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鳶咬了咬脣,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近乎透明。她微微移動身體,在安媽媽的視線裡,緩緩後退。跟着,“撲通”一聲,直直地跪在了安爸爸的面前。
兩個老人嚇了一跳,“茗鳶!”
老人奔過來,伸出雙手用力地想要將尤茗鳶給拉起來。奈何自己的力量,無論如何也地抵不過一個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孩子下落的母親的。安媽媽的動作僵在原地,低頭瞧着一臉慘白卻決然的尤茗鳶,忽然雙手一鬆,眼淚掉了下來。
“茗鳶你起來,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便是!”
尤茗鳶猛地擡頭去看安媽媽,一邊,安爸爸阻止的聲音再度傳來,“老婆你......”
“我什麼我!”安媽媽扶着尤茗鳶站起來,臉上的眼淚不停。她將尤茗鳶按在椅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來,回頭狠狠地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你還指望隱瞞一輩子,一輩子帶着不安和愧疚生活嗎?”
安爸爸終於不語,沉默地從口袋裡拿出香菸,點燃了,一下一下地抽了起來。
安媽媽小心翼翼地擡手覆在尤茗鳶的手上,直到感知到後者並沒有排斥的痕跡,才放了心。
“茗鳶,那個孩子,確實還活着。”
若說人自私,一開始不過都是從愛的立場出發而已。
當年的安爸爸和安媽媽,自然是不知道裴聖擎和尤茗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更別說是得知尤家和裴家的過往,他們所有知曉的事實,大多數不過都是來自於裴聖擎最親近的親人安叔。
自然,當年的安叔對尤茗鳶,對尤家懷着怎麼樣的一種情緒,大家的明白。
安叔說。
裴家和尤家的恩怨,不會因爲尤茗鳶是裴聖擎的女人而終結。
安叔還說。
裴聖擎和尤茗鳶,不會有結果。
安叔還說,裴聖擎戒不掉一個叫尤茗鳶的女人。但是裴家和尤家的人,不會讓他們在一起,也不可能。
最後一次,也就是在尤茗鳶生產之前,安叔最後一次來到了安爸爸和
安媽媽的家裡。老人站在一對夫妻的面前,臉色陰霾,決絕的讓一對夫妻覺得可怕。
安叔曾經不止一次跟裴聖擎爭執過有關尤茗鳶的問題。但幾乎每一次,兩個人的關係,都會因爲尤茗鳶而變得再度僵硬。最嚴重的時候,裴聖擎在憤怒之時,直接了當地告訴安叔。
“我不會放棄尤茗鳶,這一輩子,我只要這個女人,也只要這個女人生的孩子。若不是她,我寧願裴家斷子絕孫。”
安叔一直牢牢記得裴聖擎的這句話,這是安叔心裡的結。
後來,安叔將這些話講給了安爸爸和安媽媽聽。
裴聖擎是個什麼樣的xing子,安爸爸和安媽媽自是瞭解。他說得出這樣的話,便自然可以做到。
至此,安叔的心裡,有個將孩子悄然帶走的念頭。並且將這樣的念頭,講給了安爸爸和安媽媽聽。
說到這裡,安媽媽已經泣不成聲,拉住尤茗鳶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茗鳶,對不起,我們真的對不起。”
再後來,安媽媽和安爸爸,配合着安叔,在尤茗鳶清醒過來的時候在,在她的面前上演了一場不滿眼淚的騙局。
“那個孩子,一出生就被帶走了。我們都覺得那是爲了阿聖好。若是你們最終不能夠在一起,依照阿聖的性格,斷然是不會再要孩子。那麼這個孩子,便是裴家留下的唯一的孩子。若你們最後有幸真的在一起,那便是皆大歡喜。我們只是想不到,後來你就......”
尤茗鳶覺得自己的身體發冷,就連此刻看着安媽媽的眼淚,她也變得無動於衷。
“只是你們想不到,後來我把裴聖擎丟進了海里。你們怨恨我,覺得我傷害了你們的孩子,所以寧願一直瞞着我,也不讓我跟自己的孩子團聚。對嗎?”
冷冷的,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卻讓安媽媽的眼淚掉的更兇。
“茗鳶對不起,我們不該那麼自私。同樣是孩子,我們不該只偏愛阿聖,最後卻害苦了你。”安媽媽還在哭泣,情緒一旦開閘,忽然如同洪水一般,洶涌肆意。
“後來我聽說,你被阿聖......自從知道你出事之後,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過的舒心。我常常在想,若有一天你知道自己的孩子還活着,而卻因爲我們,讓你們骨肉分離。我實在是......”
尤茗鳶擡頭,視線從一直低頭不語的安爸爸身上,再度落在安媽媽的身上。片刻之後,她擡起手,緩緩地覆在安媽媽的手上。
安媽媽一愣,就連眼淚也跟着一停,“茗鳶?”
那手,卻在一瞬間用力,一根一根掰開了安媽媽扣在她手上的手。
那手,便伴隨着安媽媽破碎的哭泣聲,垂落了下去。
尤茗鳶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對夫妻,曾經那些溫暖的情緒,忽然間不復存在。
她怨。
她惱。
憑什麼別人的孩子就該被愛護?
她也是父母的孩子,憑什麼就應該被傷害?
她站起來,踩着安媽媽的哭聲,一步一步往外頭走。
“你們真是裴聖擎的好家人。”她笑。
“你們跟裴聖擎一樣,都殘忍。”她的語氣冰涼。
身後響起桌椅被碰撞在地的聲音,安媽媽試圖追上來,卻最終停在尤茗鳶身後不遠的地方站住。這一次,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安爸爸開了口。
“茗鳶,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你,孩子,請你原諒,我們也只是......”
她站在門口,外頭,有涼薄的目光落下來照在尤茗鳶清冷的臉上。她握緊了拳頭,頭也不回。
“不——我不會原諒你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們。”
身後,安媽媽的哭聲破碎。
“茗鳶——”
安海兒依舊窩在門外,擡頭見尤茗鳶的表情,小臉上也是一陣慘白。
但尤茗鳶已然聽不到。
民宿的大門外,站着一個男人。
他似乎來得早,尤茗鳶跟兩個老人在裡頭的時候,他便等在外頭。男人斜靠着民宿外頭的牆壁,聽到聲音,見尤茗鳶出來。這才擡手扔了手裡的香菸,踩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