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甘臨無利

連山宮裡,伏羲滔滔不絕,雙角傲對蒼穹,身着鹿衣。那一雙睿智的眼睛格外地炯炯有神,越發的深邃,以至青臉上的疲憊都顯得神聖。真可謂:

太極未判號混沌,

陰陽化合兩儀成。

引領四象爲八卦,

龍師天皇伏羲能!

望着丈夫白髮白鬚的蒼老之狀,女媧心中一酸,因爲她是鳳鳥陽剛之體,還有涅槃重生陰柔神功。所以一直還是面如傅粉,齒白脣紅,保持着長生不老的狀態。

女媧終究忍不住,滿懷痛惜,聲音溫婉地勸阻道:

“哥哥,你就別再說了,讓孩子們忙各自事去吧。”

伏羲見陰康她們還侍立在一旁,輕輕擺擺手,輕聲道:

“我累了,你們先下去吧!”

卻見後者張張嘴,明顯的心中有事,只輕輕一笑:

“孩子,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有數了。”

搞得陰康莫名其妙,因爲他一貫不是這麼拑制口舌的。

自己可是有天大的事要告訴他們的,不過轉念一想:

華族每次遇到困難,父皇大人哪一次不都是未卜先知?這次肯定是成竹在胸,自己這幫人又何必瞎操心?!

既然一想明白,她馬上就釋懷了,於是乎高高興興,和大家一起拜別:

“那好,陰康這就走了。還請父母大人多多保重!”

一邊拉着小黃龍,也是恭恭敬敬施禮告別。其實,那時大家都是吃了上頓愁着下頓在哪,並沒有多講究,也只是在華族,纔開始施行文明禮貌。這也是上古子民們,對伏羲女媧出自內心的感恩戴德!

看到大家都走了,連山宮裡又恢復往日的寧靜。

盤腿而坐的伏羲看看身邊的女媧,發現她也是默不作聲,便嘗試着改變一下這裡壓抑氣氛。他深情地輕撫愛妻的烏黑秀髮,笑着說道:

“我剛纔忽然想起來了,越過乾清宮,有個地方叫倉廩,專門收藏着各種山珍海味!就像傳聞中的視肉,能解人飢餓,如果能夠弄來,那麼大夥都不用爲吃喝發愁了!”

誰知女媧一聽,一反常態地面色大變,雙手緊抓丈夫的雙臂,尖叫出聲: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不,你不能有這種想法,這太危險了!”

她這個反應,也是大出伏羲的意外,只無奈地連連搖頭。

他自然清楚,妻子對自己的關心,只順勢將她緊緊攬在懷中,安慰道:

“傻妹子,別擔心!到現在,你還不放心你哥麼?你要明白,我的真實身份,絕對不會有什麼事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忽然全身爆發出了無比強悍的氣勢,讓女媧都感覺到了壓力山大。

見她的臉色微變,伏羲早感覺到妻子的不適,急忙又回覆到往常的從善如流,這讓女媧是壓抑全消。他才又邪邪地呵呵一笑:

“妹子,這下你放心了吧。現在的我,已經把易預功成泰,而且我還是陰陽雙修,就連那重陽告訴我的,我也歷經困蹇損剝明夷無妄,達到了九層。故而才覺醒了祖神血脈,可以說是獨孤求敗,捨我其誰,又何懼之有!?”

聽着他這麼霸道無比的一說,她倒是豪氣沖天,莞爾一笑:

“哥哥這樣說,妹妹又有何懼?大不了我就陪着哥哥一起瘋,一塊兒鳳凰涅槃如何?”

伏羲一瞧,趕緊制止她的想法,輕輕一拉愛妻:

“你就別再悲觀了,沒有那麼嚴重。其實,石年這孩子真有幾把刷子,不動聲色,這天下蒼生,還是挺佩服他的。只是,這天災如此,捱過這段困難,就天降甘霖,百姓無憂了。不說了,我們也休息去吧。”

天色未晚,龍神廣場上已經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了。

領頭一個面如冠玉,細腰乍背之人,由宛丘城中健步如飛而來,只笑眯眯的說道:

“看昊英哥哥眉飛色舞,定然是自己的工作被父皇嘉獎了吧。朱襄我也來彙報彙報,請父皇點評。”

潛龍氏一望,敢情是飛龍氏到了,也是高興。笑着對傳教臺上的羲皇說道:

“父皇,你不知道,飛龍才更厲害呢。他看你繪那卜卦圖一眼,就能照樣畫出,還講的頭頭是道。”

伏羲也有了興趣,轉而問飛龍:

“真有此事,你也說來聽聽。”

後者連連點頭,舔舔嘴脣,開口說道:

“每次見您結繩記事,特別麻煩。有個天長日久,繩子爛了,就掉落無存。我就想找個更好方法。常見您觀天察地,也細看蛛絲馬跡,鳥爪獸足,大到山川河流,小至手掌紋螺依樣畫下,代表各自名稱,作爲記憶。又看您繪的八符號,有的像水有的似火,有的如山若雷就命名水火山雷,真的很有趣。”

伏羲也是很感興趣,聽他繼續說叨:

“歸納起來,共有六種情形,暫時稱爲六書:如乾坤爲天地,稱爲轉註;

震艮爲雷山,所謂高山仰止,稱爲會意;

巽離如釜中煮食,風借火勢,稱爲象形;

艮兌猶少男少女婚媾言情,稱爲指事;

還有假借,爲令長之類,一字兩用;六爲形聲,如江河,皆以水爲形,工可爲聲。將他們組合一起,就叫書契。您看如何?”

