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宸抿着脣,隨即輕聲冷笑道:“這有何不可?”
楚逍睨着他的面容,卻未能從他臉上讀出任何異樣來,最後只得作罷。
“你也莫怪我對你下手重了。”說這話時,楚逍換了一副慈祥的口氣,“若是你不記住疼痛,又如何能夠在這世間行走?你今日所取得的成績,都是從這棍棒下出來的!”
楚墨宸心底一聲輕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又聽楚逍說道:“去吧,她在夢恆醫院。”
“多謝父親。”
蒼白着臉從地上站起來,楚墨宸並沒有一點點的踉蹌,反而將身子站得筆直,舉步離開之時,亦如青松翠柏般挺拔。
楚墨宸的車子到達夢恆醫院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靜謐的夜晚、昏暗的燈光照耀下,讓人心愈發孤寂起來。也不知道在車裡坐了多久,楚墨宸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遂下了車來,往周邊的連鎖店走去,沒一會兒就拿了個打火機和香菸回來。
首次吸菸,他猛咳了很久,煙霧繚繞中,映在他腦海中的是雲淺淺清晰的容顏,他一點一滴地去感受她吸菸時的感受,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煩躁地將煙給滅掉。
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看着時間指向凌晨三點,楚墨宸微蹙着眉頭從車上走了下來,在醫院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蘇笑笑所在的病房。據說,她被他扔出車子之後,雙手戳到地面上,受傷了。
楚墨宸不知道真假,也不關心真假,他來這裡不過是被迫無奈而已。原本他打算趁她熟睡,自己在這裡待上一會兒就離開,卻未想到蘇笑笑的病房裡竟是開着燈的。
她沒有睡。
一個人披散着長髮坐在病牀上,滿室的白色更加將她映襯得更加蒼白病弱,彷彿受了無數的委屈卻選擇默默忍受,任誰看了這幅畫面都要忍不住心生憐惜。
聽到開門聲,她悠悠地轉過頭來,默默無語地看着出現在門邊的俊逸男子,心裡說不難過不怨恨是不可能的,然而此刻她卻清晰地知道自己沉默、委屈的表現,更能拉回他變化了的心。
蘇笑笑不說話,楚墨宸就更不會說話了,感覺到她凝視着自己,楚墨宸將目光瞥到別處去,許久許久之後才冷聲說:“父親讓我來看你。”
“如果伯父不讓你來,你是不會來的,是嗎,墨宸哥哥?”
神情悽悽、語氣慘慘,不像是在怨恨楚墨宸,倒像是在感嘆命運的悲慼。
楚墨宸沉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墨宸哥哥,你現在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我了嗎?”
她的話語依舊很輕很輕,像是擔心太大聲了,會將他嚇跑似的。
楚墨宸能夠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終於擡頭看她,卻是說道:“我和雲淺淺的事情,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任何人在我面前說她的任何話,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爲什麼?”蘇笑笑下意識追問,她自信給到楚墨宸的錄音是極其傷人的,沒有人在聽到自己的戀人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之後,還能不受傷。除非……楚墨宸對雲淺淺不是真愛。想到這一層,蘇笑笑心中倏然冒起一層喜悅。
楚墨宸抿脣,微蹙眉頭,爲什麼?爲什麼呢?
“大概是因爲……不管怎樣,我都記得她最初的模樣,任歲月荏苒、年華光陰斷,都改變不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這是這麼多年來,楚墨宸第一次在蘇笑笑面前說這麼長的一段話,他繼續道:“或許她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可也正是這樣和那樣的不完美,才讓她顯得真實且無可取代。所以,你不必再爲我做任何事情,淺淺也不必變得更加完美,她已經在那裡了。”
“在哪裡?”
“我心裡。”
蘇笑笑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紅了,她潔白的牙齒陷進下脣中,幾乎要咬出血來,泫然欲泣地看着楚墨宸,“那麼,墨宸哥哥你告訴我,十年前的那五年完美彼此相伴的時光,對你來說算什麼?”
雖然是問楚墨宸問題,但蘇笑笑並不等待他回答,繼續說道:“原來是我一個人一直守着那段時光不放啊?原來墨宸哥哥已經從那段美好中走了出來了,卻只有我依舊那麼笨,那麼笨……”
她開始捶打自己的腦袋,眼淚簌簌地落下來,說不出來的可憐與悲傷。
楚墨宸只是看着她,忽然,他眼眸眯了起來,“你的手不是受傷了嗎?”
