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淺早早就起來了，默默地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楚墨宸起牀，從背後擁着她，“起這麼早，是做噩夢了麼？”
“蘇笑笑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她的葬禮……我們去一下吧？”雲淺淺試探性地問。
一起長大？楚墨宸擰着眉，即使是一起長大的，可他現在對她已經沒有太多感情了，這感情甚至淺淡到他完全覺察不出來。
“爲什麼想去她的葬禮？”在楚墨宸看來，根本沒有去的必要。
雲淺淺沒有回答他，只是問：“去嗎？”
“你堅持要去？”
雲淺淺點頭。
楚墨宸摸不準她爲什麼想去，不過話說回來，她的葬禮他出席也是很正常的，當下只好答應下來，兩人洗漱之後，都換上黑色的衣服，便出發了。
前來弔唁的人很多，擡眼望去都是一片黑色，在這樣的情況下，五顏六色的花圈倒是顯得特別扎眼。
也許蘇氏夫婦早就已經習慣悲傷，竟只是木訥地站着，仿若悲傷到麻木了，不哭泣，也不說話。
楚墨宸和雲淺淺出現的時候，兩位老人只是擡頭多看他們一眼，再沒有過多表示。蘇戎在人羣中看到他們，微微詫異，然後讓紀長榮過來將他們叫過去。
“我沒想到你們會來。”蘇戎的聲音頗爲低沉，目光看向楚墨宸，“楚先生，笑笑生前愛着你，如果她泉下有知你能來參加她的葬禮，應該可以安心地去了。”
楚墨宸只是扯扯嘴角，沒有說什麼。
倒是旁邊的雲淺淺有些過意不去，“對不起，蘇市長，我……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最終會演變成這樣。”她雖然恨蘇笑笑，也想讓她落網，卻從未真的想過要讓她去死。
着兩天她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不是自己將楊霽叫來，楊霽不會死，蘇笑笑不會被判無期徒刑，最後死在監獄裡……
“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事情發生的，是笑笑自己心思不對。”蘇戎雖然惋惜侄女的去世，對雲淺淺也多多少少有些埋怨，可他還是講道理的。一切都是蘇笑笑錯在先，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前面種下的因，奈何不了別人。
雲淺淺低下頭，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楚墨宸攬着她的肩膀走開，不讓她再面對蘇戎，也許這樣她的心裡能好受一些。
他們在葬禮上待了很長時間，幾乎算是最後離開的人，楚墨宸見雲淺淺即使上車了，目光卻還逗留在外面，像是在尋找什麼，他問：“有什麼不對的嗎？”
“沒有。”雲淺淺快速回答，心裡卻覺得十分奇怪，以何垣對蘇笑笑的在乎程度，沒道理這樣重要的日子他不出現啊。
她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楚墨宸，許久之後問他，“墨宸，你不會偶爾想起蘇笑笑嗎？”
“你希望我想起她？”
“那倒也不是，你們一起長大，感情應該是有的，偶爾想起她很正常。”不想纔不正常呢，雖然她並不希望楚墨宸心裡有蘇笑笑。
沒等楚墨宸說話，雲淺淺再次開口，“現在是下午三點鐘，不如你去公司吧，我自己在附近走走。”
“怎麼行？”他斷然拒絕。
“我心裡悶得很，想自己一個人走走，你不會不允許吧？”
“想散步，我陪你。”
見他這麼堅持，雲淺淺張張脣，半晌纔開口，卻是無奈道：“那就算了，回家吧。”
楚墨宸卻忽然皺眉，“淺淺，有什麼事情不能和我說麼？”
“沒有什麼事情啊。”雲淺淺覺得莫名其妙，“我說想一個人走走，你不讓，好，那我們回家！這樣說有什麼錯嗎？”
“你覺得我莫名其妙？”
他問話的同時忽然加快了速度。
“沒有！”
雲淺淺說完，感覺到車子的速度驀然加快了很多，扭頭看着楚墨宸的側臉，“你在做什麼？你超速了！”
楚墨宸抿脣，不說話，卻沒有減速。
“我到底說錯什麼了？你怎麼莫名其妙就生氣呢？嗯？你告訴我！”她確實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到他了。見他還是不吭聲，雲淺淺也惱了，“楚墨宸，你不會是藉機和我鬧脾氣吧？蘇笑笑的葬禮本身就很讓你不爽了是不是？現在你只是藉機發泄而已，對嗎！”
雲淺淺的話讓楚墨宸的身軀猛地一僵，車子打了個彎，猝然停在路邊，雲淺淺的身子往前傾去，幸好被安全帶給扯回來，但這一甩也實在夠嗆，她臉色都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墨宸。
“我說錯了嗎？你敢說你心裡一點都沒有她嗎？”他這麼冷的眼神、這樣難看的臉色，很難不讓她心裡生出其他的想法！
