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
“你媽給你介紹相親對象?”衛將行問起茶樓裡發生的事情,甘藍簡單說了下。一聽藍芳芳竟然是讓甘藍去相親,衛將行差點沒把出租車車頂掀了。
“嗯,可能見我年紀大了。”藍芳芳在甘藍這個年紀時,甘藍和她的龍鳳胎哥哥已經一歲多了。
“我看她是想把你留在廣州。”衛將行可不這麼想,在如今的年代,二十四歲的大學未畢業的女孩就如同祖國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離盛開還早。
這兩年過年,甘藍每次來廣州,藍芳芳對甘藍的態度一年比一年熱情和親密,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的。
恐怕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結婚把甘藍留在廣州,她想得倒美。
“她可沒這麼愛我,她們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富甲一方,不需要我給她們賺錢。再說有甘小寶在,也輪不到我去給他們養老。她留我在廣州幹什麼?”甘藍完全不信衛將行的這個說法。
“畢竟你是她女兒,可能想補償你。”衛將行琢磨,甘藍說得很對,她們不靠甘藍賺錢,也有兒子養老,所以只有這一個可能。
“我不會留在廣州。”無論如何,她不會留在廣州,一年來一次廣州是她最大的妥協和讓步。
甘藍銘記父母生她的恩情,可他們那些年把她丟在西安從而讓她不得不輾轉於各個親戚家寄人籬下之事,她也沒有忘。
“我也不會讓你留在廣州,她們當初不是把你給我了,你就是我們家的人,我唯一的妹妹。想把你要回去,想得美!”衛將行憤憤道。
“放心,不回去。”甘藍靠在衛將行肩上,哈哈大笑,衛小公子護犢子的模樣着實帥氣。
六年前,甘父親口承諾,把甘藍給衛將行了。雖然有氣話的成分在,但甘藍至此光明正大地住在了衛家。
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許,衛將行甚至想把甘藍的戶口遷過來,從法律上稱爲兄妹。
其實也可以說依舊是寄人籬下,但將行真的從來沒有把她當外人。她們之間的血緣較遠,但將行待她就如同親妹妹一般。六年日復一日,照顧她、關心她、保護她。
如果阿甜給與甘藍的是友情,那麼衛將行給與她的就是父母給予她甚少的親情。
兩人回到上海,接起小衛,便去了甘肅。
小衛父母職位特殊,假期短,與三個孩子一起吃了一頓飯便回單位去了。
小衛很捨不得,但沒有辦法,父母工作特殊,從小都是這樣,他也習慣了。
去甘肅短暫見了小衛父母親後,三兄妹緊接着就去了西安,因爲西安大雪,飛機延誤了幾個小時,等到了西安,已經是晚上,幾人只能先住酒店。
翌日,大年三十,今年的最後一天。
甘藍起得很晚,近十點才醒來,還是衛將行來房間叫她吃早飯,甘藍才醒來。
“昨天晚上做噩夢了?”衛將行見甘藍神色不好,問道。
“也不能說是噩夢,我只是夢見一些往事和從前的人,大概是觸景生情。”甘藍看着窗外,這座被白雪覆蓋的城市,她長大的城市。
甘藍獨自一人出了酒店,輾轉幾路公交車,到達了高中學校。
此時學校早已放假,大門緊閉,學校外面的小吃攤也都放假,這裡靜地很。
甘藍順着學校外的人行道散步,繞了大半圈,行至一處監控的死角,並確定四下無人後,她翻牆而進,這裡是她以前晚上溜出學校打英雄聯盟的秘密通道。
剛翻到頂部,才發現頂部加了釘網,幾年不見,學校的安保措施強了不少。
小心翼翼越過釘網,跳到圍牆的另一邊。
她是在十三中讀完高中和初中,也是在這裡認識了阿甜。
六年教室換了好幾個,同桌從來只有她一個。
六年多沒回來,學校變化好大。
當然變了,現在都市發展多快啊。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穿着白色厚厚羽絨服的年輕女孩,背上還揹着一把吉他。
甘藍側頭看了阿甜一眼,不意外她出現在這裡。
怎麼想起回西安?我以爲你一輩子都不想回來了,畢竟這裡沒給你留下什麼好的回憶。阿甜問道。
怎麼沒有?甘藍反問。
你想說我嗎?阿甜道。
可不就是你,你就像融化這一片白雪的陽光,是我在這座城市最美好的回憶之一。甘藍微笑起來
爲什麼是之一?阿藍,你心裡還有其他人?說,是哪個小偷,偷走我寶貝阿藍的心?阿甜十分不悅和憤怒。
師父啊,咱們三個人一起練琴,一起唱歌,那時候多幸福。甘藍道。
提到師父,阿甜的氣這才消了下去。
你現在也很幸福。阿甜道。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悠悠揚揚,美麗,但渾身寒冷。
對啊,我很幸福。如果能爲你報仇,我會更幸福。
一片雪花落到甘藍的衣袖上,她兩指捻起雪花,一捏,透明的雪花瞬間化成水。
這六年來你有很多機會可以爲我報仇,我也提醒過你很多次,可是阿藍,你每次都下不去手。阿甜道。
他跟你長得太像了,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你,我也想看着他就像能看着你。甘藍解釋給阿甜聽,也是告訴心裡的自己,這就是原因。
僅僅如此?阿甜微笑。
我好像有點恨不起他來了。甘藍抓了一把雪,捏緊,感受着掌心的寒冷,試圖讓她的內心也冰冷下來。
沒關係,遵從自己的內心。阿甜摸了摸甘藍的頭。
出了學校,甘藍準備打車回酒店,等車時甘藍突然接到了連叄苦的電話。
“喂。”
“你在哪?”
