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紅色的液體沿着她的劉海滴落,在臉頰上鼻樑上形成一道道水簾,有的沿着下巴滴落在她白色的羊毛衫上,有的沿着脖子滑落,灌進領口裡。
鬱子悅上前,看到的就是夏靜初這副狼狽的樣子,她那雙盛滿委屈的雙眸一直看着凌北寒,她連忙將面紙遞給夏靜初,夏靜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過,垂下頭擦着臉。
“你他媽是誰?!”,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感覺手腕都快被凌北寒掐死了,忍着劇痛,漲紅着臉,滿嘴酒氣地吼道。
凌北寒那張臉雖是面無表情,但渾身上下散發出的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令男人膽顫,爲了顏面,也只能繼續心虛地趾高氣昂着。
這時,餐廳經理連忙趕了過來解圍,凌北寒才鬆開男人的手,經理拉過那中年男人,在他耳邊低語着什麼,只見那男人漲紅的臉色漸漸地褪色,變得慘白,一臉惶恐地看着凌北寒。
“原來是凌少,得罪得罪!”,男人耷拉着臉,看着凌北寒舌頭打結地哆嗦道。
夏靜初一直低垂着頭,狼狽地擦着臉,她那細窄的雙肩好似在顫抖,“你該道歉的對象是她!”,一直緊抿薄脣的凌北寒終於開口,指着夏靜初對那男人低聲道,語氣裡散發着令人不敢反抗的威嚴。
鬱子悅一直安靜地看着,對被潑紅酒的夏靜初仍然有着同情,對那全身上下散發着金錢臭味的暴發戶男人有着鄙夷,對帶着正義感的凌北寒有着崇拜,也有幾分不知名地酸意。
如果今天是她被人這麼對待,他會不會爲自己出頭?
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很小氣。就算是夏靜初不是他的初戀,他也會挺身相助,阻止這個人渣的!
“夏律師,對,對不起!”,那男人連忙低下頭像個龜孫子般對着夏靜初說抱歉,夏靜初擡首,臉上的妝容有些花掉,紅着眼眶看了眼凌北寒,“讓他走吧——”,她看着凌北寒,小聲說道,又垂下頭。
“滾!”,凌北寒低聲道,那男人隨即邁開步子離開,不過也服務員也沒忘叫他買單。
餐廳裡恢復正常,客人們繼續未完的餐點。
凌北寒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夏靜初,又看了眼幫她擦着毛衣的鬱子悅,“夏姐姐,去洗手間處理一下吧!”,鬱子悅好心地說道,她臉上的妝都花了,這樣怎麼出去見人啊。
“嗯……謝謝……”夏靜初十分狼狽地說道,低着頭,沒看凌北寒一夜,隨即邁開腳步,“我陪她一起去啊——”鬱子悅看了眼凌北寒,說道,然後追着夏靜初去了。
凌北寒看着這麼善良熱心的鬱子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腦子裡也閃過夏靜初剛剛被人屈辱對待的一幕。
剛到洗手間,夏靜初連忙掬起一把水,趴在洗手池不停地洗着的,細微地嗚咽聲傳來,鬱子悅看到她彎着腰,垂着頭,身體在顫抖的樣子,感覺她好像在哭。
“夏姐姐——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又覺得自己明知故問,她明明哭了。
“沒事,我沒事……”,夏靜初捂着臉不停地說道,鬱子悅又扯下一堆面紙給她,她接過,不停地擦臉。
“你別和那樣的人渣一般見識,別放在心上哈……”,鬱子悅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隨口說道,臉上揚着僵硬地笑。
如果當時要是自己被人潑紅酒,她早就一杯還回去了,此刻不禁覺得夏靜初的修養還真好。
“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沒事,習慣了……今天還好有他,有你們在……”,夏靜初紅着眼眶看着鬱子悅,在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曖昧時,連忙改爲訕訕的語氣說道。
那個親密的“他”字,她怎會沒聽到,鬱子悅在心裡暗暗地想,如果夏靜初不是一副很柔弱的樣子,她還真以爲她是存心的。
“我跟他都看不慣那種人,當然會爲你出頭的!”,鬱子悅表面傻乎乎地說道,心裡卻帶着小小的刻意。
她不能讓夏靜初以爲凌北寒對她還有意思才那麼做的,凌北寒說過不會背叛她,就等於承認了她這個妻子,她對凌北寒又是喜歡的,她得要像顏汐說的那樣,捍衛自己的權利!
