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夏帶着那批人直接在一樓的儲物間和垃圾間放了一把火,留着兩人照看着不讓火勢蔓延失控,剩餘的人跟着隨後而至的消防隊員挨家挨戶地去敲門。
樓道里面並沒有監控,但週一軒依舊留在監控室,沉默地等待着結果。
半夜被驚醒的住戶們驚慌地匆匆跑下樓,壓根兒沒注意身後還有一羣人悄沒生息地挨家查看,而混在下樓的人羣裡,也有一些人表面匆忙慌張,目光卻銳利舉止迅速,穿梭在人羣之中一一排除徐子凝被趁亂帶出去的可能……
很快,整棟樓裡的居民都被疏散出來,但是徐子凝卻依舊毫無蹤影。週一軒從監控室走了出來看着已經漸漸微弱的火勢,心裡的那把火卻是越燒旺,可臉色卻是越來越平靜。
劉夏滿頭大汗地站在那裡,跟消防隊帶隊的排長打哈哈。對方明知這火燃的蹊蹺,在劉夏表明身份之後也只好裝傻,反正也只是燒了個儲物間,沒有人員傷亡。
樓上的居民們也覺得奇怪,這麼點兒火勢似乎並不需要大動干戈地疏散所有人。物管方原本打算跟週一軒好好算賬,可惜被劉夏表明的身份嚇得夠嗆,轉而去安撫住戶們。
週一軒對身後的嘈雜聲充耳不聞,他突然轉身,順着徐子凝行走的方向一路步行而去。劉夏一眼瞥見,趕緊撐着傘舉在他的頭頂上,被他揮手製止。
雨越下越大,視線也受到阻礙。雨幕中短短的一百米,週一軒走得格外緩慢。地上除了聚集的雨水一路急流,根本沒有任何痕跡。週一軒一步步走得緩慢而沉穩,但反覆走了兩遍依舊沒有任何痕跡。
他站在滂沱大雨中擡頭四看,渾然不覺自己的衣服早已經溼透。突然,他朝着小區綠化帶走去,在一叢灌木前面停住了腳步。站定,深呼出一口氣,週一軒朝着劉夏打了個手勢。
劉夏一直遠遠跟在他身後,見到這個手勢,先是一愣,朝這邊看了幾眼,然後臉色古怪似乎是想笑又想哭的樣子小跑着離開了,順路叫走了那幫兄弟。
週一軒閒適地站在那裡,彷彿不是在淋雨而是在淋浴,直到所有的住戶都回到家裡,小區裡又安靜下來,才往前走了幾步,俯身撥開一處好像被碾壓過的灌木,探頭看着下面。
“呼!你怎麼現在纔來!”底下,徐子凝仰起一張也被雨水淋溼的臉。
“走個路也能掉進去,你這女人,說你笨簡直侮辱了笨這個詞兒!”
“要罵人也先把我弄上去行不?”徐子凝跺跺腳,濺起一陣小水花兒。
她追着那隻小野貓的時候腳下一空,就掉進了這個井口。好在這是個光纜井,並不算太深,也只有少量積水。井口蓋不知什麼時候鬆動了,卻被綠化帶上的花木掩蓋,根本看不出來,偏偏被她一腳踩到掉了下來。
掉下來那一刻,真是被嚇得不輕。可出門太急,手機也沒帶。她喊了幾聲之後也發現這個時間又下着大雨,根本不會有人經過,所以乾脆不再徒勞地呼救。
週一軒從物管那裡找來梯子,順着梯子往下爬。
“你別下來了,我沒受傷。”徐子凝看看腳下的積水,高高舉起手,把一直抱在懷裡的小野貓遞了上去,“我自己爬上去就好,你把它先帶出去。”
週一軒看着蜷縮在她手裡的小野貓,髒兮兮地倒是睡得正香。
“快接着啊!”徐子凝催促。
週一軒伸出兩根手指,捏着貓咪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
“喵嗚!”睡夢中被驚醒的小傢伙淒厲地叫了一聲。
徐子凝立馬心疼起來,“你小心點兒,它腿上有傷!”
