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離開

010 離開

身體懸空在幾十米的高度,手腕被緊緊的扣住,頭頂是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他此刻正努力的想要將她拖上去。

半空的風異常的冷,吹得她神智清醒,輕啓脣,悠悠的問:“風,你愛我嗎?”

曲遠風吃力的扯住伊存希的身體,聽見她突如其來的問話,着實一愣,隨即冷酷的搖頭。

“那麼,你曾經、有愛過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她不死心的再問,眼底透着一絲期盼和乞求,唯一生存的意義。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冷酷的話,響在耳邊,究竟是多少的苦楚從心底涌上來,她不知道了!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夾朵着犀利的尖叫聲。

風中,似乎有母親的哭聲,有父親的嘆息聲……

然而最清晰的還是那一聲:“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好冷,好冷……

她閉上了眼,使勁全身的力氣,擇脫了他的鉗制,……如垂落的風箏般,她微笑着張開雙臂,身體直直的向後躺去!

曲遠風吃驚的渾身一震。

“存希!”驚恐瞪大的眼在趕到天台邊緣時,眼睜睜看着女兒直直的墜落,然後,血漿迸裂。

福媽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老牧的嘴半張着,再也不出任何聲音。

四周一片寂靜!

空氣凝固了,時間靜止了,只剩下呆怔的人羣,冰冷的死亡!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已經過去了,所有的人都沉靜在一片靜默之中,送走了伊存希之後,伊牧與福媽顯得更加的老了。

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打溼地上的青磚,打溼長青的松柏,打溼了未撐傘的人們的黑衣。

兩位老人一直都靜默着,沒有哭,亦沒有出聲!

直到天色漸暗,他們這才互相攙扶着,轉身,緩緩的離開這一片靜默的墓地。

身後,那張照片上的女兒笑容甜美,如暗夜精靈一般。

遠去,漸漸的遠去……

君嵐迎了上去,暗示了眼一旁的寧波瀾,兩人一左一右的去攙扶老人,可是兩位老人卻像沒有看見他們一般,低着頭,靜靜的從他們中間穿過。

“姐!“波瀾看向一臉失神的君嵐,出聲輕喚。

“對於伊存希的死我不會愧疚,但對於老牧跟福媽……”她的眼底滾動着情緒,“我有責任爲他們做些什麼的。”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白人送黑人,君嵐,該做什麼就去做吧!”程芝拍拍君嵐的手,一臉鼓勵。

君嵐感激的回以一笑,眼神微微閃爍,刻意忽略着不遠處一身黑色筆挺西裝朝她走過來的男人,跟程芝說了聲:“那我先走一步了!”

“姐,我也去!”波瀾快步的跟了上去。

黑色鋥亮的皮鞋停了下來,看着那道迅離開的背影,俊美的臉龐微擰,痛苦的糾結着。

“遠風!”藍波跟上,年中撐着把黑色雨傘,順着好友的視線,看向那道逐漸遠去的身影,脣邊浮起一絲苦笑。

“我們也走吧!”

“嗯!”

兩人上了轎車,很快滑入車道,離開了這令人生寒、四周冰冷的墓地。

一個月後

原以爲她會因爲得知真相而改變主意,然而,這場婚禮還是如期舉行了。……曲遠風站在ed頂樓,看着地下露天舉辦的那場驚動洛城的曠世婚禮,苦澀的笑隱入手中的高腳杯,一仰頭,紅色液體順着喉嚨迅的沒入體內。

十二樓!

新婚休息室內,君嵐端坐在化妝鏡前,看着鏡中身着雪白蓬鬆婚紗的自己,臉上刻意揚起的笑漸漸的隱退,再伸手撫上這張平凡的臉,眼底的苦澀愈加明顯。

當年,在決定換上這張平凡臉的時候,她就曾經在心底暗暗誓,非讓曲遠風付出慘痛代價,非讓他萬劫不復不可,可是真相告訴她自己有多麼愚昧。

她沒辦法原諒曲遠風,同樣的,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既然命運這麼愛捉弄人,那她爲什麼不順它的意呢,既然兩個人之間阻隔了那麼多的仇怨,又有什麼理由在一起呢?!

就這樣吧!

結束這場在衆人眼裡荒唐的婚禮,她就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了,遠離這個商場,遠離這個洛城,遠離這個男人……

一切都將結束在這裡!

叩叩!

“進來!”休息室外傳來叩門聲,君嵐微微斜過頭,猜測着來人。

嗒、嗒、嗒!

緩慢的,頗有節奏,莫名帶來一股陰幽氣息,她迅回頭,一股酒味襲來,脣瓣被迅的覆蓋。

“唔!”

來人用力拉扯着她身上的婚紗,用力過度的幾乎要將它撕破,君嵐反力阻止着他的動作,脣被壓得沒辦法出聲音。

“曲……!”

上半身被壓制在化妝臺上,她拼命的想要將他推開……

哧啦!

