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的徐子凝走出一段距離,才發現身後跟了一輛車,一回頭,就看到劉夏笑得燦爛,露出一口大白牙。
徐子凝朝後排看去,果然看到週一軒懶洋洋地斜靠在後排坐凳上。徐子凝快步上車,隨手掄起自己的小包,狠狠地拍在週一軒的腿上。
週一軒眉頭一皺,用目光制止了劉夏想要驚呼的動作。
“勞心費力地把你弄出來,你就這麼報答我的?”週一軒坐姿不變,一派閒適地看着她。
徐子凝氣鼓鼓地轉過頭去,看着車外不說話。
週一軒臉色微白,低頭看看自己的腿,輕笑一聲:“在裡面有人爲難你了?”
“想知道,你幹嘛不進去!”徐子凝給他一個背影,聲音悶悶地。
週一軒挑挑眉,聲音裡全是戲謔,“不在外面嚇跑那些記者,你現在能這麼清閒?”
徐子凝的背影僵硬了一下,“我對警察撒謊了。錢曼曼有告訴我她懷孕的事情。”
“我已經知道了。如果不是你這麼自作聰明,也不用被關了這麼久。”
“什麼意思?”徐子凝猛地回頭。
“警方在錢曼曼的車上,找到一直錄音筆。你撒謊,所以被列爲了重點嫌疑人。給我添了不少麻煩。”週一軒語氣淡淡,甚至還帶着一絲不屑。
徐子凝的心裡,毫無徵兆地衝出一股怒火,她咬着牙冷笑:“真是抱歉!兩條人命,不過是給你添了麻煩!”
“徐子凝,不要無理取鬧!”週一軒收起笑容,臉色也難看起來。
“我無理取鬧?對!在你這種冷血的人眼裡,什麼跟利益無關的都叫無理取鬧!”
徐子凝冷冷甩下一句,立馬不再理他,只是叫劉夏:“停車!”
“您別激動,你聽我說,周少……”
“多話!”週一軒冷哼,“讓她下去。我的車,不搭這種沒大腦的女人!”
“你的車,我纔不屑搭!”
“砰!”徐子凝跳下車,摔上車門。
“走!”週一軒沉聲吩咐。
被驚得目瞪口呆的劉夏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這兩位怎麼回事兒?莫名其妙的就能吵起來?情商纔是硬傷啊!
徐子凝賭氣朝前走,也覺得這架吵得莫名其妙。明明看到週一軒是那一瞬間她是很高興的,可想起錢曼曼那張臉這種興奮就變淡,再加上週一軒那種毫不在意的語氣,就是讓她覺得有股不知名的小火苗,一直在心裡拱啊拱,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徐子凝雖然煩躁不已,精神上卻一直很戒備,回到家裡足不出戶,不是爲了逃避或者不面對,而是不想引發更多的衝突。在她想來,錢曼曼畢竟是個影響力巨大的公衆人物,即使週一軒能把記者趕走一次,也不可能保證他們不再出現。
輿論對於錢曼曼的突然墜樓更是充滿了各種猜想,很快徐子凝被警方帶走過的消息就鋪天蓋地而來,在有心人的引導下,社會上對徐子凝惡意的猜測也是越來越多。
三人的關係本來就是大衆津津樂道的談資,這次居然還鬧出人命,甚至錢曼曼還是懷着身孕死亡!這樣的消息怎麼可能不讓衆人瘋狂!
週一軒即便手眼通天,也沒有辦法在一時徹底壓下所有言論,何況他還別有打算,只是做些表面功夫,並未真正制止這些謠言的散播。
徐子凝即使再有心裡準備,每天一開電視手機,就蹦出來各種猜測自己是殺人兇手的言論,也高興不起來。更可惡的是,那些記者找不到她,竟然有跑到療養院翻牆的,被療養院的保安抓住;後面的就直接改變了策略,堵在療養院大門口蹲守,袁蘭出來時就被一羣記者圍住。也不知道這些神通廣大的記者們是怎麼打聽到袁蘭是她們家請的看護,不光有圍堵採訪的,據說還有暗中行賄想讓袁蘭透露些內幕的。
徐子凝看着電視上袁蘭手足無措地面對鏡頭,心裡卻生出一種維和感——她第一次見到袁蘭時,就覺得對方無論言談舉止還是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氣質,都不像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會兒面對幾個記者,怎麼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似得?不知道的人,是否會猜測她徐子凝平時對護工那叫一個疾言厲色,讓人家護工話都不敢說?
不過,這種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畢竟她現在更關注的是週一軒的消息。偏偏週一軒還像往天一樣,半點兒消息都沒有。直到阿蘭來找她,徐子凝才恍然自己這幾天居然忘了告訴阿蘭風品出事的消息!
