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院後院的荒郊野外,陰雨綿綿,只有二十來個渾身黑衣的男人女人,對着一座墓碑默哀,被放出來的白雀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她無法相信,自己親手鑄成的大錯。幾小時前,燕青把她放了,冷冷地跟她說僱主的葬禮在這裡舉行,白雀瀕臨崩潰的情緒,被這個消息輕而易舉的摧毀。
“你竟然來了。”
白雀立馬轉頭,看見老五漠然地站在她身後,如此看來,夫人和先生後來沒有責罰他,老五示意她:“跟我來吧,我等你半天了。”
“去哪?”白雀半信半疑,跟老五上車。
老五讓白雀先開車,出了養老院的範圍,老五說:“去西點屋。”
“去那幹什麼?”白雀不解,她有一種惶恐的預感,狠狠心,掉轉車頭,拉着老五往其他的方向跑去。
“你想載我去哪?”老五一點都不驚訝,由着白雀胡來,他一直都由着白雀胡來,而這次,他的任務就是,由着白雀胡來。
“不對啊。”白雀終於發現了貓膩,她上次把老五害的差點沒命了,他還這麼縱容自己胡來,老五不對勁,白雀一隻手把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掐住老五的脖子,“你到底要幹什麼?”
“想幹什麼的是你吧。”老五垂下眼瞼看白雀的手,“你真是快要笨死了。”
“怎麼了?”白雀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她就像是翻不出五指山的孫悟空,不知不覺地開向了僱主的第三個基地,就是他們現在的基地,於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白雀從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跌進另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菁華從樹上跳下來,她接到嚴天雄的電話:“歇心了吧,歇心了就回來吧。”
“我回去你又不在,回去幹嗎。”菁華抖了抖頭上的帽子,燕青走過來給菁華撐傘。
“怎麼,怕孤單啊,不對,你監視我?”嚴天雄不滿,本來以爲菁華故意挑釁,鬧了半天是邵菁華竟然監視他,嚴天雄的大男子主義被激發。
“行了行了,別得寸進尺了,你在哪,別讓我定位你啊,自己老實交代。”
嚴天雄憤怒的掛了電話,他堂堂的嚴總竟然被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小姑娘耍的團團轉,她要找就讓她找好了,反正她說要找了。
菁華讓燕青在門口等一下,她打電話給夫人:“是我。”她聽見一聲慘叫聲,問,“發生什麼了?”
“沒事,你在哪。”
“大禹治水呢。”菁華隨意地說,“我就不進去了,那天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一家人,見外幹什麼。”
“那,就這樣吧。”菁華趕緊掛了電話,她不敢再往下想了,這些事情想起來太瘋狂了,她要殺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連同她都是僱主,而她戴上面具成爲僱主是因爲她被控制了。
“邵小姐,我們去哪?”燕青禮貌地問,禮貌的語氣裡多了隨和。
“去找嚴總,找見以後,你就去醫院陪璃茉吧。”菁華閉上眼睛,燕青肯定知道嚴天雄在哪,不用她多說,燕青開車送她去養老院
的前院,從小路繞到葬禮的現場,她似乎錯過了什麼,僱主的手下已經離開。
燕青把菁華送到嚴天雄面前,停車,下車,嚴天雄示意燕青,他趕緊上車開車逃離,否則,他們的爭吵貧嘴就要拿他開刀了。
“那是誰?”菁華從包包裡摸索出一個望遠鏡,她昨天終於給她差勁的視力想出一個不用戴眼鏡的辦法,隨身帶一個望遠鏡,從她的如同哆啦a夢口袋的包包裡拿出去。
“王傑?”嚴天雄也不太能相信,他居然真的來了。
菁華嘶啞的聲音變得蒼涼,透着寒風的凌冽:“他要找的人,是我媽。”
嚴天雄愣了愣:“僱主夫人?”
“他們都是僱主,我也是。”菁華透過望遠鏡看嚴天雄被放大的臉,就算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嚴天雄那張沒有瑕疵的臉,也無可挑剔的完美。
嚴天雄無語,他撇撇嘴,回到話題上:“王傑拿着一瓶酒,你記不記得有一瓶拍賣的白葡萄酒,被王傑高價買走了。”
“那瓶誰也看不出哪好的酒。”菁華當然記得,她還記得自己知道真相的時候的表情多嚇人。
“看好戲嘍。”嚴天雄看着菁華沉重的表情,補充了一句,“他想的人是僱主吧。”
菁華想指責嚴天雄的惡劣行徑,衝他嚷嚷“你是故意的,絕對是”,好在她沒什麼心情,默默地看着遠處的動態。
陌叔用他的真實面孔出現在墓碑前,第一句話就是:“敏敏,我找了這麼多年,總算找到了一座你的墓碑,別急着罵我禽獸,我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如果你真的在裡面,那就讓你先生迴避一下,我給你帶了禮物。”
一瓶白葡萄酒經過臨哥的手遞給陌叔,陌叔晃了晃酒瓶對着墓碑說:“還記得吧,你爲我釀的酒,愛情陳釀,你卻說是騙我的,那爲什麼,它會出現在新加坡呢,你帶着它一起走的吧,你很聰明,但是騙不了我,我找了很多年,把它找回來了。”
陌叔坐下來,恍惚間,他覺得自己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在他心愛的人離他而去以後,對着空曠的大地,望着蒼天,獨酌。
臨哥小聲問周圍的一個手下:“陌叔怎麼了?”