婚紗背後的拉鍊被他邪惡的手指拉開,他的手滑行在她光潔的背部,脣也跟着下滑,舌頭舔過她的鎖骨,佔據她若隱若現的酥胸。

“不、不要!”用不上力,腰部被他技巧的扣住,她連起身都難。

“嘶~!”猛的倒抽了口氣,他輕啃着她胸前的敏感地帶,君嵐又羞又氣的捶打着他的背,緊張的掙扎着卻仍是徒勞無功。

啪!

一記巴掌,落在那張迷亂的俊臉上。

動作停下,他愕然的擡頭看她,君嵐趁機抽身離開數步,整理好被褪了一半的婚紗,繼而冷漠無聲的整理着妝容。

“君嵐!”

他出聲,語氣中透露着的乞求令她手指微顫。

“還要繼續懲罰我嗎?覺得我現在這副模樣還不夠悲慘嗎?”他苦澀的嘆息,靠近她,期待她的態度有一絲的柔軟。

君嵐低下頭,痛苦的擰眉,將滿滿的苦澀吞回肚裡之後,這才擡起眼,冰冷的看向他,啓脣:“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要懲罰誰,我只是、想要得到幸福而已。”

“幸福?”他怔怔的低喃,“你明明是愛我的,嫁給你不愛的人,又怎麼會幸福呢?”他伸手,擁抱住她,殷殷期盼道,“君嵐,別再互相折磨了好嗎?一切都過去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重新開始?”君嵐輕啓着脣,“怎麼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曲遠風不服氣的追問,“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阻礙了,所有的誤會也都解釋清楚了,伊存希也已經得到了懲罰,爲什麼你要無端增加彼此之間的阻礙呢?”

阻礙?

是無端增加的嗎?

君嵐閉了閉眼,將眼底的溼意忍下:“你把一切都輕描淡寫了,阻礙不是我造成的,是命運!從一開始,你就帶着目的而來,而我也是帶着目的接受你,我們之間的愛太不純粹,就連命運都看不過去的跳出來反對,一切的悲劇就是事實,我們是受詛咒的,本就不該在一起。”

“可笑,那麼自信的寧君嵐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信命運了?”曲遠風搖頭,痛苦的搖頭:“說到底,你還是恨我!”

君嵐別開眼,不同意,卻也不反對。

婚禮的音樂響起了,休息室門被人推開,一身白色西裝禮服的藍波揹着光出現在門外,恭候着他的新娘,然而這樣唯美的畫面,他臉上露出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看着一身純白朝他走來的君嵐,他的心底無法雀躍。

不可否認,他愛她!

那麼獨特、高貴、出色的寧君嵐,沒有哪個男人會不爲她心動吧!……

即使頂着一張平凡至極的臉,她渾身散出的尊貴和魅力也能無形中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她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

所以她應該獲得幸福纔是!

他不是神,他沒有偉大到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然而擠身在帝王與女王之間,他卻有種無處容身的感覺,明明她爲他騰出了位置,明明她親口說出要嫁的是他,可他從來沒有緊握手中的感覺,她永遠是虛無的,來去自如。

“真的決定要嫁給我了嗎?”她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抑起頭,給了他一個和煦的微笑,可他明顯在她的眼底現了冰冷的存在,最後一次,他不確定的問出口。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懷疑嗎?”她回答,聲音不輕不重,足夠讓在場的兩個男人聽到。

如此盛大豪華的婚禮,熱情高氵朝的賓客,可莫名的,所有的人都感到一股冰冷……,從展露幸福微笑的新娘眼底竄出。

從那隨後跟來,出現在紅毯另一端的男人眼底竄出。

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直直的立在紅毯一端,冰冷的注視着手挽着手朝他走來的一男一女。

看着她手挽着另一個男人步入禮堂,一身明媚裝束是他幻想過多次的嬌美嫁娘,痛,席捲而來,幾乎無法呼吸:“既然相愛,卻偏偏不能在一起,那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他踱步走向她,與她側身相對,眉眼對視。

“不!”她搖頭,殘忍的搖頭,“只有讓你活着,只有讓你生不如死,父親在九泉之下才會瞑目,而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那就讓我跟你一起、萬劫不復吧!”

悶痛,狠狠襲向胸口!

她終於說出了心底的話,這一次,他痛得痛快!

一陣涌動,喉間一甜……

噗!

“總裁!”

“曲總裁!”

“遠風!”

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她猛然驚慌,迅的轉過頭……

砰!

眼睜睜的看着他,直直倒下,那高大偉岸的身體,直挺挺的倒在紅毯上,如死亡一般,一股冰冷的刺痛襲上她的全身,令她全身虛軟……

“遠風、遠風!快,救護車!”藍波瘋狂的衝着周圍叫嚷着,快的推開人羣往停車場奔去。

她靜靜的跌坐在他身旁,看着他脣瓣沾着的鮮紅血液,看着他毫無血色的面龐,突然覺得害怕,渾身顫抖,手指撫上他的面頰。

冷,好冷!

“你是在懲罰我嗎?你又要讓我生不如死了嗎?不,你不能這麼殘忍,你快醒過來,……求你、醒過來!”沒有力氣了,她的聲音虛弱的只能讓彼此的心聽見,四周的吵雜把所有的悲傷都隱沒了。

急促的腳步聲!

