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管家反應過來,尤家的這檔子事兒,別人不清楚,跟了尤老爺子那麼多年的管家可以一清二楚。當即走過來,低聲勸着尤茗鳶,“小姐,夫人剛剛回來不久。你若是有事,也要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衣服。不然如今這個樣子,你還沒有問道。老爺他就.......”
知道,她懂。
怕是還沒有問到她想問的事情,就被趕出家門了也許。
尤茗鳶脣間溢出冷笑,擡起腳步,走了幾步回頭看向桃子,“愣着幹嘛,走!”
桃子立即小碎步地跟了上去,“小姐,你慢點!”
她回到自己曾經在尤家的房間,把自己弄了乾淨。可身體不斷攀升的涼意,始終不能夠被驅散一點點。出了門,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尤老爺子和水青辭。只怕是剛纔得到消息,老早地就等在那兒。
“尤尤......”水青辭從沙發上站起來,幾步走到尤茗鳶的面前。她試圖去拉尤茗鳶的手,卻被一瞬間躲開。那隻手,就硬生生地懸置在半空中,僵住了。
水青辭的臉上,多少有些受傷。
一旁始終冷着臉的尤老爺子也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他一開始並沒有說話。只是走近了,微微眯着眼睛,情緒不明地將尤茗鳶打量了個遍,這才冷着聲音開口,“這是你對待自己父母的態度?”
尤茗鳶被身體裡那股寒意侵蝕的牙齒都隱隱地在打架,她擡頭看向自己多時不見的父親。他的頭髮白的更多了,臉色也越發呈現出病態的蒼白。她壓下心口那股複雜的情緒,將視線重新看向自己的母親。
“父親大人,您不必不高興,也不必急着趕我走。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我媽問個清楚,問完我就走!”
尤老爺子的臉色,無聲地籠罩上一層冷硬的冰霜,“你!”
若按照尤茗鳶對這老爺子的瞭解,這個時候,該是他對着自己說些苛責話的時候了。但他沒有,她只聽到來自己父親在耳邊幾聲急促呼吸,半晌之後,尤老爺子轉身離開。
尤茗鳶自是沒有看到,老人眼裡那一抹轉身之後無法言說的哀傷。
藏得太深,不敢表達。
傷的太重,也不願意相信。
“尤尤,你怎麼了?”水青辭雖然問着,但心裡,已經因爲今晚發生的事情和此刻尤茗鳶反常的表現而有了恐懼的準備。
尤茗鳶擡眼看向自己的母親,脣齒間還殘留着絲絲寒意,“媽,您在嫁給老爺子之前,是不是還有過一次婚姻?”
水青辭一愣,燈光下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脣齒,無聲地給了尤茗鳶答案。
“是......”
尤茗鳶握緊雙拳,說這話,都跟着微微有些顫抖起來,“那麼,裴聖擎其實是您的兒子對嗎?”
水青辭的呼吸有了幾分急促,那一晚的燈光有些刺眼,落在母女兩個人的眼裡,總有種莫名灼痛的感覺。水青辭沒有回答,卻是擡頭看着自己一米之外的女兒。她似乎在猶豫,也似乎在斟酌應該怎麼開口。
半晌,看向尤茗鳶,口氣滿是絕望和妥協,“尤尤,我知道阿聖他什麼都告訴你了。你們,確實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那話,像是刑場上,執行官宣讀的死刑。
那話,跟一把利劍似的,硬生生,絲毫不肯顧忌力道,從身體到骨血,刺得頗深。
尤茗鳶向後退開兩步,身體的寒意釋放出來,也幾乎侵吞了她。她的臉上失去血色,更試圖想要在一瞬間伸手給自己找一個短暫的依靠。卻只抓到一抹空氣,重重地癱在了地板上。
“兄妹......”她明明在笑,眼淚卻跟着那笑掉了下來。她在發抖,又好像在喃喃自語,“我跟裴聖擎是兄妹,我跟他居然是兄妹。我們甚至已經......”他們是兄妹,卻已經在老早之前做盡了一對正常男女該做的事情。
她曾經,在自己哥哥的牀上,究竟滾了多少回啊。
她低着頭,咬着脣,身體卻不斷地發出激烈顫抖的痕跡。水青辭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聽不到任何來自她的聲音。
走近了,她纔在地板上,看到了眼淚堆積的水漬。
水青辭的心裡,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盡情而放肆地砍着。
“尤尤,”她的眼淚也掉下來,蹲下去狠狠抱住自己女兒發冷的身體,“對不起,是媽不好。是媽一直隱瞞了你,是媽媽的錯。”
該是水青辭沒有想到,這個世界這麼大卻又這麼小。裴家和尤家一向不和,商業上的糾紛從來不斷。她又怎麼會預想得到,尤家的小女兒居然會跟裴家的少爺......
“尤尤,媽媽應該早點告訴你,你應該早點知道。”
知道了,又可以怎麼樣?
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悲劇的開始。尤茗鳶想到自己和裴聖擎並不完美的結局,卻未曾想到。居然,這麼慘烈。
“你有什麼錯,你沒錯。”尤茗鳶擡起通紅的雙眼,擡手輕輕地放在自己母親抱住自己的手上,一根一根掰開水青辭扣在自己肩頭的手指。雙眼中,前一刻叢生的絕望衍生成了極度的麻木。
“錯的是我,是我,壓根就不應該生在尤家。”
水青辭驚恐地看向自己的女兒,“尤尤?!”
尤茗鳶卻伸手擦擦自己的眼淚,推開自己母親伸過來的手,極爲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擡眼看向滿臉驚愕的水青辭,“媽媽,您告訴我。裴聖擎他,爲什麼恨你?”
像是舊日是傷疤,硬生生地,再度被人撕開。水青辭有一瞬間的沉默,但是面對如今對女兒造成的巨大傷害,讓她不得不開口,“阿聖的父親,是因爲我,抑鬱而終的。所以......”
“所以,他一直都想要回來報復您?”
水青辭低下頭,聲音有些壓抑,“尤尤,媽媽不知道。其實......”
話沒說完,卻見尤茗鳶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她心裡所有沉鬱的氣息全都吐出來。末了回頭對上水青辭擔心的目光,扯扯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