手下見陌叔不注意,和臨哥往旁邊走了走,對他小聲說:“這裡埋葬着他的初戀情人,據說當年因爲一批金條女的跟別人跑了。”
“他們在說什麼?”菁華碰碰嚴天雄,看着一旁說話的臨哥他們。
“我又不是順風耳,哪能聽那麼遠。”嚴天雄不屑的表情,“要不你過去問問?”
“好啊。”大腦凌亂的菁華說到做到,準備往出走,嚴天雄一把把她拉回來,他很清楚,菁華一暴露,就相當於他也暴露了。
陌叔說的差不多了,往後退了兩步,一聲令下:“開棺驗屍。”
周圍的人都愣了,臨哥也愣了,聽見動靜的嚴天雄和菁華臉色也不好看,他們不知道里面埋着什麼,萬一被發現了,或者,萬一被陌叔識別出來都是假的,菁華就不會這麼閒着了。
菁華感覺她的肩膀兩邊漂浮着兩個小飛行物,一個帶着天使光環的小菁華說:“王傑太落伍了,夫人和先生會用骨灰的。”
“誰知道呢,他們要是用易容過的男屍和女屍呢。”舉着叉子的撒旦小菁華叫囂。
菁華搖搖頭,冷着一張臉靜觀動態,注意到臨哥敲敲溜走了。
墓碑被打開,裡面靜靜躺着一個骨灰盒,和夫人先生的一些隨身的東西,陌叔盯着一對婚戒,抓起來,帶着毀滅般的笑容,戒指從鬆開的手指間下落,陌叔打開白葡萄酒猛烈地傾倒在骨灰盒上,對戒被衝到一邊,陌叔把一整瓶酒都倒進去,往後退了兩步,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划着。
一道完美的類拋物線,一把熊熊烈火竄上墓碑,陌叔轉身離開,趕過來的拄着柺杖的大爺們衝着他們喊:“你們都是什麼人,沒有王法麼,死人的墓碑都要點麼。”
更多的老人從前院走過來,去通風報信的臨哥看着警車呼嘯而來,轉身離開,他不怕陌叔把他找出來跟他算賬,他什麼都不怕,就像他不怕時間會奪取他那張青春永駐的臉一樣,英勇。
“我們走吧。”嚴天雄看着佇立着的菁華,冷眼望着墓碑周圍的火光,握着望遠鏡的關節泛着慘白,她恨不得把陌叔吊起來毒打。
嚴天雄見菁華魂魄出竅的樣子,拽着她塞進車裡,追着陌叔的方向,遠遠跟着他的車隊。
陌叔的車子在四字路口分了三隊,嚴天雄碰碰菁華:“別發呆了,快看看陌叔在哪輛車上。”
菁華睜開眼晴,皺着眉頭思索,嚴天雄隨便跟了一輛車,對她說:“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們會匯合的,隨便跟一隊就行。”
“嗯。”菁華點頭,心不在焉地閉上眼睛,平復心情。
“你說他把墓碑點着了?”夫人問先生,擦擦手。
先生滿臉不高興地點頭,跳到下一件事情:“白雀怎麼處置了?”
“完了再說吧,你的電話響了。”夫人示意先生,他接起來,跟夫人打了一個他要出去的手勢,夫人點頭,靠在窗前,回憶往事。
“你一直都是騙我的,是不是,我對你這麼好,你卻跟他私通。”二十多歲的王傑衝着二十多歲的夫人嚷嚷。
夫人鎮定地搖頭,扶着王傑的肩膀:“不是的,你誤會我了,你看,我們共同釀的愛情陳釀,我剛剛取出來。”她已經遊刃有餘地在他面前說謊,一次又一次地騙他。
“真的?”王傑半信半疑,他還是心軟地相信了美貌的夫人對他的謊言,和擺在他面前的毒酒。
夫人不動聲色地點頭,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
“敏敏,我保證,以後不再對你兇了。”王傑扶着夫人的臉頰。
“打開嚐嚐?”夫人把白葡萄酒遞到他面前。
“不捨得,先攢着吧。”王傑另開了一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你別沾酒了,你懷孕了。”
林酊大醉的王傑,在醒來以後,他找了二十多年一去不復返的夫人,和她釀的那瓶毒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