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
徐子凝看了看,自己竟然被帶到三嬸家裡來了?這是要做什麼?
“閉嘴。”
不等她發問,週一軒就先聲奪人。周大神終於肯開始講話了,也不是四個字兒了,直接改兩個字兒了……
徐子凝無比凌亂地跟着他,走到三嬸兒家門前。這棟別墅前面聚集了很多人,門前草坪上看樣子正在舉行冷餐會,這個時候,三嬸兒家裡這是要做什麼?
“訂婚。”
周大神又冒出兩個字兒。
其實不用他說,徐子凝也看到了三叔家那門口的橫幅,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今天是徐曉藍跟黃德鑫訂婚的大喜日子。
徐子凝徹底凌亂了。這是什麼情況?
情況就是,黃德鑫主動找到徐向北,提出聯姻的要求。徐向北同意了,又拿住徐曉藍差點氣死她媽媽和嫂子的把柄施壓于徐曉藍,於是就有了今天這場荒誕的訂婚宴。
白髮蒼蒼地準新郎前些天還挽着另一個新娘,面色蒼白的準新娘前些天還打算嫁給白馬王子。
“黃德鑫不虧,新娘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只不過換了個人;新娘好虧!白馬王子變成了白髮王子!”
徐子凝知道周大神既然帶她來看熱鬧,那肯定是什麼都安排好了,於是索性壓下所有疑慮,安安心心地看熱鬧,一面品評:
“這婚事除了新郎新娘年紀差別大了點兒,倉促了點兒,可笑了點兒之外,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啊?”
好不好的,看看賓客們那種僵硬地表情就知道了。笑吧,生怕人家以爲他們是在看笑話;哭喪個臉吧人家以爲是在參加喪禮,於是爲難的賓客們只好保持着似哭似笑地表情,一雙雙眼睛卻是充滿八卦精神的,飛來飛去地目光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
“上次婚禮好熱鬧,這次訂婚宴會不會更熱鬧?”
不過有了前車之鑑以後,這次婚禮們賓客顯然都很有經驗了,大家都是分散地站着,隨時保持着不被殃及的警惕性。可惜,令所有人失望的是,訂婚儀式順順利利地舉行完了,什麼事都沒發生。
徐向北和黃德鑫都是暗自鬆了口氣,徐曉藍卻慘白着臉用了全部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尖叫着推開這個足可以當她爺爺的新郎!
音響裡歡快的舞曲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按照慣例,現在該由準新娘和準新郎共舞一曲了,可這麼老的準新郎不會一跤摔死麼?最好摔死!
她這樣想着,突然覺得曲子一停,她心裡猛地跳了一下,不可能!她只是想想,這念頭誰也不可能發現!她心虛地看看對面那白髮蒼蒼目光卻犀利陰狠地似乎能穿透人心的新郎,小心地掩飾着她的恨意。
曲子隨即又響了起來,大概是音響出了什麼問題。徐曉藍舒了口氣,壓着心裡的噁心,顫抖着伸手去挽黃德鑫的手。
可是就在這時,音響裡傳出的不再是舞曲,竟然成了一男一女的喘息聲!夾雜着兩人說話的聲音!
徐向北和黃德鑫對視一眼,立馬讓人去關掉音響,可是奇怪的是,那音響跟中邪了似得,怎麼都關不掉!一羣人手忙腳亂地按了半天,也沒關上。
就這麼短短兩分鐘,徐家的另一個大八卦被徹底揭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慕昕肚子裡懷的,根本不是徐曉白的孩子!徐曉白早就被毒品戕害了,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可他爲了所謂男人的尊嚴,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可是慕昕作爲他的妻子,是絕對瞞不住的!
於是,徐曉白暗示慕昕隨便找個男人去借種生子,條件是等她憑藉孩子在徐家站穩腳跟之後,拿錢出來供徐曉白購買毒品!
徐子凝聽得津津有味、目瞪口呆。賓客們也都是這種反應,還不忘左一眼右一眼去看今天的主角黃德鑫。
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這大舅子和妹夫都能容天下不能容之恥啊!都有縱容自己老婆借種生子的愛好啊!
黃德鑫原本臉色鐵青,聽到跟他自己沒關係的時候那口憋在心裡的暗氣好不容易呼了出來,呼到一半卻又受到衆多複雜目光的阻撓頓時又被憋了回去!
