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淺笑了笑,“十二年前,你因爲十指皆傷離開他,在所有人的認知裡,你是因爲他才弄丟了自己的鋼琴夢想,你用他對你的虧欠拴着他,卻從未想過他會因此揹負一生的愧疚,也就是說你只想着得到他,卻罔顧他的真實心情,可見你對他的深愛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不是爲了讓他的生活變得更好。”
“你用你夢想的破碎以及墨宸對你的虧欠包裹了你的人生,早在十二年前,你就已經不再是純粹的你自己,既然看不到真實的你,墨宸又怎麼會喜歡你呢?”雲淺淺續道:“你時常爲了這事兒那事兒來找我,你總覺得你事出有因,覺得我必須退讓,可你又何曾知道,在我這裡你卻是大錯特錯!”
蘇笑笑不改初時凌厲,眸子依舊眯起,灼人的眸光鎖住雲淺淺的容顏,久久不言語。
終於,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雲淺淺,“你這是在教訓我嗎?”
雖是坐着,但云淺淺的氣勢卻一點也不弱於她,“身爲文字工作者,用言語喚醒生而爲人的羞恥心,是我應該做的。”
這回蘇笑笑倒是反應得快,冷笑一記之後,她沉聲道:“雲淺淺,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我都不會被你洗腦的,墨宸哥哥之所以離我而去,全都是因爲你的介入,此生你我必定爲敵,我不會放過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
語盡,決然轉身離去!
雲淺淺緩緩將目光收回來,纖細的手指撫上自己的額頭,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嘆息,引得沈如夏問她,“你怎麼了?”
雲淺淺再擡頭時,臉色有些蒼白。
“沒什麼,可能是剛剛說話太多,有些疲累。”她拿起筷子又簡單吃了幾口,就再也沒有胃口,“如夏姐,我下午可能沒法去公司了,想回家一趟。”
“嗯,我等會兒送你回去。”
飯後,沈如夏送雲淺淺回家的路上,雲淺淺閉目養神,誰都沒有說話。當她下車上樓之後良久,沈如夏都在她家樓下停着,對她的狀況有些擔心。她知道,刺激雲淺淺的不是蘇笑笑,而是和雲磊的對峙。她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心裡頭該像是有利刃在刺着,否則在見到蘇笑笑的時候,她也不會和蘇笑笑說那麼多話。
此時雲淺淺的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她踏進房門之後,便背靠着冰冷的牆壁滑倒下去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過往的事件,如畫面一幀一幀從她腦海中滑過。那時候她還是個在校大學生,爲進都市報不惜萬分努力,得以成功之日猶如三月花開,春風滿園,以爲此生爲新聞而生,爲新聞而死。
那個時候,父親在旁邊看着她,雖然從不支持她的夢想,可她得到的成績卻讓他打心底裡開心,當時她從未想過去體會他的心情,從未想過自己距離夢想越近就距離他越遠,他會因此難過和孤單。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雲氏集團會被奪走,父親會被人暗殺,如果做這一系列之人是他人,而非自己的叔叔,她又怎會痛成這樣,恨成那般?
那時,她更是沒有想過,她竟會放棄自己的夢想,只爲復仇!
那些性命不保的時節,她曾想過強大不被欺;那些走投無路的時節,她曾想過絕地重反擊。如果說過去一年,她都是在籌謀,那麼今天,便算是真的踏上覆仇之路了,與雲磊對峙的今天,對她來說,是太過重大的事情。她本以爲自己能夠輕鬆面對,但是現在,她卻蹲在這裡獨自舔舐傷口。
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流下來,她也沒有擦去,任其滴落在地板上。沒有開空調的房間裡,冷到讓人瑟縮,然而此刻她卻忽然很想念爸爸,很想,很想……
雲淺淺忽然起身,往外而去,開了車直奔墓地。
外面天色陰沉,雲淺淺卻顧不得那麼多,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到達墓地奔到雲峰墓碑前時,她卻忽然放下腳步,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張已經泛白的照片上,她緩緩蹲下來,五指落在照片之人的輪廓上。
他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他是她最可敬最可親的父親,可他的音容笑貌此時卻只存在照片裡,再無法來到現實中了。
她的身子緩緩軟下去,最終將頭靠在墓碑上,面上悲慼,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再說。遠處冬風吹來,吹動枯枝、吹開地上泥土,帶來刺骨寒意,然而靠着墓碑休息的雲淺淺,卻像是睡着了般,安詳得很。
一個人就這樣在墓前坐到天黑,將所有的思念都數盡了,卻只覺得冬風越來越寒冷,她起身,卻是腿腳發麻,再次栽到地上,許久之後才爬起來,拖着濃重的夜色,慢慢地往回走……
每每多走一步,心中的目標就更加清晰一分。
到小區樓下,就見雲諾諾等在電梯旁,雲淺淺和她一起走進電梯,問她,“怎麼來了?”
