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爲什麼?

無聲無息地走出浴室,無聲無息地穿過地板,無聲無息地跳上牀單,無聲無息地伸出爪子,無聲無息地按在一根乾瘦乾瘦的脖子上,現在,只要我劃下去,哼哼哼,站在呂步清的腦袋邊,樑金宅露出了冰冷的笑容,而這時,已經謀殺了他N次的陰險男正閉着眼睛,放鬆地躺在牀上休息。

劃下去吧,只要劃下去,以後就不用再擔心有人來砍你了,把這王八蛋幹掉吧,這樣就不會再被人拿槍打了,盯着眼前這張同樣乾瘦的臉,樑金宅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鼓了半天的勁,可是……

唉,不行,我沒辦法把這混蛋的脖子割斷,我做不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來!把呂步清那張可惡的臉凝視了半晌,樑金宅又幽幽地把爪子收了回來。真奇怪啊,爲什麼前幾次我都毫不猶豫的殺了人?而這次卻?

樑金宅卻忘了。他之前幾次見血可都是在緊急的狀況下,一次是下手沒有輕重,一次是環境嘈雜、氣怒攻心的夜晚,還有一次乾脆對付的就不是人,卻沒有一次是今天這樣,安安靜靜、近在咫尺地下爪殺生!

要知道世上命案多了,可是絕大多數犯案者卻都是一時衝動,卻沒有幾個是冷冷靜靜、計劃周詳,而後動手傷人的,就如同戰場上的士兵一般,你要他再紛飛的硝煙中開槍殺人是一回事,冷酷無情地面對面崩掉別人的腦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以樑金宅雖說手上也沾了幾條人命,又是挾着報仇的心思來找的呂步清,可是真的到了事前,這小子又猶豫不定了。

樑金宅這邊躊躇着下不去手,那邊呂步清卻感覺到了異樣,這傢伙躺在牀上,原本四肢疲累的一動不想動,可是才閉眼休息了一小會,這廝便總感覺着身邊有什麼東西,於是強撐着精神,睜眼一看,樑金宅毛茸茸的樣子便落入了他的眼中。

“咦,怎麼會有一隻貓咪在?”一眼看清了樑金宅的樣子,呂步清原本不安地心又立刻落回了肚子裡,雖然他很是奇怪自己爲什麼還是覺得有些心悸,也不明白房間裡怎麼會多出只貓來,但這廝還是朝着樑金宅揮了揮手,便又扭頭睡了起來。

這混蛋倒睡得香甜!看見呂步清跟趕蒼蠅似的動作,以及這傢伙又閉上的眼睛,樑金宅有些不忿起來。這個混蛋,揮霍着民脂民膏在外國花天酒地,還能睡得如此安穩,還真是可惡加八級啊可惡上青天!

扭頭看了看旁邊的一堆奢侈品,又瞧了瞧睡得如同死豬一樣的呂步清,樑金宅成功地挑逗起了自己的火氣,哼,讓小爺我想想,這幾天最困擾我的痛苦是什麼?張牙舞爪的樑金宅無聲無息地又走到呂步清厥起的屁股後,然後陰陰一笑,伸出了它的爪子。

呀啊——,一聲慘叫忽地在房間內響了起來,而正睡得香甜的呂步清則一個翻身從牀上跳了起來,然後便捂着自己的屁股,原地跳腳不已,嘴裡更是大罵不止。

“這該死的肥貓,我非殺了你不可!我還要投訴這家酒店!怎麼會讓貓亂跑的!”一邊捂着自己的屁股,呂步清瞪着那隻肥貓,只見那肥貓正蹲在牀頭,一邊在牀單上蹭着它那血淋淋的爪子,一邊還喵嗚、喵嗚的看着自己。

該死的,這隻貓一定是抓傷我了!我要不要趕快去打一針破傷風和狂犬病疫苗?呂步清氣急敗壞地想着,一邊尋找起屋內的傢伙來,很快的,他便看到自己買的一把日本武士刀,於是這廝想也不想便衝了過去,然後把那把做工華美的武士刀抽了出來。

