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和以前一樣。”賽琳娜·巴頓夫人將自己的柺杖靠在椅邊，坐在扎克辦公桌對面，打量着格蘭德之家的辦公室，“我以爲昆因的慷慨會讓你們至少裝修一下這個地方！”
扎克朝愛麗絲示意，帶着老夫人進來的女妖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和這樣的老夫人對話是十分吃力的事情，扎克需要專心應對。
“昆因夫人確實十分慷慨，只是這裡的一切都是父親留下的，我們不想做什麼改變。包括夫人現在坐着的椅子，不知道夫人覺得還舒適嗎？”
巴頓夫人鬆皺的嘴角微揚，想起了在昆因葬禮中，她對教堂椅子的抱怨：“昆因提醒過我，你是個很奇妙的人。果然這樣！這個椅子很舒服，我很喜歡。”
“夫人喜歡就好。不知道蘿拉有沒有告訴夫人，愛麗絲是位十分棒的廚師，夫人想吃點什麼？我想愛麗絲十分願意爲她朋友的長輩做一些。”扎克保持的微笑，一點點試探這個突然來訪的大人物想做什麼。
巴頓夫人輕笑着搖搖頭，眼神變的嚴肅起來：“不用了，我不在意蘿拉和什麼人做朋友。我有些事情想問，希望扎克瑞·格蘭德能夠誠實的回答。”
扎克連忙站起，扯平衣服上的皺褶，微微欠身行禮：“扎克。巴頓夫人，稱呼我扎克就好。”
“好吧，扎克。”巴頓夫人擺擺手，示意扎克坐下：“我想要你介紹一下你們格蘭德的三兄妹。”
扎克坐回座位，平靜的說：“我是格蘭德的長子，因爲父親沒能給母親一個名分，一直隨母親在聯邦西邊生活，經營一些小生意。戰爭讓我們的生活並不容易，母親病逝，我纔回到巴頓，尋找自己的父親。本傑明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是我們在性格上有許多不同，他早早的加入了軍隊，退役時母親已經病逝，於是在我的聯繫下也來到了巴頓。我們的妹妹愛麗絲，則是巴頓市的孤兒，被父親收養。但是我和本傑明都把愛麗絲當做親妹妹一樣照顧。”
“很好。”巴頓夫人沒有表情的點點頭，看了一眼扎克：“就和市民檔案中記錄的一樣，你很誠實。”
扎克並沒有接話，相信調查他們的事情，昆因夫人也做過。誠實？完全不是，她們並不在意扎克的真正身份是什麼，她們在意的是扎克的口風緊不緊，有沒有保持故事一致性的覺悟。
扎克看着巴頓夫人的臉，他和本傑明在昆因先生的葬禮時就意識到了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他們身爲異族，卻要被動的滲透入人類生活的一天。
“我，昆因，所有人。”巴頓夫人擺弄着自己的柺杖：“我們都對你們在處理波奇的事情上的結果，十分滿意。不用緊張。”巴頓夫人看向扎克：“我們並不好奇你們是怎麼做到的。當你活的夠長，見過的事情夠多，你就會對事情的經過失去興趣，你只想要結果。”
扎克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這並不是扎克在討好巴頓夫人，而是他以自己的年齡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巴頓夫人又輕笑出了聲：“不用附和我。”
扎克歪歪頭，無奈的笑笑：“夫人這次來是因爲什麼呢？”
“因爲凱爾。”巴頓夫人的臉重新變的嚴肅，盯着扎克的眼睛：“如果你們可以讓一個人從正常到精神失常，那麼反過來也應該沒有問題。”
扎克挑挑眉，他不覺得波奇·昆因是正常的。但是扎克的注意力馬上偏轉，眉頭皺起。愛麗絲曾轉述過蘿拉對自己哥哥的擔心，但是就愛麗絲‘看到’的經過，和扎克與本傑明對‘康納’的判斷，凱爾應該很快就能恢復正常纔對。
“蘿拉和愛麗絲講過了嗎？”巴頓夫人看着扎克的表情變化，“那就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了。我認爲我這樣的明確要求，比昆因那種模棱兩可、用‘聖子顯靈’那種話、完全丟給你們看着辦的做法，要直接多了吧。”
扎克心中驚訝，這幫老太太的圈子中，難道是無話不談的嗎？
“怎麼？你們做不到嗎？”巴頓夫人看着扎克有些驚訝的臉，皺着眉問。
扎克反應過來，收回驚訝，“不。夫人，您說凱爾的精神有什麼問題嗎？蘿拉並沒有說這些，只是在上個週末提出，因爲聯賽的表現和巴頓先生（凱爾的父親）的要求之下，壓力有些大而已。”