阿蘭是聽到徐子凝殺人的傳言特意趕來安慰的,不料一見面,徐子凝真的是滿臉不安。阿蘭以爲她真是被嚇着了,趕緊各種安慰。
徐子凝更是愧疚不安,猶豫半天,試探着問她,“阿蘭,你最近有沒有跟風品聯繫過?”
阿蘭愣了一下,似乎奇怪徐子凝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話題。
“有。”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不過他可能一直比較忙,上次餐廳有事我跟他聯繫,他也沒接電話。據說前幾天還在國外出差,那晚之後,我沒看到過他。”
徐子凝沉默了一下。之前風品追阿蘭追得緊,哪怕是後來被自己老媽嚴密看管,每天也是電話短信攻勢不斷,送花送禮物什麼的更是天天都不帶重樣兒的,可偏偏有個懷了孕的陳小雨攔在中間,阿蘭也只能拒絕。
等陳小雨肚子裡的孩子突然換了爹,她本以爲風品會趁機把加緊攻勢把阿蘭追到手的,可是看起來他竟然好像突然放棄了?這是爲什麼?
阿蘭見她神色不對,伸手推了推她,“想什麼呢?”
徐子凝猶豫不已,到底要不要把風品的事情告訴她呢?
阿蘭卻嘆了口氣,“咱們兩個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各種不順。”
“你和趙允棟怎麼樣了?”徐子凝換了個角度問。
“你現在還有心思管這些?”阿蘭詫異地笑着看她。
徐子凝卻覺得阿蘭笑得勉強,“我又沒殺人,外面那些風言風語,聽着雖然不舒服,但過一段時間也就散了。你說這段時間,我的各種‘罪名’還少麼!有那個閒心生氣,我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你!”
阿蘭點頭,“你不放在心上就好。我的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趙允棟是很好,我之前也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接受他,可是……好像總是差了點兒什麼。”
徐子嘆息,“既然陳小雨懷的不是風品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
“不可能。”阿蘭回答的格外堅定。
“爲什麼?”
“感情的事,哪有那麼多爲什麼。”阿蘭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徐子凝真不知該說什麼了,似乎她隱瞞或者明說都不對。瞞是瞞不住的,不過也許拖延幾天風品突然醒了呢?她在那裡愁腸百結,就沒注意到阿蘭在接電話的時候臉色突變。
“咚!”
手機撞擊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徐子凝一個激靈,擡頭就看到阿蘭慘白的臉。
“子凝,趙允棟說,風品出事了?”阿蘭的聲音帶着顫抖,帶着不敢置信更帶着一絲期待,希望能夠得到否定的回答。
“是。”到了這會兒,徐子凝也只好點頭,“我見到過他。”
“是真的?”阿蘭的聲音陡然拔高,急促不已,“他情況怎麼樣?傷在哪裡?爲什麼會受傷?什麼時候出的事?”
一連串的問句顯示着她內心的焦急,徐子凝那天以爲受傷的是週一軒,阿蘭此刻的心情她完全是感同身受,明白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我陪你去看他。”
“好。”阿蘭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撞倒了面前的水杯,又手忙腳亂地去扶。
“不用管它了,咱們馬上就走。”徐子凝拉着她出門,一面說:“我那天雖然見到了風品,但是因爲當時情況有點特殊,我並沒來得及仔細問他的情況。”徐子凝有些愧疚,“不過,生命應該暫時沒有危險。”
“趙允棟說,風品被送到什麼療養院?受傷爲什麼不去醫院?”
徐子凝點頭,“就是我爸爸住的那家。其實我也奇怪,就算昏迷不醒,也該在醫院多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如果確定短期內沒有辦法醒來,纔會被送到療養院。”
“你的意思是說,他會變成……變成植物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被送到療養院有些不正常。”徐子凝當時以爲週一軒重傷,震驚難過之餘來不及仔細分析,現在雖然也爲風品擔心,但是那種完全不能思考的感覺卻消失了。
“你想,不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醫生又怎麼能輕易地下結論?或許風品的傷勢沒那麼糟糕,只是風家人覺得療養院的條件更好一些,適合他恢復。”
“可是我聽說,療養院裡的人都是沒什麼希望能治癒的……”阿蘭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妥,歉然地看着徐子凝,“我不是故意的,我……”
徐子凝理解地點點頭,“療養院以輔助治療爲主,所以我奇怪風品才受傷沒多久,正應該是積極治療的時候,爲什麼會被送到那裡?”
“不就是因爲……因爲他受傷太重,沒有……”阿蘭的眼眶紅了,那句“沒有治癒的希望”怎麼都說不出口。
徐子凝安慰地攥緊她的手。這樣的悲傷絕望她經歷過,所以完全明白。平時再冷靜開朗的人,當你在意的人出事時,也會變得迷信,生怕一句不吉利的話給他帶來更壞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