唰,唰,唰,呂步清照着肥貓砍了一刀沒有命中,他立刻便又砍出了第二刀第三刀,只是這肥貓看起來雖胖,可是動作卻是靈活的緊,只是輕巧的蹦了兩下,便全部躲了過去,正在火頭上的呂步清見了更是氣大,衝上前去便要再砍,只是就在這時,一個輕朗的男孩聲音忽然在房間裡響了起來。

“你想殺我麼?算上今天這次,這應該是第四次了吧!”只見那隻肥貓意態悠閒地蹲在一邊,盯着呂步清的眼睛裡卻滿是嘲弄。

啊!?這聲音?這聲音,這聲音和那個黑影的聲音一模一樣!只一瞬間,呂步清前衝的身子便定在了原地,而後這個乾瘦乾瘦的傢伙又急退了兩步,然後便渾身哆嗦了起來。

肥貓的嘴裡說出這幾句話後,看着呂步清的眼神更是不屑,而已經抖如篩糠的呂步清則露出了一臉的恐懼,大腦裡更是一片混亂。是那個鬼東西!是那個鬼東西!爲什麼這鬼東西能進我的房間!爲什麼這些符咒都不管用!它怎麼就纏上了我!它怎麼就不肯放過我!爲什麼!

眼見着肥貓又逼上了幾步,呂步清忽地雙腿一陣急顫,然後一股臊臭味便在房間裡瀰漫開來,而後這廝忽然靈光一閃,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一邊朝着肥貓磕頭,一邊嘟嘟囔囔地求起饒來。

“鬼大爺,求您放過我吧,您有什麼要求我一定照辦,只要你別纏着我,要什麼我都給您弄來!”一邊嗑着頭,呂步清一邊許着願,而他的一張瘦臉上更是充滿了阿諛奉承的表情。

看着磕頭如搗蒜的這個傢伙,樑金宅忽然產生了一種優越感,這就是官哪,這就是官!原來還不如市井小民呢,雖說老百姓討生活辛苦了些,可是卻沒有這傢伙的這副賤德性!停下腳步,樑金宅不由得這麼想到,感覺到解氣地同時,一種莫名的憤怒卻也悄悄籠上了他的心頭。

一見到樑金宅暫停了腳步,呂步清立刻大喜起來,他只以爲自己的許願產生了效果,於是一張嘴更是巴結奉承了起來。

“鬼大爺,您看我給您多燒些紙錢怎麼樣,您要多少隻管說,還有紙房、紙車、紙人什麼的,我一定多多的燒給您!如果您不喜歡假的,那燒真錢也行,只要您別再纏着我,美元英鎊人民幣,您想要哪種我都燒給您!”

“放你孃的屁!老子我還沒死呢!”按捺不止的樑金宅終於破口大罵起來,這它喵喵的什麼玩意嘛,虧自己一直還對這些當官的傢伙頗有畏懼,原來卻是這副德性!

嗯!?它說它沒死?那這位就不是鬼了?有些發愣的呂步清立刻盤算了起來,不是鬼那就是妖了?那麼,妖怪一般喜歡什麼來着?

“妖大爺,那您看我給您孝敬點什麼好呢?人血?人肉?還是漂亮的女人?只要您說,我一定給您帶來,只要您別纏着我就行!”一轉眼間,呂步清便有了新的說辭,妖怪嘛,西遊記裡不是都說得清清楚楚麼,搶劫婦女家常便飯,吃人那更是天賦本能啊!

“我呸!你小子纔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呢!而且還是不吐骨頭的那種!魯思倩不就讓你連皮帶骨吞了麼!”越發瞧不起面前這個官的樑金宅忍不住嘲諷了起來,哼,這個混賬王八蛋,自己吸着民脂民膏,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情人,還敢說別人是妖怪!

