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班幹部和學習委員的票算不算?”
“去去去。”肖系長擺手, 不知想起什麼, 又笑起來, “我看一堆大老爺們裡面有個挺帥的小夥子, 可惜你不是滬籍, 沒有選票,否則蠻好選他。”
然後話題就扯到五月的籍貫戶口上來了,呂課長說:“我們上海戶口結婚滿十年才能拿到,如果是人才引進呢,至少也得七年, 比美國綠卡和日本永住權還金貴。所以說, 五月啊,你得抓緊結婚, 或是早點拿到本科學歷證明去申請人才居住證才行。對了,和小錢談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辦喜事?”
五月輕聲嘆一口氣:“唉, 我和他可能要分手了。”
衆人一驚:“好好的,怎麼分手了?”
只有呂課長雙手抱胸,面上浮現洞察世間百態的通透笑容:“是不是遭到他們家裡的反對了?”
五月含糊以對:“嗯,差不多吧。”
呂課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小錢那小夥子不錯,老實……不過, 小姑娘也別太傷心,你要是喜歡上海的男小孩, 以後我也會發動王主席給你留意的……但是呢,”說到這裡,開始嘬牙花子, “太差的你看不上,中等的吧,其實最難搞,真正好的吧,又碰不到……”
“唉,順其自然吧。”嘴上說的雲淡風輕,一想到馬上就要到年底了,心裡比誰都愁。
看她悄悄嘆氣,呂課長忙又安慰她說:“那個小錢好是好,但他祖籍好像是蘇北的……之前我不太好和你明說,其實那地方的人不靈。分了就分了,下次爭取再找個好點的人家。”
五月反倒奇怪起來:“課長,他家祖籍哪裡又有什麼關係,爲什麼這樣說啊?”
呂課長嘿嘿一笑:“這你就不懂了吧?假如家裡孩子談朋友,我們作爲家長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問清對方祖籍哪裡,懂伐?在我們上海,蘇北那個地方說出去只有受人歧視,知道爲什麼?他們蘇北人以前都是逃難來上海的,住棚戶區擠石庫門,做的也都是苦力活;蘇北女人,辣塊媽媽,最愛吵架,而且只能贏不能輸,吵不過人家的時候,就往地上一躺,撒潑打滾,滿口飆髒話,句句都帶人體器官,不帶不開心,看了能把你嚇死。”
說到這裡,自己先樂了一陣子:“就你這溫吞性格,嫁過去只有受氣的份,算了算了,分了也好。”
五月瞠目結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你們上海人還帶這麼歧視自己人的?!”
呂課長說:“喔喲,我們上海也分上只角和下只角的好伐?”
“這麼說,課長你肯定是上只角出身嘍?”
呂課長面上浮現高貴又矜持的微笑:“我們祖籍寧波,老早是來上海開店鋪做生意的。他們呢,是來拉黃魚車的,要麼就是各種修理工作,箍桶補碗修雨傘,你說呢?”
“天,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悄悄跟你說,那個地方的人,和我們大概不是一個人種,身上抽出來的血和我們的也不一樣。”
“瓦特?!”
所謂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是也。要數地域黑,當今世上,呂課長理應排第一。
又過一天,五月看看周圍人都不在,拉着椅子坐到呂課長旁邊,捧着臉問他:“哎,課長,說真的,要是你兒子找了一個外地女朋友,你會不會撞牆上吊也要反對?”
呂課長忍不住噗嗤一樂,笑過,正色問她:“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這話一出口,五月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不再出聲,只是微微一笑。
呂課長說:“哪,你們幾個小年輕,和我兒子年紀一樣大,我心裡對你們還是很愛護的,所以我也不和你說那些虛的來騙你。要是我兒子找了外地女朋友,我和我老婆撞牆上吊不至於,但反對肯定是要反對的。但是,也要看女方家裡條件的,要是人家條件比我們還好,層次比我們小市民高,比如溫州大老闆那樣的,人家開廠炒房地產的,我們小市民,有什麼底氣去反對人家?這種麼,就就稍微反對一下。
“遇到那種一塌糊塗的,你說我們作爲家長的,能忍心看着自己家庭被均富、被拖累、孩子將來過苦日子麼?當然,要是他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忍心麼,就不管他的事,不忍心麼,氣過還是要幫他,你說對不對?”
五月長嘆一口氣:“明白了,謝謝你,課長。”
下一個週末,錢沐到五月宿舍來找她,她去考會計上崗證去了,但是錢沐不知道。她這一週對他若即若離,態度看着不大對勁,他約她出去吃飯看電影,也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推脫了。錢沐又隱隱有些擔心起來,恰好妹妹蓓蓓打電話去他家,事情說完,忽然問他:“小鐘那天回去沒有生我們的氣吧?”