蘇笑笑渾身一震,動作剎那停住,眸中的慌亂來不及掩飾已經被楚墨宸真切地捕捉到了。
楚墨宸並非不相信她的手受傷了,只是不相信傷到需要住院罷了,此刻見狀,冷笑一記,“你不必演戲了,這事我不會說出去的,相反了,等到天亮我纔會離開這裡。”
“墨宸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蘇笑笑激動地想要抓住舉步離開的楚墨宸,卻從牀上摔了下來,楚墨宸雖然停了下來,卻只是冷眼看着她,並未有將她攙扶起來的意思。
“墨宸哥哥難道你不相信我嗎?我的手現在能運用自如了,是因爲下午的時候醫生們上過了藥。”她一邊哭着一邊急急地解釋。
楚墨宸蹲下來,平視她的雙眸,他說:“我並不在乎真相是怎樣的。”
蘇笑笑愣住了,楚墨宸離開之後好半晌她才清醒過來,是啊,他心中住着雲淺淺,自己是怎樣的人,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呢?彷彿是一瞬間就想通了,蘇笑笑反倒不苦了,只是沉默地坐在地上。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絕望叫做:明白得太深刻。
深刻地明白之後,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之間沒有任何可能了。
失去了掙扎、抗爭的希望,可不就只剩下絕望了嗎?
楚墨宸果真在病房的休息室裡待到天亮才離開,然而卻沒有再看過蘇笑笑一眼,可就在他走到門邊時,被蘇笑笑喊住了。
“墨宸哥哥,你對我這樣絕情,就不怕我將你和雲淺淺之間的事情,告訴楚伯父嗎?”
楚墨宸眯起眼眸,“你在威脅我?”
“不。”蘇笑笑迎上他冷冽的眸光,“我只是希望能夠回到有墨宸哥哥的生活,就像我們十八歲以前一樣。”
楚墨宸冷笑一記,“你大可以去告訴他,我和淺淺之間的事。”
“墨宸哥哥,你今天如果就這樣走了,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情。”
“隨意。”
再不看她一眼,楚墨宸闊步離開。清晰的腳步聲映入她的耳際,惹得她身體顫顫發抖。她用盡了全力,他卻不爲所動,她當真就那麼不如雲淺淺嗎?
得不到,就毀掉!
下定了決心的蘇笑笑,眸中一片決然。
……
記者“圍守”雲淺淺多日,卻未曾見過她一面,只好黯然離開,當門前沒人的時候,雲淺淺纔敢走進公司。話說,移動辦公的日子實在不太好過啊。而且現在快要過春節了,正是衝刺業績的最佳時間呢,浪費掉的每一天時間,都讓她心疼不已。
“雲主編,有你的傳真。”剛剛坐好,楊悅紅就進來了。
雲淺淺接過來一看,眉頭即刻蹙起來,還是SG的事情,列出了傷者的名單還有醫治所需要的醫藥費、工傷費以及精神損失費,責任方在她。
有沒有搞錯!雲淺淺“啪”地一聲拍在桌面上,警方那邊還沒有出結果,他們就急着索賠了?SG纔是主辦方好吧?就算是負責任,也是他們負責大頭啊,憑什麼全部賴在她的頭上!
氣急了的雲淺淺猛喝了一大杯白開水,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幾圈,眉頭越皺越深,這件事的幕後主使就蘇笑笑,蘇笑笑自家家世背景雄厚也就算了,偏偏她還有個當市長的伯父,可見警局的人還有SG的人,都聽從她的意思了。
自己簡直就是被她這塊硬石頭砸上來的倒黴蛋啊!不能硬碰硬!絕對不能!
可是,這麼多錢她根本賠不起啊,就算她能賠得起,她也不想賠啊,被人淋了一泡屎,還有給對方擦屁股?她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雲淺淺愁了。
“雲主編……”楊悅紅再次進來,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什麼事情你說吧,你家主編我抗打擊的能力還是不錯的。”
“SG那邊傳來消息說,如果,如果我們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賠款,他們,就要將我們告到法庭上。”
打官司麼?雲淺淺看着她,見她似乎還沒有把話說完,便再次催促她出聲。
楊悅紅小心翼翼地措着辭,“有件事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講。雲主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樑總是在什麼地方嗎?”
“記得啊!”
“當時我們分頭去找他,結果有個打扮很漂亮的女人告訴我,他在廁所,所以我才能第一時間通知主編你過去,當時我也覺得很奇怪,那個陌生女人怎麼知道我在找誰,本來我是想要告訴你這件事的,但是後來太忙了我就給忘記了,現在出了這事兒,我懷疑……懷疑從一開始,對方就設好了圈套,等我們識尚陷進去。”
說到這裡,楊悅紅眼眶就紅了,她只是普通家庭出生,連大學畢業證都還沒有拿到,百萬金額對她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更何況是面對過千萬的賠款額度?此時的她除了心慌無措之外,甚至生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