啊!?當魯思倩這個名字一入耳,呂步清便真的呆住了,爲什麼這隻肥貓的嘴裡會吐出她的名字?呂步清一時間腦袋裡一片混亂,可是忽然間他又想起了樑金宅剛剛說過的一句話,‘你想殺我麼?算上今天這次,這應該是第四次了吧!’除去今天,我曾經害過它三次,會是誰呢?呂步清的大腦飛速的轉動起來,很快的,一個人名便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難道是他?不可能啊,我早就看過那個學生的檔案,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怎麼會和眼前的肥貓是一個人呢?可是除了這個人,我還有想殺過別的人三次嗎?

呂步清還在思索,那邊樑金宅卻又行動了起來,此時的他又一次會想起自己的幾次被謀殺經歷,已經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了,於是樑金宅再不猶豫,蹭得一下便跳到了呂步清的身邊,然後唰唰唰就是幾爪子。

“這一下,是報復你派人開車撞我!這一下,是報復那幾個小混混拿刀砍我!這一下,是報復你派來殺手的槍擊!”樑金宅一邊罵着,一邊痛快地狂毆呂步清,只見片刻後,原本西裝革履,儀表堂堂的副局長閣下便變成了一個滿臉是血的垃圾,並且,這垃圾的屁股上還被狠狠地撓了幾爪子!

“你是樑金宅!”是了是了,原來他就是那個大學生!痛苦地嚎叫着,呂步清的身體已被打得不能動彈,但是這個傢伙的頭腦卻忽然變得清醒起來,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今天是在劫難逃了。自己找人謀殺了他三次,這個大學生現在跑到日本來,絕不會只毆打自己一通完事,可是,爲什麼這個大學生會變成一隻肥貓?

嗯!?他知道我是誰了!被呂步清叫出了名字,樑金宅的心裡頓時便是一緊,而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響動,扭過頭來,卻是兩個十七八歲的男孩衝了進來。

“爸!爸!出什麼事了!服務員!服務員!”剛一進門,呂步清的兩個兒子便看到了他們老爹的慘狀,而另一邊,一隻四爪帶血的貓咪還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老爹,兩個大男孩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一定是那隻貓咪幹得好事!兩個大男孩想到,於是他們一個護住自己的父親,而另一個則拿過呂步清手裡的武士刀,惡狠狠地朝着貓咪砍了過來。

喵嗚,這下麻煩了,怎麼會突然冒出兩個人來?這可該怎麼辦?樑金宅一邊躲着,一邊苦惱地思索起來,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地上呂步清的嘴巴咕噥了起來。

“快跑!小心那隻貓!它是樑金宅!告訴你舅舅,讓他找人殺了它!”呂步清躺在地上,一臉關切地對着他的兩個兒子喊到,在這一刻,呂步清無疑是偉大的,因爲他寧願自己單獨面對不可抗的力量,也不願自己的兒子出什麼事情,可是……

嗖的一下樑金宅便躥到了門口,而後它跳起一蹬,便把大敞的房門踢得關上了,而後樑金宅死死地盯着房間內的三個人,又揉身撲了上去。動作必須要快點了,至少有兩個人正在朝這裡趕過來,所以,目光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芒,樑金宅惡狠狠地揮起了爪子。

噗噗兩聲,兩個大男孩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然後絕望的倒了下去,而無數的鮮血則從兩個男孩的脖子上噴了出來。

在另一邊,躺在地上的呂步清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倒了下去,忽然掙扎着坐了起來,用憤怒而又絕望的表情向樑金宅撲了過來,只是他還沒有撲到樑金宅的跟前,偏聽到砰的一聲,卻是樑金宅閃電般地奔過來,然後一爪打在了呂步清的頭上,把他生生地打飛了起來。

呼呼呼,完了,呼呼呼,全完了,無力地躺在血泊裡,呂步清雙眼無神地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而此時眼前一黑,卻是樑金宅又走到了他的臉前。

“你這該死的妖怪,殺我也就是了,爲什麼還要殺我的兒子?他們是無辜的!”看着眼前的樑金宅,呂步清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量,只是用一臉痛恨地表情質問着樑金宅。

“爲什麼殺他們?因爲他們該死唄!”此時此刻,樑金宅的頭腦也忽然間冷靜了下來,“你當初又爲什麼要殺魯思倩,爲什麼要殺我?難道我和魯思倩就不無辜麼?”

