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了離開他,原來,可以決絕到此番地步。
安爸爸瞪大了雙眼,手裡的煙已經燃盡,散在風裡無聲地落了一地。他擡眼看向裴聖擎脣邊的那一抹陰寒,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說,茗鳶跟你被扔進了海里這件事情,脫不了干係?”
脫不了干係?
裴聖擎的脣間再度溢出了那種詭異之中帶着絕望的笑聲,他忽然擡眼看向安爸爸,“安爸爸,這個世界上,她是那個最恨不得我死的人。”
因爲她對他衍生的濃烈的恨意。
她可以將他的生死置之度外,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跟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她可以親自安排,怎麼在自己離開之後。永絕後患,好徹底斷了他對她所有的念頭。
她也可以將這樣的權利交給愛着自己的男人,而後冷眼旁觀。
總之,在那個他水深火熱的夜晚。他最愛的女人放棄了他,將他一手推向死亡,冷眼旁觀。
裴聖擎想。
這女人啊,狠起來,真可以要了男人的命。爲什麼當初,他就沒有她如此狠心呢?
“尤尤,看着我死,你很開心,是嗎?”
男人忽然睜大了雙眼,雙眸裡的血紅,頃刻間流瀉出來。男人握住杯子的手用力,用力再度用力,直到最後。
啪......
杯子碎成了無數的碎片,支離破碎地刺進男人的掌心了。
滿目都是刺眼的鮮紅。
大顆的血滴掉在地板上,吧嗒,吧嗒,觸目驚人。
小小年紀的海兒躲在門邊,將眼前的一幕盡數看在眼裡。她從來沒有見過阿聖哥哥這麼恐怖的樣子,小小的她看着血從男人的指縫裡掉下來,嚇壞了。
“哇”的一聲,放聲哭了出來。
尤茗鳶覺得自己累極了。
那一晚回到尤家,她在跟大哥一番眼淚的相聚之後便回了房。一頭栽倒在大牀上,三天三夜,像是將這輩子缺失的睡眠,都睡了個夠,補了回來。
尤家人雖然不知道她在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究
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向敏感且細心的大哥尤尚冥,在發現她平平的腹部。和變得越發憔悴的臉之後,也隱隱地猜到了些什麼。每日裡只讓桃子定時送去三餐,卻並不追問尤茗鳶在外頭髮生的所有事情。
最多,他也只會看着自己消瘦的妹妹,溫柔地說上一句,“沒關係,回家便好。”
直到幾天之後,尤茗鳶像是經歷一場生死一般,從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男人等在花園裡,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尤茗鳶的到來。只是微微仰頭,看着眼前大片的合歡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也未曾出聲,順着男人的視線擡頭去看。
絢爛的七月流火,大片大片映入尤茗鳶的眼簾。
“美嗎?”她還記得那一天,那個男人將自己抱在他的腿上,伏在她的耳邊動情地問。她想着,陷入回憶的瞬間,頓時讓她的心口一揪。有某種熟悉卻又莫名的疼痛,頃刻間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急速遊走。
“尤尤,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可她終究還是離開他,在他甚至還不夠清醒的時候。
她忽然覺得難過,覺得自己的鼻頭泛酸。
情緒未曾氾濫的太多,身邊的褚連梟已經發現了她,“小尤?”
她站在原地,試圖平復自己微微有些動盪情緒。試着擡頭,衝着男人微微扯出一個很是勉強的笑容。
“你來了。”
喊着她的名字,褚連梟已經站了起來,男人高大的身體轉眼間便靠了過來。他並未說話,只是低頭細細的審視着尤茗鳶的眉眼。半晌擡手,似乎想要觸摸她,“你......”
她卻下意識地,如同觸電了一般迅速躲開。男人的手伸直還懸置在半空中,只微微有些訝然地看着她有些過於激烈的反應,“小尤?”
她登時反應過來,看着男人瞬間變得尷尬的神情,連自己也跟着有些侷促,“對,對不起,我只是,我.....”、
褚連梟卻早已經放了手,微微扯動嘴角,“小尤,我明白你的心思,不必覺得虧欠。
”
她依舊覺得不安,低着頭,情緒在合歡花兒飄散的味道里,卻顯得有些動盪,“連梟,我只是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你等我......”
她低着頭,手落在自己已經變得扁平的腹部上。
她始終記得,曾經在那兒,溫暖而充滿希望地孕育着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在,直到如今還是她心裡不能釋懷的過往。她的眼淚掉下來,忘不了,“連梟,我的孩子,他剛剛生下來,就......死了。”
尤茗鳶想,她終究是要撕開自己心裡的傷疤,面對那一片鮮血淋漓的。
“我甚至,都沒有見過他......”
男人登時一愣,雙眼中緩緩地瀰漫過一層淺薄不一的晦澀。
“尤尤......”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伸手按在女人的肩頭,試圖表達自己的體諒和心情。
“小尤,婚禮我已經取消了。”
在尤茗鳶的驚訝擡頭的瞬間,男人卻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我是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可以保證,短時期內,我不會再給你施加壓力。”他說着,在尤茗鳶眼眶泛紅的片刻,試探着伸手過來拉住她的。
“我不會再跟你提起婚禮的事情,一直到你徹底放下,自己願意的時候。”
她張了張嘴巴,心裡酸澀且溫暖,半晌卻只說出兩個字,“謝謝。”
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微微收緊,尤茗鳶擡頭看過去的時候,卻見男人微微俯身過來。幾乎是片刻的事情,他大手一伸,便將尤茗鳶硬生生擁在了自己的懷裡。
“小尤,我知道你們不可能了。”褚連梟說的,他知道尤茗鳶都懂。微微頓了一下,“我也記得我跟你說過。但凡我們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開你。我會等,等你從裴聖擎和孩子的傷痛裡走出來。”
抱着的身體,傳來細微的顫抖。
“但是小尤,可以讓我安心嗎?”他低頭問。
尤茗鳶忽然從男人的懷裡擡起頭,泛紅的雙眼困惑地看向褚連梟,“你?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