“楚大哥來了很久了,在等你回家,我下來看看你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幾點鐘了。”
“八點。”
“嗯。”時間還不晚。
“淺淺,現在的工作很辛苦嗎?你的鼻子紅紅的,看起來被風吹得很嚴重。”
“不辛苦,現在是冬天,被寒風吹到是很正常的。”
“哦。”雲諾諾沒有多想,和她一起走進屋內,看着她走進自己的臥室,她這才轉身離去。
雲淺淺走進臥室,就看到楚墨宸在自己的書桌那邊坐着,她只說了一句“你來了?”就快速地閃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迅速掬了一捧水灑在自己的臉上。
身後忽然多出一個人來,溫柔地將她擁在懷中,“今天去哪兒了?”
“在公司。”雲淺淺掃了一眼鏡子裡面的自己,大概是被風吹得太久,有些狼狽,她不想讓楚墨宸心疼,便快速轉身撲進他的懷抱,並抱住他,“你等很久了嗎?”
“也就差不多一個小時而已。”
“那……我剛剛下班回來,實在不好看,想好好梳洗一下再見你,你可以出去等我嗎?”
“沒關係。再怎樣不好看都是你。”
“唔……那我要方便呢,你也要在旁邊看着嗎?”
大概楚墨宸心情是真的好,輕輕笑了一聲之後,就放開了她,“我在外面等你,快些出來。”
“嗯。”雲淺淺點頭。原本真的只是想要洗把臉,可是想了想,還是決定洗個澡再出去。倒是外邊的楚墨宸耐性極好,竟真的又等了她半個多小時。
“今晚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兒?”已經整理好心情的雲淺淺出來就往楚墨宸腿上一坐,出聲問他。
楚墨宸掐了掐她的臉頰,“沒有事就不能來了嗎?”
“倒也不是,只是你來之前,可以先跟我通個電話,免得等我這麼久,我心裡過意不去。”
“我願意等。”說完,低頭給了雲淺淺一個法式熱吻。
氣喘吁吁地從熱吻中回過神之後,雲淺淺瞪他,“我肚子餓了!”這一天,她就只和沈如夏在飯店裡吃了那麼點東西,還都被蘇笑笑給破壞了胃口。
“想吃什麼?”他捏捏她的鼻子,“我們出去吃,嗯?”
“不好,在外面還得注意耳目,一點都不自由,就在家裡吃吧。我之前給你下過廚,這次是不是換你來下廚了?”
楚墨宸滿臉黑線,下廚他是不會,他的淺淺也不想出去吃飯,那他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不要打諾諾的主意,她是妹妹,怎麼能讓她爲我們下廚呢!”雲淺淺一下子就知道了楚墨宸的想法,“還有啊,這麼晚了,你要是讓鐘點工上門做飯,可是會招惹別人的注意的。”
雲淺淺拉着他的胳膊撒嬌,“哎呀,楚墨宸,你給我下廚一次嘛,就一次,行不行?”
楚墨宸眉頭越皺越深,這也不行那也不能……
“那就只能吃泡麪了。”
“啊?”雲淺淺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讓我吃泡麪啊?普天之下的老百姓,誰能想到堂堂龍騰集團的總裁大人楚墨宸,竟然讓自己的女人吃泡麪,這種命也實在苦了點吧?”
楚墨宸看她那誇張的樣子,十分無語,然而,他真的只會泡麪。
泡麪這種隨時能吃的食物,家裡肯定是有的,楚墨宸去廚房拿了兩桶來,放到桌子上,又去拿開水。雲淺淺只是看着他,並沒有起身幫助的意思,她想起來當初父親還在的時候,她每每撒嬌耍賴,他都會滿足她的任何要求,拿她完全沒轍,那時候她就會偷着樂,明着橫。
看到他將開水倒入泡麪裡,雲淺淺晃着腳丫子,嘴角含着笑,“總裁大人,這就叫下廚啦?”
楚墨宸沒回答她,而是將泡麪推到她的面前,“等會兒就可以吃了。”
“唔!”雲淺淺伸出手去打算捂住泡麪盒子來暖暖手,卻發現……
“怎麼了?”楚墨宸見她的手在泡麪桶上摸來探去,便出聲問道。
“總裁大人,”雲淺淺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臉色,極力壓制住狂笑的想法,弱弱地說:“你這個水……貌似還沒有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