那伏羲聚精會神,拍手稱讚。

“好好好,你就繼續努力,好造出書契,方便萬民。”

那飛龍見自己也得到羲皇首肯,也是興奮地退下。

人羣忽然嘈雜起來,紛紛避讓。

伏羲一見,竟然是羣野生馬牛羊豬之類直奔過來,正想阻止,旁邊三四人中一人高喝:

“站住,都別亂動了。”

那些畜生立刻住腳不動,後邊閃出位青臉大漢,身高過丈,虎背熊腰,直衝太昊媧祖躬身施禮,說話洪亮:

“父皇,大家都爲天下爲公的事情,說得口乾舌燥,就該我青龍出場了,爲大家助助興。我前些天早起,門外發現了這三位老人,操牛尾投足以歌,特別好聽。問是什麼,說名叫八闕。父皇您聞風而作樂,我們才照葫蘆畫瓢重新構思後,編了這段,也讓您樂呵樂呵。”

於是搬出一物,是用蘆竹做成,有笙管六根,外側有孔,下插入一葫蘆。每二三根笙管,上套竹管。

伏羲見那三位老人各抱一個在胸前,問道:

“這都是你所制?”

青龍搖頭道:

“不,這是母親身邊的娥陵妹子所作的笙篁,母親說可以活躍氣氛陶冶情操。所以,我就與三老合作,排成這八闕之樂。”

伏羲讚賞的衝他點點頭。一邊四下張望,喚道:

“公工,快將烏桐琴取來。”

哪知半天沒見人。旁邊卻湊來黑龍氏粟陸:

“那公工亂彈琴,弄斷了琴絃就不知上哪了,我四下裡也沒找着他。耽誤父皇無法彈奏,實在可惡。”

他見伏羲臉色逐漸陰沉,更是壓低聲音,添油加醋:

“父皇如此信任他,他這樣做,真太不像話!對了,您將那他的位置交我替代好吧。”

忽見伏羲目光不善得緊瞅自己,不由得把話又吞回肚裡,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這時又一佳人,將一獸皮包裹的東西奉上,伏羲一瞧喜上眉梢:

“娥陵,你這丫頭,從哪弄來的。”

那女孩嬌聲道:

“是媧母娘娘教我修好的,現在琴音更美妙了;與您的寶瑟剛好是一對呢。”

女媧笑着擰了她一把,嗔怪道:

“就你精靈古怪,說我是什麼娘娘。大家都就這樣叫。只是那瑟不好弄來——”

娥陵仰首,嬌聲對空中呼喚道:

“勾陳哥哥,快來幫忙——”

這時,一陣悠揚的聲音,從那青龍身後三老的吹奏笙篁中傳出,音色明亮渾厚,悅耳動聽的旋律配合融洽,但聽笙歌鼎沸。

那幾個紀通五佐帶來的珍禽異獸,如白龜黑蛇亦各自搖頭擺尾,隨音樂旋律扭動身軀,特別是鳥鳴那隻朱雀,更是引吭高歌,引來萬千飛禽,在空中載歌載舞。

而先前跑來的百獸牲畜,同樣受到那隻小白虎感染,晃動身軀,與現場的人類一起舞蹈,真的和平融洽,同享光明。

忽見那朱鳥一飛沖天,頓時笙篁中音色驟變,其聲宛如鳳鳴九天,又夾雜何止白種鳥禽歡歌。又似龍吟聲至,再看百獸率舞,羣情激奮,風吹草低,更多人加入舞步。

大家唱着跳着,眼前閃過幕幕生活場景,炊煙升起,日月輪迴,草木榮枯,採摘果實,網羅鳥獸,又見夕陽西墜,滿載而歸的人們是日落而息。

在場之人,個個喜氣洋洋,歡聲笑語的伸出雙手,無論陌生熟悉,都是緊緊相擁相依,共度美好時光。

這時,一輪明月掛在天上,皎潔的月光溫柔的灑在每張歡快的臉上,宛如母親的撫摸。歌樂也隨之柔和起來,人們想起了大地的寬廣厚德,還有容納萬事萬物的肚量,不覺溫馨無比。夜風清冷,也擋不住人們的狂歡。

因爲今天,大家有着太多收穫,太多喜悅,讓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這一切都源自一個人----那就是同樣激動不已,也一同載歌載舞的聖人羲皇。

這時媧母一側身材綽約的女子娥陵出現了,還有那風韻猶存的陰康,也停止休息,走向人羣中間。

那陰康不知從哪摘來片樹葉,隨意放在脣邊,邊走邊吹,是別有韻味,那溫婉的樂音就如和煦的春風灑向四面八方,好似那竊竊私語的情侶互道思念;又似母親的輕輕哼唱,吟撫着兒女,讓人動容。

而娥陵則手拿一如雞蛋大小上圓下方的陶隕,上有六孔,只放在脣邊,竟後來居上,音色清越高亢,直衝雲霄,彷彿這大千世界唯有這美音獨領風騷。

一時間宮商角徵羽五音六律俱全,歌舞樂相得益彰這美滿乾坤。這時一處處篝火點燃,人們團團圍着火叢舞蹈,感受這光明溫暖,逐漸有人累了大夥互相緊挨着坐下。這火光與天際的星月相連,只叫人分不清天上人間了。

六三,甘臨,無攸利,既憂之,無咎。臨卦第三爻,陰居陽位,就是不當。用鉗制壓迫來治理天下,是沒有前途。如果當時能認識到這個隱患,並採取行動,纔可以安枕無憂了。

這是因爲六三動,化爲地天泰,是吉祥安泰,故此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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