數道白衣身影推着滑動病牀急切的奔往急救室……

緊張的心跳,混亂的人羣!

危險、緊張、窒息……

“怎麼樣?醫生,先生他要不要緊?”管家急迫的扯住主治醫生的手,卻見他搖頭,迅的走進急救室,眼神立即暗沉了下來。

“管家伯伯,我dddy怎麼樣?我dddy怎麼樣?”曲靖南緊張的扯着衣角問。

藍波的視線一直停在那道從進醫院開始就開始沉默不語的人兒身上,她的臉色太過蒼白,神情太過悲痛,像是遊魂一般,靜得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明明愛得那麼深刻,爲什麼要互相折磨?

他不明白,實在無法猜透她的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外面,天色已然全黑,管家先帶着靖南出去用餐,前來表示關切的人一個個的離去,送走最後一位董事之後,藍波轉過身,看向那道蜷縮的身影,心底微微一澀。

從早到晚,她一直保持着那個坐姿,甚至都沒有動過一下,心中的怒氣漸漸消退,他終於還是沉不住氣,走向了她:“他會沒事的,先去吃點東西吧!”

她面容平靜,一下下細細的眨着眼,像在回憶什麼,彷彿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君嵐!”

他不放心的靠近,在她的面前蹲下,看着她蜷縮的樣子,緊緊的抱着自己,像是隻膽小的刺蝟,她有眼底有一抹晶瑩透明的液體,緩緩的凝結成珠。

一滴!

順着手背滑下,她的神情卻仍然淡漠。

她表露在外的永遠是那堅強的保護色,可太過傷痛的內心已經出賣了她。

他幾乎可以看見她原本已經傷傷痕累累,此刻卻已然支離破碎的內心,一股酸氣涌上,他伸手,緊緊將她摟入懷裡,細聲軟語:“君嵐,他會醒來的,別害怕,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刷刷刷……

眼底的液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滑下,她的模樣依然冷漠,只是眼眶泛紅,細微的呼吸變得急促,緊憋許久的胸口開始不規則的起伏。

痛苦,卻不願痛哭!

寧君嵐,你到底想要一個人硬撐到什麼時候?!

一行人,停在不遠處。

看着哭得慘烈、上氣不接下氣的君嵐,逐個的紅起了眼眶。

那是他們見過,寧君嵐最脆弱的樣子。

三天三夜,她沒有離開,也沒有閤眼!

食物是在華揚、波瀾、程芝、藍波的半哄半送中吞下肚的,失去保護色的她脆弱的像個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那盞亮着燈的‘手術中’,時不時露出乞求的眼神,讓衆人跟着心酸不已。

那是他們見過,最卑微的寧君嵐。

他們根本無法想像,如果曲遠風就這樣長睡不起,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尹喬瑞出現在醫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君嵐,她那蒼白的臉色和那紅腫的眼眶,那麼脆弱、害怕、卑微的樣子,像只驚恐的免子。

此刻的她,誰也不認識,只憑着唯一的信念等在手術室外,對於來來去去的親人、朋友,誰也入不進她的眼裡。

知道了,終於明白了!

她的愛,與她的恨一樣濃烈,全部都給了躺在手術室裡的男人。

那個幸運的男人。

既然只有你能給她幸福,那麼、快點醒來吧!

尹喬瑞最後看了眼那道無助蜷縮着的身影,與周圍的幾人打過招呼之後,轉身走出了醫院。……向着那明亮的出口,他走得輕鬆而又苦澀。

又一個晝夜過去了!

她終於暈倒了!

躺在病牀上,掛着點滴,她的睡容是那樣的安祥,是否在夢中,她與她深愛的那個男人相遇了呢?

“姐、姐……”

恍然間,有道清亮的男聲呼喚着她,扯動着她的衣角,推着她疲憊的身體。

“醒醒姐,快醒醒!”

身處在迷霧之中,腦海裡一片茫然,那個聲音,從哪裡傳來,她分不清方向,那個男人,朝着她乞求,她該不該爲了他放下一切?

“姐,你快醒過來,別丟下波瀾!姐!”

波瀾?!

是波瀾的聲音!

猛然一陣清醒,君嵐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撥開了層層迷霧。

“波瀾,學姐只是太累了而已,讓她再休息一下吧!”

“可是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可她已經疲憊了兩年!”華揚的聲音,透着一股魔力,讓她的心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醒來!

潔白的天花板出現在眼前,側過臉,看到的是兩張焦急的眼。

“學姐!”

“姐!”

兩人驚喜的看着醒來的人,眼底透出一片期待。

她的眼珠波動,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迅的坐立起來,就要下牀。

“學姐,你要去哪?”華揚上前扶住她虛弱的身體,緊張的問。

君嵐擡頭,沉聲問道:“他、怎麼樣了!”

“他?!”華揚眼神閃爍。

君嵐緊張的抓住她的雙臂:“他怎麼樣了?”

良久,兩人對視了一眼,這才遲疑的回望她詢問的眼,回道:“他的情況似乎很嚴重,英國派來了人,把他接回去治療了。”

“接、走了?”身子癱軟下來了,君嵐失神的坐在牀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