“雲淺淺，你講道理嗎？她的葬禮是你主動提出要去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過。”
雲淺淺紅了眼眶，“你嘴上沒說，心裡卻是想要來的！”說完，推開車門下去。
楚墨宸也連忙跟下去拉她，“去哪兒？”
她甩開他的手，“不要你管！”
他再次扯住她的手腕，“不許走！”
“你不許就不許嗎？你有什麼資格不許？你是我的什麼人？”
楚墨宸心口鈍痛，薄脣抿成一條線，他沒想過和她吵架，但是現在也實在拉不下臉來，只是沉默着。
“放手！”她掙扎。
“一定要這樣？”
這回輪到雲淺淺不說話了，她不過是鬧脾氣而已，哪裡是真的想走？可是……可是……不知道怎麼辦的她，低頭咬在楚墨宸的手腕上。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面上佈滿冰霜，也不顧手腕上的疼痛，彎腰將她扛起來塞進車裡，她便在他懷中掙扎，粉拳不斷地砸向他的胸口，他扣住她的手，壓着她的雙腿，不再讓她亂動，沉聲道：“咬也咬了，打也打了，乖，別跟我鬧了，嗯？”
“就鬧。”她吸吸鼻子，心裡有些發酸。
“回家再鬧。”
“就在這裡鬧。”
楚墨宸無奈地嘆息一聲，鬆開她的手，“鬧吧，只要你不走，怎麼鬧都可以。”
雲淺淺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他放開她之後，她非但沒有鬧了，反而是安安靜靜地看着他，末了，雙手圈着他的脖子，“楚墨宸，我愛你，比你知道的還要深愛很多很多。”
對於她的突然表白，楚墨宸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輕笑出聲，“我心裡沒有一點點蘇笑笑的位子，真的。”他說她怎麼忽然鬧脾氣，原來是吃醋了。
她說想一個人走走那會兒，根本就是想聽他說出自己的心聲罷了，而自己竟一點都沒有意識到。
雲淺淺知道自己被看穿了，臉頰一紅，犟嘴道：“誰在乎啊？”
“不知道剛剛是哪個小東西紅了眼眶。”
“那是風太大了！”
“好好，是風太大了。現在可以回家了嗎，楚太太？”
“你剛剛喊我什麼？”
“楚太太！”
“什麼楚太太啊，我們根本還沒結婚！”
“遲早的事情而已！”
……
後來，雲淺淺想起蘇笑笑的葬禮，心裡頭依舊覺得怪怪的，於是在楚墨宸上班之後，她獨自來到蘇笑笑的墳前，試圖從中找到點蛛絲馬跡，最後她得到的結論是，何垣不只是葬禮當天沒有來過，就連之後都沒有來過。
在飯店遇到他的那天晚上，雲淺淺就斷定他對蘇笑笑的愛不淺，愛到如此之深，竟然一直沒有來過蘇笑笑的墳前，委實讓人覺得怪異。
帶着這樣的疑問，雲淺淺打聽到何垣所住的地方，並隻身探訪，快要到達的時候，雲淺淺想了想，打了一通電話才上樓。
敲門聲響了幾聲，何垣打開門，見到是雲淺淺之時，他愣了一下，“是你？”
“不能是我嗎？”
“你來做什麼？”他語氣沉冷。
雲淺淺環顧四周，並未見有人經過，便道：“可以進去談談嗎？”如果蘇笑笑的死有疑點，那一定就在何垣身上，她到他家來，目的很簡單，趁他不備安裝攝像頭。
何垣略微沉思，側開身子讓她進來。
標準的單身漢公寓，雲淺淺再看看何垣，長得一表人才，以他在蘇笑笑身邊工作這麼多年，收入應該不差，之所以一直沒有結婚，原因是什麼，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得到。
“蘇笑笑的葬禮，你知道麼？”雲淺淺對上他的目光，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淡。
何垣輕哼一聲，“你說呢？”
“你應該知道吧，只是很奇怪，你居然沒有去看望她。”
何垣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相見爭如不見？”
雲淺淺微微笑，環視他的房間一圈，很乾淨，“那天在飯店見到的你，很難和今天的你聯繫起來。”
“是麼？”
雲淺淺直言不諱，“那天你很狼狽，也很難過，但是今天你乾淨，雖然冷酷，卻感覺不到太多悲傷。”
說完，她定定地看着他，何垣也不避開目光，輕啓脣瓣，“你到底想說什麼？不防直接一點！”
雲淺淺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想說什麼？”
“你一個人過來的？”何垣問道，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雲淺淺聳聳肩，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難說，墨宸很關心我的安危，不知道是在我身邊安排了四個保鏢還是六個保鏢，又或者更多……”
何垣眯起眼眸，“你這是在威脅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