“西安啊,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說過嗎?”
“我回來了。”
電話裡傳來了連叄苦的聲音,甘藍心跳停了一瞬。
一個小時後,甘藍面前停了一輛車,連叄苦從車上走了下來。
“怎麼,傻了?”連叄苦笑着摸了摸甘藍的臉,觸手冰涼,眉頭一皺,“臉這麼冷,你不會在外面一直等我?”
“怎麼可能,我又不傻。”然而事實是從電話掛斷,甘藍一直在原地裡等連叄苦。
連叄苦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甘藍,下巴蹭了蹭甘藍毛絨絨的頭頂。
“你就是個小傻子。”
“你才傻。”甘藍回懟。
“好好好,我傻,我最傻。”連叄苦寵溺一笑。
“本來就是。”甘藍嘟囔。
“你哥呢?”連叄苦環視一圈,沒看到衛將行。
“在酒店,昨天晚上他和小衛雙排到凌晨,還在睡。”甘藍道,“好冷,我們上車說話吧。”
“嗯,上車。”連叄苦揉了揉甘藍冰涼的臉,試圖給她傳遞一些暖意。
甘藍跟他上了車,坐上副駕駛,系安全帶時看到後座上放着一束粉色百合花,那是阿甜最喜歡的花。
“我送你回酒店,我下午有點事,晚上來找你吃飯。”連叄苦道。
連叄苦開車,甘藍問道:“你是要去南安墓園看阿甜嗎?”
今天是阿甜的忌日,他又買了阿甜最喜歡的粉百合。
“我也要去。”連叄苦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甘藍又道,目光堅定。
“好。”連叄苦無奈,但他沒有辦法拒絕甘藍這個要求。
甘藍抱着花便不說話了,安靜地看着窗外。
連叄苦看了一眼甘藍的側顏,眼神柔了柔,也沒有開口。
南安墓園。
此處亦是白雪皚皚,連叄苦下車,拿起後座的粉色百合花,卻發現甘藍還沒有下來。
“怎麼了?”連叄苦又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甘藍還是沒動。
“好像是生理期來了,肚子很疼。”甘藍道,面色有些痛苦。
連叄苦笑了笑,道:“好,那你乖乖在車裡等我,別出去,外面冷。”
“關好車鎖。”連叄苦又道。
“嗯。”甘藍乖巧應道。
說完,甘藍突然起身,吻上連叄苦的脣,溫柔繾綣。
連叄苦一愣,加重了這個吻,情意瀰漫,好似要天荒地老,再也不分開。
良久,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
“早點回來。”甘藍輕聲道。
連叄苦摸了摸甘藍的頭髮,目光眷戀,低聲呢喃:“等我回來,我們去民政局領證,好嗎?”
甘藍注視着連叄苦的雙眼,她想,怎麼有人的眼睛能如此迷人呢?
“有誰求婚在墓地求婚的?”甘藍失笑。
連叄苦仍舊眷戀地注視她。
“好,回來就去領證。”甘藍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眼神,便應下了。
連叄苦這才心滿意足地抱着粉百合上了墓地。
轉過身的那一刻,甘藍臉上精心粉飾的笑意消失,唯留幾分苦澀。
車窗上搖,甘藍卻沒落鎖。
她看着連叄苦離去的背影,在這方白雪覆蓋世界,如雪中松柏,清傲又孤獨。
閉眼輕寐,想象那個人還在身邊,不曾離去。
過了一會兒,甘藍聽見有人敲車門,睜眼一看,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