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小菲和樸俊昊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焦急的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從未如此緩慢難受。
倆人神情嚴肅,都沉默不語。
夢小菲上次感受死亡是十歲時爹地的去世,只是那時太小,對死亡的概念還很模糊,而且過去了這麼久,那種悲痛幾乎消散了,遺留在心頭的只是一點點悲傷的影子。
好似越長大越害怕死亡,她有時候可以感受到死亡離自己很近,她很害怕那種感覺。
樸俊昊上次感受到死亡是爹地媽咪的去世,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突然痛失雙親,對他和妹妹樸俊慧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親人的離世了。
死了就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再也尋不到那個人,心裡知道那個人明明存在過,可就是不知道那個人去了哪裡。
想着親朋好友的去世,知道自己遲早也會有這樣一天,這樣以各種死法又殊途同歸的死去,而現在知道有這樣一天,卻還要活着。
這種滋味不好受,好似貓咪的利爪在心頭撓抓,抓出一條條血印子出來也只能忍受。
想到死,夢小菲的身子就不能自控的發抖,她甚至感覺自己都坐不住了,恐怕輕輕一倒都會碎在地上。
雨還在下着,天還沒有亮,急診室的大門也緊閉着,她希望代希希能夠活着出來,她捨不得代希希,就好像捨不得媽咪,捨不得她自己,不,她捨得自己,若是叫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代希希或者媽咪的命,她願意。
若是沒有了她們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她又想到自己和代希希吵架,若是她們不吵架,代希希應該在家裡,就不會出去喝酒,也就不會遇到車禍。她內心深深的自責。
樸俊昊拉起她的手,她沒有拒絕,他將她抱住,她感覺好暖,他像一個火爐一般圍繞着她,她靠着這個火爐睡着了。
當她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她渾身痠痛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樸俊昊靠在自己身上也睡着了,她又不敢動,怕吵醒了他。
這事手術急診室的大門推開了,代希希被推了出來,她趕緊拍拍樸俊昊並將他推開說道:“出來了,出來了。醒醒吧。”他渾身一震的醒了過來。
醫生來到他們倆面前,說代希希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什麼?植物人?夢小菲僵在了那裡……
當天溫狄的家屬,姜米娜的家屬都來了醫院領走了親人的遺體,他們的神情悲痛沉重,那喉嚨裡的嗚咽好似野獸在下水道里低吼,可他們死去的親人再也聽不到他們的哭聲了。
夢小菲悲傷的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全身血脈都好似凝結了一般沒有了知覺,她腦袋裡又脹又痛,眼睛看東西也是恍惚的,她想這樣下去,估計自己也會病了。
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代希希依然沒有醒過來,醫生說恐怕是很難醒過來了,不過也有奇蹟,只要病人的自我救贖意識強,會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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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小菲在代希希的病鋪前守了兩天兩夜了,她早已經哭幹了眼淚,也說完了對不起道歉的話,現在她只是默默的注視着代希希的臉,面容平靜的臉沒有一絲表情,蒼白的面色好似一張白紙。
她神情麻木的呆呆坐着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說。
樸俊昊從家裡幫她把手機拿來了,她迫不及待的打開手機,希望能收到代希希的簡訊,要知道兩天前她可是一點也不想見到代希希,而現在她是無比的想要陪在代希希身邊。
手機收到好幾條短信,都是代希希發來的。
她讀着短信,眼淚再次決堤奔涌了,代希希在短信裡一個勁的道歉說好話,要夢小菲原諒她……
她費了好長的時間才把這些短信讀完,心裡像得到一絲慰藉,卻又更加悲傷了。
她在心裡說着,希希我錯了,我錯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怪你,你就不會離開我,就不會出去喝酒,也就不會出車禍了,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我錯了。
不,不要原諒我,我不值得你原諒,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希希,你快醒來吧,我再也不會和你吵架了,以後我會對你好,就像你對我好那樣對你好。
我知道你對我好,什麼都想着我,可是我怎麼那麼蠢,怎麼會去責備你呢,我到底有多蠢呢,對不起。我糊塗啊。
現在我懂了,我都懂了,你對我的好我都懂了啊,可是你爲什麼不醒過來呢,快點醒過來吧。沒有了你,我好孤獨啊!
我錯了,我對不起你,誰來把我的命拿了去,然後把你換回來啊,希希,你睡着了嗎,你能聽見嗎,你在想什麼呢?
你是否在嘲笑我呢,是否在怪我呢,所以你纔不願意醒來是嗎?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呢,你才能醒過來呢?
我每天都會陪你說話,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直到你醒來好不好?
