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凝和寧霜華完全認識到了自己這種狀況,也發覺了對方的情形,可是她們誰都沒有說破。默默地吃了點東西就回房間休息。
徐子凝覺得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需要休息,連澡都沒有洗就直接趴在了牀上。
週一軒嘆口氣,到衛生間拿了條毛巾用熱水浸溼,給她擦了擦手,又把她抱着翻過來給她洗臉。這要擱在平時,徐子凝絕對會警惕地看着他或者逃一般地自己去洗漱。可是現在,硬是連眼睛都沒睜開,就這麼心安理得地任由週一軒照顧她。
“唉!反了!反了!全反了!”
週一軒把毛巾往牀頭櫃上一扔,連聲嘆氣。
“什麼反了?”徐子凝終於低低問了一聲,語氣完全沒有半點起伏,整個人都好像沒了什麼生氣。
“別人呢,都是還沒吃到嘴的時候男人討好女人,怎麼到了爺這裡?就全然都反了?”
兩人距離很近,徐子凝肯定是聽到了他戲謔地話,但是全然沒有半點反應,翻了個身,又把臉埋在枕頭裡。
週一軒的眉頭皺的緊緊地,這女人平時跟他頂起嘴的時候,簡直能氣死人,可是現在看她這麼蔫巴巴地樣子,他倒真寧可對着平時那個張牙舞爪卻活力奔涌的徐子凝!
別看週一軒跟徐子凝鬥嘴的時候絕對是穩佔上風的那一個,可是那有一大半的功勞都是因爲臉皮比較厚,所以現在明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
特別是徐子凝,平時總是倔強堅強,現在給人的感覺也不是軟弱而是完全絕望了,這讓週一軒更有些不知所措。
對付愛哭的女人,一張不限額度的信用卡就夠了;對付一言不發也沒什麼哀傷表情的徐子凝,周大神卻很頭疼。他絕對不喜歡這種無力失控的感覺,索性直接採取行動,直接把徐子凝給抱了起來,自己半靠在牀上,讓徐子凝整個人都趴在他懷裡。
徐子凝掙了掙,發現他摟得很緊,索性不再動,似乎就這樣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週一軒不知在黑暗裡坐了多久,才緩緩把徐子凝放了下來。他那個姿勢其實很費力,保持了這麼久,渾身都是僵硬疼痛的,稍稍活動一下,看了看還在沉睡的徐子凝,週一軒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徐子凝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頂。她沒想到自己真能睡着,不過那好像是在週一軒的懷抱裡才能完成的事情,所以週一軒把她放在牀上的時候,其實她就已經醒了。
又過了一會兒,徐子凝索性起身,輕輕地推開門下樓,直接去了重症監護室。
寧霜華竟然也在這裡,看到徐子凝悄悄溜過來,嘆了口氣,卻也沒多說什麼。母女二人對視一陣,其實都不奇怪對方會有這種舉動。兩人也都沒有交談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坐在門口守着,不知道是守候一份希望,還是怕根本就沒有希望!
奇蹟之所以能被稱爲奇蹟,就是因爲發生的機率實在太低。她們已經得到了一次,誰也不敢奢望能夠再有一次。
週一軒不久之後也找了過來,見徐子凝果然在這裡也沒有多說什麼,甚至也不再勸她回去休息,只是默默地陪她坐着。
很快,袁蘭也來了。不過她倒是打破了一直的沉默,嘆息着對寧霜華說:“想着你晚上習慣起來喝水,今天怎麼一直沒聽到動靜兒,我就去敲門,看着沒人就知道你肯定是到這裡來了。”
寧霜華嘆了口氣,“實在是睡不着。”
袁蘭便順勢坐在她身邊,寧霜華催她還是回去,畢竟還有小得受了傷一個人在那兒也不讓人放心。袁蘭答應了,又給寧霜華留下外套,勸慰幾句自己才離開。
徐子凝和週一軒都置身事外地看着,什麼都沒說。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聲音傳來,顯得這條走廊更加空曠寂寥。這樣的夜晚總是讓人絕望淒涼,徐子凝縮了縮身子。
療養院的硬件極佳,哪怕是走廊上也很暖和,可是她就是覺得冷,從骨子裡面發出來的寒意讓整個人都僵硬不堪。週一軒沒說什麼,只是把她摟得更緊些。
這一夜過去的似乎很漫長又似乎很快,等徐子凝回去洗漱一下之後,療養院的門衛就通知她有人來拜訪。
徐子凝有些茫然。父親再次出事的消息只有他們幾個知道,會是誰這麼快就來探望了?
