,可是心裡卻還是愛的,不用說,就好比寶玉的爹賈政了;第三類,面上愛,心裡卻冷,這像誰呢,王夫人與賈環應該差不多吧?第四類,面上不愛,心裡也不愛的,呃,瞧這倒黴孩子,還是不要找這種茶几上的杯具了吧。
那麼列出這四種之後,我們的男一號樑金宅與他的爹媽又該歸入哪一種呢?但看此時A市公安局裡的這兩口子的表情,就知道的了。一副焦灼不安的樣子,連高跟鞋都跑斷了一隻跟的朱少眉,這位少有的慈母此時的表現與平日完全相符,可以歸入第一類。一副焦灼不安的樣子,但還能保持冷靜,不過與往日模樣大相徑庭的是樑正,嗯,這位平日裡總不給兒子好臉,但關鍵時刻還是暴露了真實心態,可以歸入第二類。
值得慶祝啊,我們的主角運氣不錯,有一對很愛他的爹媽,只不過呢,此時的這對夫妻之間感情卻是不太和睦,咬牙切齒的很像是一對怨偶,這又是怎麼回事?
原來樑正知道了自己兒子有幸去公安局一遊後,立刻便告訴了自己的老婆,而得了消息的朱少眉大吃一驚之後,便緊跟着樑正到了公安局,只不過這兩口子到是到了,卻無論如何見不到兒子的面,只有一位值班刑警招待着這兩個心急如焚的父母,喝起了聊天茶。
“吶,你們的兒子是因爲一樁謀殺案被逮捕的,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你們還是先回去吧!”當時那位已經得了郝大偉命令的刑警如此說道,而詳細的情況嘛,對不起,那是機密,案子沒破之前是不能亂說的。
不過沒有得到準信,樑正和朱少眉又怎麼肯輕易離去,於是理性尚在,也懂得一點法律的樑正便開始和這個刑警爭執起來,而感性已經完全壓滅了理性,腦中只剩下執念的朱少眉則拋棄了優雅的貴婦形象,只差和那警察廝打起來了。
一邊是步步緊逼,以家屬有權探望自己的子女,並知道自己兒子具體罪名,否則就要進行控告的樑正,另一邊是護犢心切,已經化身母獅,並露出尖牙利齒的朱少眉,於是那個知道一點內幕,很同情樑金宅遭遇的刑警便開始同情起自己來了。
在一番爭吵過後,那刑警差點就要告訴這兩口子,不是俺不想和你們細說,而是因爲有上峰嚴令,不過這時樑正卻給了這位刑警一個脫身之機,讓這位刑警溜之大吉了,原因無它,樑正必須阻擋朱少眉襲警啊!
於是便再也沒有哪個警察理會這兩口子了,刑警大隊所有當班的警察一律堅稱自己不負責樑金宅所涉的案子,所以無可奉告,即使是剛執行完逮捕任務的那幾位,也把頭扭到了一邊,這一下,樑正和朱少眉便憋火了。
“你們都不知情是吧,那好,我找你們局長去!”
“對不起,我們局長不在。”
“那我找你們副局長!”
“對不起,我們副局長也不在。”
“那你們刑警隊的隊長呢?”
呃,那位正審你兒子呢,可是這個能說嗎?一屋子的警察都不知道,不過想想郝局長剛剛下達的嚴守秘密的命令,刑警們都沉默了。
“也不在!?你不要說連你們副隊長也不在啊!”即使樑正是一個以君子自居的溫和男人,此時此刻都快變身人狼了。
“我們副隊長真的是不在,他外出了,你要不信我可以給你電話!”刑警們鬆了一口大氣,還好這兩位沒堅持要找車淡那傢伙,不過倒是可以讓這二位去找找王頭兒,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那也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放屁,你讓我給不在辦公室的傢伙打什麼電話!樑正和朱少眉那個憋火啊,要不怎麼說,老百姓去天朝衙門辦事,最怕碰見打官腔的呢?一推二五六,最後屁用都沒有!
可是再憋火也得找到樑金宅啊,朱少眉纔不相信自己兒子會惹上什麼殺人官司呢,而樑正也不信,只是,這位讓自己老婆沒瀉成火的男人很不幸的被遷怒了。
正當朱少眉怒火萬丈的在先掐死自己老公,再去找兒子,還是先去找兒子,再掐死自己老公之間動搖時,忽然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電話打了過來,而這個電話立刻讓兩人暫時放下了一切怒火。
是易小軍,這小子肯定知道些什麼,否則也不會讓我們到公安局外面找他了!樑正兩口子如此想到,狠狠瞪了一眼滿屋沉默的警察,急步走了。
看着那對夫妻遠去的身影,一屋子刑警終於擡起了頭,唉,這年頭當一個好警察不容易啊,不但得替那些王八蛋背黑鍋,而且還要看着自己的良心一點點地變黑,不過那兩口子也算倒黴,他們兒子怎麼就惹上了車淡和郝局長呢,唉,當一個好人不容易啊!