你還這麼年輕,你不能這樣一輩子躺着啊,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要談愛,要結婚,要生孩子,以後咱們的孩子還可以定娃娃親啊,我們還有很多約定,從前我們倆約定等有錢了,我們去外國旅遊,去吃好吃的,這些事情我們都還沒有做啊。
你只是累了,所以想要好好睡一覺對不對,那你好好睡,等你睡好了,你就醒過來,然後我們像從前一樣生活在一起,以後不管你說我什麼,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了,我真的太蠢了,都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
以後我會照顧你的,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希希,你快醒來吧,醫生說有奇蹟的,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你就會醒過來的。
夢小菲在心裡瘋狂的吶喊,可是代希希面無表情的並不理會她。
悲痛讓她容顏憔悴,身心俱疲,本來就身子脆薄的她似乎也要奄奄一息了。
樸俊昊怕她繼續悲傷下去拖垮身子,於是強行將她帶回了家,她也不能多說什麼,她現在必須得有人照顧才行,不然她不知道吃喝和睡覺,必死無疑了。
他對她百般照顧,十分疼愛,想她所想,急她所急,事事做得盡善盡美。
每天他們去這家醫院看望了夢小菲的媽咪,然後又去那家醫院看望代希希,通常夢小菲會在代希希的病鋪邊上呆上大半天,卻什麼話也不說,眼睛也不流眼淚,只是默默的抓着代希希的手,感受着她手腕處微微跳動的脈搏,這樣她才能感覺到代希希還活着,不然她真以爲代希希已經死掉了。
她每天都問醫生代希
希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醫生說只能看天意了,這完全得靠運氣,現在的醫術還不能喚醒植物人。
夢小菲媽咪和代希希的住院費醫藥費都有樸俊昊承擔,這好像是他理所當然應該做的事情一樣,沒有半句怨言和多餘的話。
對於此夢小菲還是挺感動的,他覺得樸俊昊真的可以說是一個好男人,讓她感動,可就是不能讓她愛起來,她真不懂究竟什麼是愛。
雖然他很盡心細心貼心的照顧她,什麼事都順着她,可是她卻連話都不想和他說,不想看見他,有時候他說上好半天,她也只是笑笑,或者面無表情的走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無情冷血到這種地步。
這天晚飯時,他對她說要去美國幾天,她才忍不住問道:“要去幾天?”她想他應該是去美國幫她媽咪找醫院了。
“大概四五天吧。”
“去幹什麼?”
“去美國看看醫院,聯繫了好幾家,但還是親自過去看看比較穩妥。也希望阿姨的病能一次治好,所以要找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了。”其實他是去美國看望妹妹樸俊慧。
樸俊慧昨天又打電話來了,說心臟疼得厲害,要樸俊昊馬上飛過去看她。
樸俊昊也想帶夢小菲一起去,不過還沒有得到她的心臟呢,去了美國也奈何不了她,所以打算先去看看妹妹再做決定,等回來後就找夢小菲談心臟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拖了。
“那就麻煩你了。”她第一次對他說這麼客氣的話。
聽到樸俊昊說親自去美國物色醫院,她頗爲感動,他真的好得無話可說,如果他真的找自己結婚的話,她也不會猶豫了,她一定會答應他的,她想這是自己欠他的,嫁給他算是報恩了。只是自己這麼沒用,嫁給他只會給他添麻煩。但是隻要他求婚,她一定會答應的,她暗作打算。
“不麻煩,應該的,爲你做什麼事,我都願意。”他搖頭晃腦的說。
“嗯。”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繼續吃飯。
心裡說着感謝的話,她想說,謝謝你,真的,如果有一天需要我回報你的恩情,我一定會奮不顧身的去做,我欠你太多了。
她充滿愧疚的瞧着碗裡的飯,現在吃的飯菜,這每一粒米都是他的恩賜,她這樣想着,就更愧疚了,原來自己竟然欠他這麼多,她難過愧疚得連飯也吃不下了。
又想着昔日裡飯桌旁五個人吃飯的情形,她更加落寞,現在每天就只有她和樸俊昊倆人一起吃飯。
每頓飯都很安靜,她總是不說話,所以他話也不多了。
想着曾經在這個屋子裡發生的一幕幕,她感到無所適從的不安,生命原來如此無常多變,什麼都是說沒就沒有了。
而自己呢,自己存在是爲了什麼呢?她深深迷惑了。
“你在想什麼?”他好奇的問。
“我……沒有想什麼。”她一臉憂傷的搖搖頭。
“快點吃吧,你每天吃這麼少,小心營養不均衡。這個香芋排骨好吃,來吃塊排骨吧,再來一塊香芋。”他殷勤的給她夾菜。
她快要淚奔了,心裡說着,樸俊昊,你夠了,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想欠你什麼,可每天卻欠你越來越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