“我去看看,你休息一會兒把早餐吃了。”週一軒一面說一面又去穿外套。他也是一夜未眠,雖然看上去並無異常,但是眼睛裡卻有紅絲。
“還是我去吧。”徐子凝攔住他,“萬一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之類呢!你又不認識。”
“他的老朋友應該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吧。”
徐子凝沉默了一下。所謂人走茶涼真是半點兒不錯。爸爸出事之初還有人來探望,後來見他康復無望,又債臺高築,早就沒有什麼朋友可言。
“或許是這療養院裡有人把我爸爸的事情講了出去,被以前認識的人聽到了吧!”徐子凝收斂心思,嘆了口氣。
“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週一軒也嘆氣。這女人有時候真是倔強的讓人暴走,偏偏他一對上那張憔悴的臉還就沒辦法發火兒!
徐子凝走出門吸了口冷氣反而覺得舒服了一點。她現在真的很怕呆在這座別墅裡,只要一看到那個樓梯,昨天下午發生的那一幕就會在眼前不斷地回放,硬生生地折磨着她的神經。
有時候我們會遺憾沒有看到事情的經過,可真的看到之後又會後悔,寧可錯過。
雨還在下,冬季的雨就像冰冷滑膩的小蟲,企圖滑落在人的身上。徐子凝的頭頂有周一軒撐起的傘,卻還是能感覺到這種令人不舒服的異樣。
週一軒一手撐傘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也順勢擋住了她的一部分實現,等快到大門口的時候,遠遠看清站在那裡的人,直接摟着徐子凝轉身。
“這人我們不認識。”
這話顯然是對保安說的,徐子凝有些茫然。她壓根兒就沒看到外面等着的人是誰。但是很快就知道了。
“等一下!我是你二嬸兒!你們怎麼敢說不認識我?”
“我聽說你爸爸康復了專門來看他的!你看,我還買了好多補品呢!”
“大過年的!你們居然連門兒都不讓我進……活該你們遭報應……”
徐子凝嘆了口氣。她家裡的親戚,就沒有一個能給她掙點兒臉面的嗎?當着週一軒,這臉丟了一回又一回!不過好像,週一軒家裡的親戚也不怎麼給他長臉。這也算是扯平了?
胡思亂想間,徐子凝被週一軒帶了回去。一進門才發現,週一軒只顧着給自己遮雨,半個肩膀和整個後背都是溼的。冬季的雨雖然細綿,卻是冰冷入骨,徐子凝趕緊催他去烘乾衣服。
寧霜華問起是誰在外面,徐子凝跟她講了,寧霜華冷笑道:“恐怕是來看笑話的吧!”
徐子凝垂下頭,這笑話都是她造成的不是嗎?
“之前你爸爸醒來,他們也沒人來看一眼,會不會是現在才聽到消息的?”
徐子凝默默地搖了搖頭,二嬸兒最後那句話真是誅心。週一軒拉着她越走越快恐怕就是不想讓她聽見,可是她還是聽到了。若真是媽媽猜的那樣,她不會這樣講。
昨天出了事,今天人家就找上門來看笑話。徐子凝想起那時在超市碰到二嬸時她說的話,一時有點發愣。
保安又打來電話,說二嬸堅稱自己是徐天成的親戚,不讓她見是有人居心叵測,她嚷嚷着要報警。過年期間平日冷清的療養院大門口反而熱鬧,不時有探望病人的親友,她這樣鬧騰保安也很爲難。
“讓她鬧去!她不報警我還要報警!”寧霜華心力交瘁,氣的臉色發白。
“算了,我去打發她走。”徐子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等一下!”週一軒從衛生間走出來,手裡還拿着乾毛巾。
“你去不起作用。”徐子凝疲憊地搖頭。週一軒雖然位高權重,對付這樣完全不要臉面的婦人卻實在不擅長。
“我們都不去。”
“總不能任由她在門口胡鬧,實在太丟人!”
“不如你去。”週一軒這話是對着袁蘭說的。
話音一落,大家都有些驚訝。徐子凝抿了抿嘴,卻沒有出聲反對,而袁蘭則是完全意外又茫然的樣子。
“我想,你有辦法讓她離開。”週一軒緩緩重複,語氣不是徵詢也不是建議,而是非常肯定。
袁蘭看着他,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這倒也是個辦法。你跟她沒有矛盾,不像我和子凝,一見到我們,估計她就跟見到仇人似得,簡直沒有辦法溝通。你也會說話。只不過,這事兒是我們的家事,你……”寧霜華說着又有點遲疑。
似乎是不想見寧霜華爲難,袁蘭反倒點了點頭,“好,我去。”
“真是麻煩你了。”
“不過,我也只能試試,不一定真能勸走她。”
“我想,這點能力,你絕對是有的。”週一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袁蘭低着頭去換鞋,急匆匆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