人家黃德鑫到底是有年紀的人了,這麼一口氣出出進進地,很快就憋得頭髮暈眼發花身子發晃!徐曉藍站在他身邊本來最有可能扶住他,卻本能地遠遠躲開,於是黃德鑫咕咚一聲結結實實地栽倒,從舞臺上摔了下去……
上一次婚禮他把新娘給推下舞臺,這次訂婚未婚妻那一躲讓他也栽了下去……
忙着關音響的人突然發現,這動靜其實根本不是這個音響發出來的,茫然四顧尋找聲音來源,可惜這會兒什麼該播的不該播的都放完了,四周一片死寂,偶爾冒出一聲壓抑不住地笑聲,那是賓客們忍笑忍得辛苦。
這聲低笑倒像是徹底驚醒了已經被這一系列變故驚呆的徐家人。徐子凝眼看着她那三嬸兒一步就跨到了面如死灰的慕昕面前,劈臉一個耳光,慕昕被打得後退兩步撞到三叔,迎接他的是迎面一腳,慕昕扎着雙手帶着來不及解釋地驚愕和恐懼,重重地從舞臺上摔了下去,身下立刻流出鮮紅的血跡……
三叔三嬸居然還不肯罷休,硬是趕上前對她拳打腳踢,直到別的賓客實在看不過眼,拉開了他們。
“夠狠。”
週一軒還是兩字就評價完畢,只不過不知道他評價的是誰。
徐子凝順着他的目光,發現他看得是一牆之隔的徐美薇家裡,心裡一動。
“錄音是徐美薇弄來的?”
“是,也不是。”周大神又恢復了四字句式。
徐美薇從匿名的君博士那裡弄來了錄音,卻沒有立刻報復,甚至也沒有直接使用。她根據那段錄音推斷出來慕昕出軌的事實,可是,那段錄音不夠震撼,怎麼比得上她精心加工過的這個版本!
那呻吟着交談的男女,壓根兒就不說是慕昕和她的情人,而是她借用工作之便,找到了以前電視臺曾邀請過的擅長模仿別人聲音的表演嘉賓模擬的,對話也是她重新精心設計過的,就連那男女歡愛時壓抑兒歡愉的呻吟聲,也是反覆拿捏過的。所以哪怕是熟悉慕昕聲音的徐家人,即便聽出一星半點異常,也會被那裡面及其曖昧的呻吟聲激怒,進而以爲這不過是情動之時的異常,根本不會去辨別真假。
而作爲當事人的慕昕,哪怕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被人設計了,可這些話雖然不是她親口所說,裡面所說的事情也跟事實有出入,但暴怒的徐家人根本不會給她辯解的機會!
事實就如她所料一樣!徐美薇站在自己家裡二樓的窗戶邊,居高臨下,嘴角含笑地望着樓下那一片混亂,細細品味着她自己的勝利果實。
那女人流了那麼多血,這孩子是不可能保得住了!徐曉白估計已經凶多吉少了,他的孩子,也得給自己的手指陪葬!
徐美薇用她殘缺的手輕輕撫過手邊的音響,笑得無比燦爛,表情卻是扭曲可怕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行爲早就被週一軒洞悉,也不知道徐子凝不過得到了週一軒兩個字、兩個字的提示,也猜想到了事情的始末。
而此時,看完了熱鬧的徐子凝也給週一軒下了四個字的評語——婚禮殺手。
徐曉白和慕昕的婚禮上,喜廳便靈棚,這場婚事最後就是一場悲劇;黃德鑫第一次婚禮上,新娘流產,兩家人反目,婚事告吹;這次婚禮,準新郎人事不省,岳丈家裡家醜被曝,大嫂流產。
這個稱號,周大神絕對當得起。
不過,看完熱鬧的徐子凝心裡卻並不輕鬆。由於週一軒的設計,二叔三叔交惡,徐美薇的半根手指和瘋狂報復,讓兩家再無修復的可能——即便三叔他們現在出於盛怒不知道誰是背後推手,事後總會查到徐美薇頭上去的,就算差不到,週一軒的人也會給他引導過去。
可是,三叔卻又找到了黃德鑫這個幫手。之前三叔和她還維持了表面上的和平,現在卻等於是公開決裂了。
而這並不是讓她最擔心的,她更奇怪的是,週一軒居然之間插手這些事了。
如果放在幾個月前,她大概會遷怒於週一軒的多管閒事或者手段殘暴,可是現在,她只是憂心地看着週一軒欲言又止。他那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打破不插手她家裡事情的承諾,悍然出手?
週一軒似乎是感受到她柔軟目光裡數不盡的理解和擔心,緊抿的薄脣微微放鬆,卻還是隻蹦了兩個字出來:“走吧。”
他們來得晚,又一直站在不起眼的樹蔭下,混亂之中並沒引起別人的注意,可是,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慕昕,卻恰好看到了並肩而去那一對男女的背影。
秋末的陽光沒有半點溫度,照在她慢慢失去感覺的腹部和無比森冷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