聽到扎克沒有拒絕，巴頓夫人眉頭鬆開：“之前我也是這麼認爲，但是顯然不是，他總是一個人不斷重複某句話，脾氣變的暴躁。而且還退出了球隊，學業也不管不顧。這和我看着長大的那個凱爾完全不同，應該是發生了什麼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扎克皺皺眉，他在思考，爲什麼會這樣。
他張開口，剛想要再問些什麼，卻被巴頓夫人止住：“我說過了，我只想要結果。”巴頓夫人拿過自己的柺杖，身體前傾，就要站起來。扎克連忙起身，繞過辦公桌，扶起巴頓夫人。
“我已經說了我知道的，和我的要求。”巴頓夫人扶着扎克的手臂，往辦公室外走去，“無論是發生了什麼，你，解決它！”
既然已經被這樣要求了，扎克還能說什麼，只有點點頭。
“不要一副倒黴的樣子！”巴頓夫人看着扎克一臉無奈的表情：“我比昆因更慷慨！”
扎克笑笑，這點他已經知道了。在昆因葬禮過後的三天，墓區西側的教堂就收到了來自巴頓夫人的捐款，寫明瞭要更換全部座椅。爲此教堂的神父還特意來謝過扎克，如果不是格蘭德之家，他也接不到那樣的儀式，聚集一批巴頓市中最富貴的老頭老太來這裡。
打開辦公室的門，年輕的女傭接過了巴頓夫人，在黑衣保鏢的護衛下，巴頓夫人離開了格蘭德之家。
目送着巴頓夫人的車離開，扎克皺着眉，愛麗絲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到了扎克身邊，有些緊張的在一旁撥弄着自己的頭髮。
露易絲的離開，也讓這位本就不善妝容的女妖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深邃的輪廓讓她的眼睛在陽光之下投出一小塊陰影，總會給人精神不振的感覺。
扎克摸摸女妖的頭髮：“不用擔心，不是關於你和蘿拉的事。你們還是朋友。”
“真的嗎？”女妖揚起臉，眼下的陰影消失，在陽光下碧色的雙眼反射着陽光：“巴頓夫人不介意蘿拉和我這樣的女孩兒做朋友嗎？”
“是的。”扎克微笑着，和女妖對話就是這樣，一件事一定要確認到讓她放心才行。
愛麗絲鬆了口氣，同齡的蘿拉覺得在家接受家庭教育、不用上學很酷，在殯葬之家長大很酷，但是已經是成年，哦不，老年的巴頓夫人可不一定這麼覺得。至少昆因夫人就覺得這樣對少女的成長不好。所以愛麗絲很擔心巴頓夫人會限制蘿拉和自己來往。
高興了一會兒的女妖突然想到了什麼，疑惑的看着扎克：“那巴頓夫人爲什麼會來呢？”
扎克的笑容變的有些苦澀，“是凱爾，凱爾似乎沒有從‘意外’中恢復過來，而是更嚴重了。”
愛麗絲愣了愣，對凱爾更嚴重的思考只用了一瞬間，就被拋開，女妖的表情變的擔憂，她在擔心自己的朋友。不知道蘿拉會不會更擔心自己的哥哥變成和波奇那樣。
“你在擔心蘿拉嗎？”扎克看着女妖的臉，伸手撫摸着愛麗絲的後背，輕聲問。
“恩！”愛麗絲點點頭。
扎克想了想，“那我們去看看蘿拉怎麼樣，現在她應該還在上課。你可以去陪陪她。”
愛麗絲連忙點頭，但馬上又有些猶豫的搖搖頭。蘿拉所在的學校——賴普特高中，那裡是人口密集的地方，愛麗絲擔心自己會不適應那樣的場合。
扎克並不着急，看着愛麗絲自己做着心理掙扎，不管愛麗絲會不會去，扎克都是要去的。他需要和凱爾接觸，弄明白讓凱爾變的不正常的原因。
“我去！”愛麗絲在猶豫幾次後，做了決定，“巴頓夫人提了什麼要求嗎？”
“恩。”扎克點點頭：“她想讓凱爾恢復正常，或許是那個‘康納’對他產生了影響，本傑明也要去看住他。”
愛麗絲眼中有什麼東西閃動，猶豫的開口：“扎，扎克先生……”
先生。
扎克的眉頭皺起，愛麗絲平時並不會稱呼吸血鬼爲先生，畢竟他們是以兄妹的身份存在於這個社會中，事實上，他們的感情也和兄妹沒兩樣。但是一旦愛麗絲有什麼害怕的事情時，就會使用尊稱，這是弱者在向強者祈求保護的行爲！
比如，在墓地被市政府回收，女妖以爲吸血鬼和狼人就要離開格蘭德之家，另尋居所時，愛麗絲就稱呼了扎克爲先生。（第一卷，第八章，格蘭德之家）
“愛麗絲。”吸血鬼按住女妖的肩膀，認真的說：“不要害怕，我們正在用一種新的方法融入這個世界……”
愛麗絲看着扎克的眼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在這之前，格蘭德之家的非人們不過是佔用了三個合法身份，領取着市政府下發的工資，實際上卻過着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而這一切已經隨着時代的改變而消失，他們以一種莫名的方式進入了人們的生活。
如巴頓夫人說的，她不管不問的給予要求和慷慨報酬，而格蘭德之家負責中間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