走出了公安局,樑正和朱少眉兩人一前一後,隔了有三米遠,這個距離讓樑正很是傷心。老婆呀老婆,你以爲我不擔心兒子麼,我也擔心啊,只是,再擔心也不能用違法的辦法呀!看看自己身後的朱少眉,樑正暗歎一聲,便當先朝易小軍說的咖啡館走去。
萬芳咖啡館,易小軍在這裡包了一個單間,不多時他便隔着玻璃看見了樑正和朱少眉,連忙做手勢打招呼,等着這兩口子進來了,易小軍便又把這個包間的門給關上,緊接着,這小子竟是連窗簾也放了下來,看着這個年輕人的舉動,樑正和朱少眉心裡便是一沉。
“叔叔阿姨好,我把你們約來,是想說樑金宅的事情!”看着安全措施都做好了,易小軍也不廢話,便直接說到了主題。
“好孩子,你都知道什麼,快告訴我們!”雖然早料到易小軍是爲了這事找的他們,可真地聽到易小軍這麼說,朱少眉還是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樑子今天被捕是因爲呂步清的案子,呂步清是A市XX局的副局長,年前在日本被殺了,我聽說,呂步清臨死前不知道爲什麼,叫出了樑子的名字,所以今天刑警隊的人才會去抓他!”看着着急的兩人,易小軍一口氣把樑金宅被抓的原因講了出來。
啊!?樑正和朱少眉聽了不由得吃了一驚,難道自己兒子真地殺人了!?不過這個念頭在這夫妻二人的腦子裡只是一閃,便被忽略了過去,自己兒子我還不清楚麼,膽子小,身體弱,這樣子要是都能跑到外國殺人,那豬也能在樹枝上飛了!於是稍微思索了一下,樑正便立刻提出了疑問。
“小軍,你是知道金宅那孩子的,他怎麼可能跑到日本去,跟別說殺人了,難道這一點你們公安局都沒有人懷疑嗎?”
這個,說老實話,所有的人看了樑子的資料,都是不信的,不過呢,自己卻是有些相反,不爲別的,就爲那天樑子給自己展示的那神奇一幕!但是,這話自己卻不能說啊!看着一臉擔心的樑正和朱少眉,易小軍不由得如此想到。
“我們局的人都不相信樑子殺人,而且刑警隊的人去抓樑子時,也都是滿和氣的,這我都看見了,不過這不是重點,問題是後面,樑子被提到預審室後,不知怎麼搞得,他把呂步清給指認成殺人兇手了!”想了想,組織了一下句子,易小軍把自己最想說的事情倒了出來。
“啊!?呂步清,這個人你不是說,他在日本被殺了嗎?金宅怎麼會說他殺了他自己?嗯!難道金宅想說那個姓呂的是自殺!?”作爲邏輯嚴密,理性強大的男人,樑正第一時間發現了疑點,而朱少眉也連連點頭,並立刻由此引伸出自己的兒子被冤枉了。
“呃,是這樣的,樑金宅說的是另一件案子,他指認呂步清是另一件案子裡的殺人兇手!”看着一臉疑問的夫妻倆,易小軍不得不詳細解釋起來。
“去年樑子不是碰到了一起殺人案嘛,他當時看到了那個殺人者的臉,而在今天,當樑子看見被殺者的照片時,他就把這個人給認出來了!”
這……樑正沉思了起來,而朱少眉看了看自己的老公,也開始用心地想起了其中的關係。
“這樣說來,我兒子應該有功啊,他幫你們破了一件殺人案哪!你們爲什麼還要抓他!”只想了一下,朱少眉便叫了出來,而她的臉上也立刻充滿了憤怒。太不象話了,太不象話了,自己的兒子幫着警察破案,那幫傢伙有功不賞也就算了,還把我兒子抓了起來,這叫什麼事兒啊!
這……易小軍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到是樑正,在看了一眼自己老婆後,輕輕用手摟住了她,用力,而且沉穩。
“小軍,你想說什麼?把你要說的都告訴我們吧,讓我看看,事情到底壞到了什麼程度!”看着易小軍,樑正慢慢地說道,他已經有些明白了,一個副局長被殺了,而自己的兒子卻指認這個被殺的副局長是殺人兇手,唉……
怎麼了!?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呢?被老公抱住了腰,原本還想掙扎開的朱少眉忽然覺得有些壓抑,而自己老公的臉色和易小軍的驚訝,都立刻讓這個慈母的女人直覺發生了作用,於是朱少眉也安靜了下來,並默默地看向了易小軍。
樑叔叔還真是敏銳啊,易小軍苦笑了一下,開口了。
“本來日本那案子沒什麼的,我們局裡都不認爲樑子有殺人嫌疑,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樑子殺了人,除了呂步清臨死前叫過樑子的名字。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樑子指認的那人是A市市委書記卓衛中的妹夫,而我們局長和刑警隊長絕對不想在這件事上觸市委書記的黴頭,所以我們局長已經下了封口令,而刑警隊長車淡帶了兩個人,把樑子又提到預審室去了,我猜,他們肯定是想讓樑子也閉嘴!”