看着呂步清依然憤怒的臉,樑金宅靜靜地舉起了爪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爲什麼你要做官,爲什麼你要玩弄感情,爲什麼你要出國花天酒地,爲什麼你出了國還要把兒子也帶出來!”

又是噗的一聲,呂步清的脖子上也躥起了一蓬血箭,而後這個乾瘦的副局長大人睜着大大的眼睛,永遠陷入了黑暗,但在他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爲什麼三個字還牢牢的佔據着他的思緒!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樑金宅卻是理也不理,只是默默地看着地上三具屍體,卻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門外的人又敲了幾記,喚了兩聲,見總是無人應聲,便有踢踢踏踏的去了,只是沒過多久,樑金宅便聽見更多的腳步聲朝這裡奔來。

直到此時,樑金宅那毛茸茸的臉上纔有了變化,只見得這廝的幾根鬍子前後轉動了兩下,尾巴也上下一擺,卻彷彿要把渾身的鬱氣都甩出去一般,然後一層陰影浮上身形,樑金宅便又遁於無形了。

呀——,就在樑金宅剛剛隱身後,這緝拿客房的房門便被從外打開,而後一聲尖叫便響徹了整座酒店,卻是趕來的酒店人員看到了那一地的鮮血,以及三具猶有餘熱的屍體!

莫怪我心狠手辣,當初你無情的下手殺人時,便不應該怨別人殺你,也別怪我殺你的兒子,你要不喊出我的名字,我又何必理會那兩個紈絝子弟!默默地在心裡說着,樑金宅無聲無息的穿過一衆慌亂的日人腳邊,一路往外走去,等出了酒店大門,他擡起頭來,卻見到一輪明月又在頭頂,而那月光正清澈如水般地灑在每個人的身上……

一天後,樑金宅出現在了日本成田機場的一個草坪上,此時的他看起來情緒好了一些,可是整個人,呃,整個貓看起來,還是有些無精打采,卻是還沒有擺脫主動殺人事件上的陰影。頭頂上不停地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一架架巨型鐵鳥不停地起降,而樑金宅則神色低迷地趴在柔軟的青草上,無聲地注視跑道上起起落落的飛機,卻是在這裡已趴了有好幾個鐘頭。

太陽光暖暖的找在樑金宅的身上,讓這小子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許是這小子趴累了,終於,只見他尾巴在屁股後面搖了兩搖,站起了身來。唉,該走啦,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呢,還是回家過年的要緊!如此想着,樑金宅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三具血淋淋的屍體,和那幾張驚慌的臉,準備朝着停機坪的方向走去。

成田機場的停機坪分爲兩類,一類是客機,而另一類就是貨機了,客機那一邊,不用說是人流不息,而在貨機這一邊,也是堆滿了各式各類的待運貨品,正等着工作人員把它們送上飛機,而就在這些大大小小的紙箱、木箱、集裝箱中間,樑金宅無聲無息地朝着自己的目標靠近。

就是那架飛機了,看着前方,一架屬於快遞公司的MD-11貨運班機正安靜地停在那裡,樑金宅知道那是飛往上海的,也是它現在的目的地。眼瞧着四周無人,樑金宅便準備偷溜上那架飛機了,可就在這時,他的雙耳忽然一聳,卻是停下了腳步。

這隻貓咪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才發現它涅!?樑金宅扭過頭去,便看到一隻小黑貓站在自己的左近,兩隻碧綠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然後便聽見喵嗚一聲,卻是這小黑貓揉身朝自己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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