鬱子悅的話,令正在補妝的夏靜初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頓,雙眸透過化妝鏡仔細地看了眼鬱子悅那傻乎乎的表情,心裡才稍稍放心。
“他其實是個很低調的人,不喜歡惹上這種麻煩事,我剛剛真是爲難他了。”,夏靜初抱歉地說道,放下粉撲,又拿着口紅,淡淡地塗了一層。
他低調嗎?
鬱子悅仔細着思索夏靜初話裡的意思,爲什麼她覺得夏靜初這麼說是在強調凌北寒對她是在乎的?她也比她瞭解凌北寒?
不管怎樣,她心裡還是酸了,覺得自己不夠了解凌北寒,又覺得凌北寒對夏靜初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她了沒忘記他救夏靜初時那緊張焦急的樣子……
“悅悅,怎麼了?走吧,我補好了……”,夏靜初的劉海還溼漉漉的,眼眶還有些泛紅,臉上擎着淡淡的笑,她穿上了外套,將毛衣胸口的狼藉遮住。
此刻已經恢復了自然,還是那樣淡淡的,波瀾不驚又散發出被歲月沉澱的成熟女人的美和知性,那眉宇間還透露着淡淡的愁緒,又給人一種惹人憐惜的小女人般的感覺。
成熟知性又不乏小女人的柔美,這樣的女人才是像凌北寒那樣成熟的男人喜歡的類型吧?鬱子悅在心裡暗暗地想。
“嗯,夏姐姐,上次在醫院,那天我心情不好,對你……對不起啊!”,鬱子悅訕笑着說道,那天的自己心情真是糟透了,又看到凌北寒和她在一起,兩人還有糾纏,她一時氣憤就對她說了不當的話。
不管怎樣,她都要道歉的。
“沒事!他跟我解釋過了,說你年紀小,不懂事……不過我知道你個性率真,怎麼會介意呢?”,夏靜初說着又止住,連忙轉口。
他在夏靜初面前說自己不懂事?!
鬱子悅心裡一陣酸澀,翻攪,想起那天她回家,他也這麼說自己的,本來有些不信的,這下信了!忍住喉嚨口的那股梗塞般的難過,她暗暗地平復心情。
“嗯,我確實不夠懂事,不過我會努力爲他改變的!”,鬱子悅看着夏靜初,淡笑着說道,語氣裡帶着幾分堅定,也是在變相地告訴夏靜初,她不會再把凌北寒讓給她了!
鬱子悅的話令夏靜初詫異,心中警鈴大作,邊走路,眼角的餘光邊瞥着她,覺得她還真有些不一樣了。
她是在懷疑她了?還是已經愛上凌北寒了?
這樣的認知令夏靜初不安,也更刺激了她!
出了洗手間,只見凌北寒在過道上等着她們,夏靜初對他淡淡的笑了笑,嘴角掩藏着一絲苦澀,“今天謝謝你們了,你們繼續吃飯吧,我先走了——”
她看着凌北寒,又看着鬱子悅,笑着說道,嘴角那悽楚的笑怎麼也掩藏不起來。
凌北寒那雙幽深的眸子睇了她一眼,淡淡地點頭,擁着鬱子悅就要朝着餐廳裡走去。
“那夏姐姐你慢走哦!”,鬱子悅大方地說道,還衝着她揮了揮小手。
夏靜初笑了笑,點點頭,那雙眸子似有似無地看了眼凌北寒,與他的雙眸有一瞬的交匯,凌北寒擁着鬱子悅走去了餐廳裡。
回到座位上,鬱子悅悶悶不樂地低着頭吃着牛排,她沒忘記夏靜初說的話,將牛排當作凌北寒,大卸八塊!
凌北寒喝了口濃湯,雙眸淡淡地掃向窗外,白色霧氣籠罩着落地窗,模糊了視線,他似乎看到了對面站牌邊站着的那抹身影,她雙臂環胸,抱着自己,似乎很冷的樣子。
腦子裡隱約地浮現起冬天下雨時,有道纖細的身影也是這麼雙臂環胸站在學校教室的屋檐下,等着他撐着傘去接她……
他看着窗外失了神,鬱子悅擡首,順着凌北寒的視線朝着窗外看去,看着對面站牌站着的,那孤獨的身影,那不是夏靜初是誰?!