週一軒好像沒聽見,一隻手拎着貓一隻手扶着梯子,幾步跨了上去。
徐子凝跟在他身後急急忙忙地爬上去,剛一站穩就急着去抱貓咪。
週一軒臉色陰沉地看着落湯雞一樣的徐子凝在大雨裡瑟瑟發抖,拽着她就朝家裡走。
“凍壞了吧?趕緊回去洗個澡再吃點東西。”
身後,徐子凝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輕言細語地說,儘管因爲冷而牙齒打顫,卻絲毫沒有影響她溫柔若水的聲音。
週一軒腳步一頓,略一側頭,就看到徐子凝小心翼翼地把那貓咪抱在懷裡,儘量不讓它淋雨,眼珠不錯地盯着,神態愛憐,那番話,也顯然是對貓咪講的。
週一軒二話不說,直接手一揚,那貓咪就被他抓到了手裡。、
小動物的直覺最爲敏銳,它肯在徐子凝的手裡老老實實呆着,但一換到這個滿身寒意的男人手裡,立馬做了最本能最直接的反應——迅速伸開尖尖地爪子,狠狠地給他來了一下,然後翻身跳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哎呀!怎麼給我放跑了啊!好不容易纔抓到!”徐子凝一看,就想追過去。
“不許去。”一想到因爲那麼個小畜生,差點兒嚇得他心臟停跳,週一軒就想直接宰了那傢伙燉湯,沒想到那東西倒乖滑,直接跑路了。
“它還有傷呢!”徐子凝被他拉疼,也犯了犟脾氣,“這麼大的雨它這樣帶着傷呆在外面會死的!”
“我受傷也不見你這麼緊張。”
“那能一樣嗎……”你有醫生有家人朋友的!
週一軒眸色一黯,難道在這死女人心裡自己還連個小畜生都比不上?他不想聽她下面的話,直接打斷她:“一隻貓而已,不值得……”不值得你冒險。
“值不值我說了算!”徐子凝抹一把臉上的水,“你別拉着我!它跑遠了!”
徐子凝掙脫他的手,追了過去。那貓咪不辨方向地亂跑,直接衝出了小區跑到了馬路上。
“糟了!快回來!”徐子凝看到一束燈光透過雨幕掃過來,大叫一聲。
可還是晚了。一輛運渣車呼嘯而過,濺起大片的積水,合着雨水,直接澆在徐子凝臉上。她不由得後退一步,等她好不容易擠出來眼睛裡的水,地上只剩下一團被碾壓得慘不忍睹的皮毛。
雨水沖刷出鮮紅的血,那小小一團的貓咪,又能有多少血,片刻之後,地面上就只剩那一團小小的皮毛,昭示着一個小生命瞬間就消失在了世界上。
“你衣服都溼了,別傻站在這兒,趕緊回去……”週一軒看到這一幕,皺眉去拉徐子凝。
徐子凝猛地甩開他的手,“都是被你害死的!一隻貓咪而已!是啊一隻貓咪而已!”
週一軒被她驟然的怒氣搞得一愣,之後火氣也蹭蹭朝上直竄,“不是一隻貓難道是一隻狗?”
“冷血!”
“不可理喻!”
兩人相對怒視半晌,徐子凝突然轉身跑了出去。週一軒低罵一聲,並沒有追上去,只是對背後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人駕車跟上了徐子凝。
徐子凝堵着一口氣,跑到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上阿蘭的住址。等到了地方,發現自己身上沒錢,她尷尬地借用司機的電話給阿蘭打電話。誰知阿蘭卻告訴她,自己今晚在住在以前租住的地方,徐子凝雖然疑惑,電話裡也沒多問,又讓司機送她折了過去。
到了的時候阿蘭已經在樓下等她,幫她付了車費,駭然笑道:“你這一身水一身泥的,是怎麼回事兒?”
“上去再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阿蘭沒有回答,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只是說:“你先上樓洗個澡,我去幫你買身兒睡衣。”
徐子凝跟阿蘭也不用客氣,拿了鑰匙就上樓了。
阿蘭很快回來,不光給她帶回來睡衣,還買了不少酒。
徐子凝換好衣服,一面擦着頭髮一面就打開一罐啤酒喝了起來,阿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也只是拿起酒來喝。
房子裡空蕩蕩地,阿蘭之前已經搬走,但是房子還沒到期,所以也沒急着退給房東,只是屋裡少了東西,就顯得怪怪的。
徐子凝沒心思琢磨這種感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阿蘭也跟她一樣,兩個好朋友似乎還是第一次這樣相對無言,只是悶聲兒喝個不停。
徐子凝還沒吃飯,空着肚子喝酒很快就覺得頭暈暈地,往桌子上放空酒罐的時候手一滑,把東西碰在了地上。
“我來撿!”兩個人同時起身去撿,卻不慎撞在了一起,又都喝得暈暈乎乎地,阿蘭一下子就摔倒了。
“哎呀!我扶你起來!”徐子凝伸手去拉,阿蘭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撞到哪裡了?很疼嗎?”徐子凝大着舌頭胡亂在阿蘭身上摸了摸,“哪裡疼?”
“你看,下面那個是什麼?”阿蘭終於回答她,聲音卻顯得很空,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徐子凝被她的聲音驚得打了個冷戰,愕然地俯下身朝沙發下面探頭,“好像是有個東西,黑乎乎地看不清……”
“你也看到了?”阿蘭的聲音帶着顫抖,“你看……像不像……像不像個孩子?”
“孩子?”徐子凝努力伸手去夠,“拉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