“啊!他們想幹什麼!他們要打我兒子嗎!啊?”
聽了易小軍的話,朱少眉一下子慌了,她不傻,這次易小軍說的話她一下子就聽懂了,不過,這位沒見過社會黑暗面的女人還是太天真了。不過她不明白,樑正卻是清楚的很,腦子略一思索,這個一直表現得理智冷靜的男人立刻衝動了起來,要人閉嘴!哼,最好的要人閉嘴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滅口!
“小軍,你們預審室在哪,我現在就去找我兒子!”
告訴了樑正兩口子預審室的地方,然後看着夫妻倆匆匆離去,易小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然後發起愣來。
車淡帶着樑金宅進預審室自己可是全看見了,而車淡和他兩個心腹手下臉上的殺氣,易小軍也看得是一清二楚,原本易小軍還想阻攔這件事情,可是轉念一想,他便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刑警隊長問案,即使是,對方極有可能想殺人滅口!
自己無能爲力的話,那就只有靠樑子自己的本事了,想起樑金宅曾經在自己面前露的那兩手,易小軍就安慰起自己來,誰說壞人一定會長命,而好人一定會吃虧了,以樑子的本事,說不定車淡那傢伙纔是倒黴的那個人吧!
可是,坐在自己辦公室裡思來想去,易小軍還是覺得放心不下,萬一樑子失手了呢!萬一樑子抵擋不住那三個傢伙了呢!越想越心慌得易小軍終於還是坐不住了,可就在他準備硬闖預審室時,他看到了樑正兩口子,於是便有了剛纔那一幕。
這樣子應該更好吧,怎麼說,車淡那傢伙也不敢在人家父母面前下黑手吧,那麼,只是希望那些傢伙不會太過分,而樑正和朱少眉不會去得太遲了,這麼想着,易小軍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點。
心急火燎的衝進公安局,樑正、朱少眉直奔着易小軍指點的地方而去,不多時,一道掛着預審室牌子的大鐵門便出現在了夫妻二人的眼前。也不多說,樑正上去便哐哐哐在門上砸了起來。
巨大的砸門聲立刻便響遍了辦公樓,而幾個女警也隨即從旁邊的辦公室裡出來,只是隨着她們的出現,樑正不但沒有收手,反而更加用力的砸了起來。
“住手!住手!你幹什麼呢!叫你住手沒聽見嗎!”看見樑正沒理睬自己,幾個女警立刻衝了過來,只是還沒等她們衝到跟前,朱少眉便紅着眼睛擋住了前面。
拖,抱,抓,咬,反正朱少眉就是不讓幾個女警干擾自己的老公,而這幾個女警在朱少眉的瘋狂阻擋下,也狼狽的退到了一邊,直到更多的警察聞聲而來。
“快把他們抓住!他們瘋了!”看到幾個男刑察跑了過來,女警們連忙退到了一邊,可是男刑警們一看清樑正和朱少眉的模樣,卻紛紛停下了腳步,既不上前,也不退後,只是任由着樑正在那裡砸門。
“你們怎麼不上啊!啊?你們?”一個女警奇怪的問道,於是男刑警附耳過去,嘀嘀咕咕了幾聲,幾個女警便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也不多說,便返身又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哐哐哐,哐哐哐,樑正不停地咂着門,可是那鐵門卻始終沒有動靜,於是這個心急如焚的男人便不停地砸着砸着,爲了他的兒子,砸!
“怎麼回事?怎麼沒有人去阻止他們呢!”終於,郝大偉受不了那巨大的噪音,親自跑來查看了,可是到了跟前一瞧,這位公安局長立刻就生氣起來,只見一大票警察圍着一男一女,卻沒有一個上去阻止對方的破壞行爲,這讓郝大偉覺得非常的奇怪。
“報告局長,他們是樑金宅的父母!”看了一眼郝大偉,一個警察立刻過來彙報了情況,不過卻還是沒有過去阻止,反倒是後退了兩步,把郝大偉晾在了那對夫妻的面前。
嗯,是這樣啊,郝大偉的眉頭皺了起來,不過他立刻就下定了決心,車淡那小子肯定已經開始‘審’那小子了,所以,現在絕對不能讓這兩個人再鬧下去!
“這樣子成何體統!這裡是公安局!你們就看着他們胡鬧!把他們拉開!”一念及此,郝大偉立刻對着幾個刑警厲聲呵斥起來,於是原本不想多事的刑警們只好衝了上去。
看見刑警們逼了上來,朱少眉又紅起了眼睛,自己的兒子還不知道在那鐵門後面怎麼樣了,而那些混蛋警察卻一點公道都不講,說不得老孃我今天只好拼了這條命,給我兒子討個說法了!
可是就在刑警們將要動手,而朱少眉和樑正也準備大鬧一番的時候,那扇一直緊閉的鐵門上忽然開了一個小窗戶,而後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爸,媽,你們別衝動,我現在好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