他心疼她了嗎?舊情復燃了嗎?不捨了嗎?怎麼不去找她啊?!鬱子悅心裡氣憤地着,怒氣,酸意在交織,咆哮,卻極力忍着沒有發泄出來。。
要是在以前,以她的脾氣,早就一刀揮了過去了!
夏靜初能確定,凌北寒是看到她了,心口是既得意,又心酸。
阿寒,你還記得以前下雨天,你都打着傘來接我的嗎?你說過這輩子非我不娶的呢?!可是現在——
雪花混合着雨水飄灑在她的身上,她環抱着身子,雙眸死死地瞪着對面的窗戶,此刻,多想他出來,像曾經那樣,撐着傘跑過來,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爲她遮風擋雨!
可是他的對面卻坐着他的妻子!和她相比,只有顯赫家世的草包!她哪點配得上凌北寒?!
剛剛她故意刺激那個金老闆,就是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爲她解圍。結果他爲她解圍了,但是,卻不像她想象中那樣,她以爲他會失控地拉着她離開,就像哮喘病發作的那天一樣。
可他的反應就像是爲一個陌生人解圍一樣。
雨雪天,京城的出租很難打,凌北寒蹙着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這樣的他,令鬱子悅心裡更酸,雖然他說不會背叛自己,但他心裡多少也會有着夏靜初的吧?
難道夏靜初在醫院哮喘病發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誤會都解開了?他對夏靜初恨意消失了?對她舊情復燃了?不然以前躲着見她,上次竟然還和她談什麼工作呢?
因爲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所以不會背叛她,但心裡呢?
現在看着夏靜初站在雨雪裡,他心裡肯定是不捨的吧?
突然又覺得自己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第三者了!她默默地低着頭,默默地咀嚼,味同嚼蠟,鼻頭泛着酸。凌北寒回神後,看着對面默默低着頭的鬱子悅,想到剛剛自己看着夏靜初失了神,心裡升起一股愧疚來。
“怎麼不吃啊?”,鬱子悅擡首時,對上他的臉,她淡淡地問道。雙臉看脖。
“飽了。”,凌北寒淡淡地說道,拿起一張面紙,爲她擦拭嘴角的湯汁,卻被她躲過,“我自己來。”,她僵硬地說道,心裡還彆扭着呢。
“那走吧!”,淡淡地說道,凌北寒已經起身,不經意間,看到對面已經沒有了那道模糊的身影,他拿着鬱子悅的羽絨服外套,體貼地爲她穿上。
原本的好心情變成了現在的悶悶不樂,鬱子悅坐在車上,小手指在車窗上的霧氣上胡亂地畫着圖案。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不停地左右搖擺,道路擁堵,路邊的行人匆匆,比車速還快。
其中有道駝色的沒打傘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視線,凌北寒蹙眉,只見夏靜初一個人,雙臂環胸很冷的樣子,走在馬路右邊。
鬱子悅又看到他在對窗外發呆,蹙眉,“夏靜初?”,怎麼又是她!鬱子悅第一次覺得這個人很討厭,但看着她連傘都沒打走在雨地裡的樣子,心裡還是有些可憐的。
這時,他們的車也正好堵着了,“我叫她?”,鬱子悅看着凌北寒,徵詢她的意見,問道。
凌北寒無奈地蹙了蹙眉,“這麼遠,她聽不見,我去叫她!”,他說完,就跳下了車,那樣子就跟一個去英雄救美的勇士!
鬱子悅心裡一陣抽痛,鼻頭泛着酸,喉嚨哽咽,她閉着眼睛,深吸口氣,呼出,呼吸才順暢。
雙眸順着右手邊的車窗上她畫的小腳丫子看向窗外,只見他拉住了夏靜初,夏靜初在掙扎,好像不情願上他們的車。
“凌北寒!你別管我!”,夏靜初低吼道,雙眸看向他們的車,“不要讓悅悅誤會了!”,她故作冷漠地說道,臉色卻慘白地嚇人,雙脣也凍得發紫,額前的劉海滴下水來。
“不想病情發作就上車!”,凌北寒瞪着她,低吼道,拽過她的胳膊朝着他的車拉去,夏靜初還想掙扎,腳步卻一直跟着他,心裡終於痛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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