他起初還稀裡糊塗的:“爲什麼她要生氣?”想了想,又說,“不過,她好像這周沒怎麼和我說過話。”
蓓蓓在電話裡說他:“哎呀,果然,都怪錢慧。”把那天的事情向他詳細解說了一遍,錢沐聽後,這才恍然大悟,週六一大早,趕緊就乘車殺到她宿舍來。
敲了半天的門,把正在睡懶覺的七月吵醒,七月開了門,一看是他,臉馬上拉下來:“你怎麼又來了,來幹什麼?”
看七月的態度,就知道她不會放自己進去,腦袋使勁往客廳裡伸:“五月呢?她怎麼不在?”
“她一大早就被同事約出去了。”
錢沐看着七月,心裡發愁,怎麼會攤上這樣一個小姨子,真倒黴,嘴上小心問道:“誰?誰約她?和誰出去的?三樓的金秀拉嗎?”
七月回想了一下:“是她們公司技術部門的一個人,住在一樓。”
“這麼說是男同事嘍!”
“你知道幹嘛還要問。”七月剋制住想打哈欠的**,衝他一笑,“下次別來了。拜拜。”猛地把門一帶。
再是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她這個態度,錢沐終於被激怒,伸手把門擋住,說:“七月,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我也不要求你對我多客氣,但我們之間至少可以像正常人那樣溝通交流吧?如果說你這個態度是爲了維護五月也就算了,我看你平時對她也不怎麼樣嘛!說話從來沒有好言好語,都是兇巴巴的。對了,你叫過她一聲‘姐姐’沒有?你好像都是直呼其名吧?你看我有說過你不好嗎?”
七月冷冷一笑,幾乎是咬牙切齒說:“我可以兇她罵她,對她吆來喝去,但是別人就不可以!你算老幾?敢質疑我?我們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又懂個什麼?什麼玩意兒!”說完,不管錢沐的一條胳膊還橫在門框上,惡狠狠地把門猛地就是一推。
錢沐眼疾手快,趕緊縮回胳膊,門在他面前“砰”地一聲合上。
日子轉眼過到了十一月中旬,五月和錢沐還是沒分手,兩個人就這麼拖着。分固然是沒分,但也不怎麼出去了,電話信息比以前少了很多,電話打來打去,也沒什麼說頭,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不鹹不淡的問候。
至於沒分手的原因,一是因爲錢沐的執着,不管她再怎麼冷淡,不願和他出去,他也並不勉強,每天總是幾個信息和電話過來,關懷備至。二是因爲她也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怪不到他頭上去,他也已經爲了那些玩笑話向她鄭重道了歉,說那天氣氛很好,所以妹妹錢慧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往旁的地方想,云云。
錢沐並沒有任何的錯,只是,因爲對他漸漸失去了原先的信心,對未來產生了懷疑和不確定,她原本想要有個依靠的肩膀、想要結婚成家的熱切心思,而一點點的冷了下來。現在對於他,喜歡有一點,不捨和眷戀有一點,說不出來的不滿和厭倦,同時也有一點。
她這一段時間苦惱着困擾着,學習卻沒有耽誤一點,十一月份之內,兩門會計功課都去考了。結果雖然還沒出來,回家後驗算了一下,及格十拿九穩,基本沒有問題。只等分數出來後,再去考一門會計電算化,會計上崗證就能到手,有了會計上崗證,她就算是財務課的正式一員了。
考完試的那一天,考場外一個培訓班的同學問她:“初級會計職稱有沒有興趣?”
她說:“這個要有會計上崗證纔好考的吧?”
同學說:“我感覺我們倆應該沒問題,不如先去學校報個培訓班,教材買起來,書先看着,反正要過很久才能考試呢。”
“初級證書好像沒什麼大作用吧?反而是基礎的會計上崗證比較實用。”
“初級是沒多大用,但有了初級這塊敲門磚纔可以學中級和高級啊,中高級要能考出來,嘖嘖嘖。”
她會計上崗證還沒到手,馬上就對會計中高級證書憧憬起來,而且成天忙碌慣了的人,突然一閒下來,當下二話沒說,和同學兩個人結伴去了會計培訓學校,又報了一個初級班。
報好初級班的當天,金秀拉跑來蹭飯,看見她的書本,得知她已經考完上崗證,接下來要去學初級,也替她高興,說:“哎,姐們,過幾天我們在你家辦個趴體,請大家來吃頓飯,大家慶賀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強調一下,作者不是地域黑,作者不幹這事,作者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都是作者聽來噠)
另,今天有兩更。作者拼了。
現在在親戚家,一個偏遠地區的小山溝溝,這裡山青水綠,藍天白雲,空氣清新,就是沒有4g信號,作者這兩天都是早上爬起來,臉不洗牙不刷,冒着零下寒風,步行到500米外的村口,站在路上選好角度,高舉手機,等待4g信號的到來。所以大部分時間是手伸到空中發的,然後發好,接着拖着兩條清水鼻涕接着看評論、回覆評論。偶爾凍得受不了,回覆到一半就不得不跑回家~
預計初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