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調如此冰冷無情,然而每一個人都聽出這無情之下是怎樣滾燙熾熱的情意。
只是這情意太過執拗,就像一根巨大而沉重的鎖鏈,鎖着的不只是她自己,還有那個被她愛上的男人。
即便紀紅衣對她有請,恐怕也會被這沉重的情意壓塌。
因爲,人類從來就是善變的,愛情永遠不可能是生命的唯一,尤其對於修士來說,問道登仙才是此生唯一所繫。
而妖與人最大的不同,便在於用情專一,一旦愛上便至死不變。
一個情字,阻擋了無數絕世妖修的登仙之路。
在這裡的人往日不曾與妖修有什麼接觸,第一次面對如此執拗的感情,都不免一陣惻然,‘迷’惘。
然而,直面這份情意的男主角紀紅衣,他就像一塊沒有感情的千年寒冰,冷峻的面容絲毫未有改變,直視杜青鴉的眼神也仍舊冷冰冰毫無感情,他的嘴角甚至凝着一抹笑意,輕蔑的笑意。
“愚蠢的愛!”
他就是這麼平淡的評價了杜青鴉對他的情意,充滿諷刺意味。
確實愚蠢,愛的方法不對,愛的人也不對,這樣的男人心中也許從來就沒有過任何情意。
如果能一直無情,也是能得道登仙的。
修無情道的並不是沒有,何青青於是得到溫別意與白迎風同時瞥過來的視線,她表示這真是躺着也中槍!
杜青鴉許是對紀紅衣已經死心,對於他這樣無情的話根本毫無反應,竟然閉目捏髮指,心無旁騖的開始療傷起來。
“你們還在等什麼!”紀紅衣微微擡睫,冷冷的對何青青等人道。
他雖如此說,但視線卻只對着何青青一個人。
何青青總覺得,這人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所有秘密,這讓她極爲牴觸。
“你,你,還有你,只你們三人下來即可。”紀紅衣指了指何青青、李大東還有安星辰,用命令的語氣冷然說道,“維持此陣,必須要頂級資質。”
本來他的語氣讓人很不爽,但最後這句解釋,卻瞬間慰帖了何青青三人的心。
要說資質,他們三人確實是這一羣人之中的佼佼者,這一點毋庸置疑。
於是,三人遭受了衆人刺目的注目禮,尤其是何仙兒,頗爲不忿的說道:“我的資質,莫非還不如他們不成。”
一直很狗‘腿’跟着她的金‘玉’然也‘插’話道:“你這人,仙兒妹妹的資質竟然沒有發覺,指着那幾個廢物說什麼好資質,簡直是有眼無珠!”
“放肆!”
“啪!”
他話音剛落,便被紀紅衣隔空一掌,扇到了角落裡一動不動,人事不知。
“僞天靈根!哼,你是寧氏一族的後人?”紀紅衣的打量着何仙兒,眼中頗有疑慮。
寧氏一族是何仙兒不能提起的痛!這代表她這資質是活生生偷來的,是她要極力隱瞞的心事,誰知道,竟然被紀紅衣一語就道破。
“誰規定只有寧氏一族才能生出僞靈根來!”何仙兒‘色’厲內荏的喊道,一張小臉因爲氣憤而變得嫣紅,如夏‘花’般嫵媚,叫在場的男修都不免多看了一眼。
紀紅衣卻好不爲此美‘色’所動,反而冷笑道:“除了吞服寧氏一族的天仙丹,天下不可能天生土長出來僞天靈根。況且,假的就是假的,欺天偷來的資質,最終卻要遭受上天最嚴厲的懲罰,在我眼中。”他指着溫別意、白迎風、白十九三人說道:“你連那幾人都不如,至少,他們還有登仙的可能,你卻此生無望。”
“不,不可能,你是誰?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何仙兒俏白的手指狠狠的指着紀紅衣,怒不可遏道:“你這是嫉妒。”
“嫉妒?可笑,我一個火屬‘性’天靈根如何要去嫉妒你這個欺天得來的僞天靈根。”紀紅衣輕蔑一笑,不再理會面如死灰‘脣’角顫抖的何仙兒,反手一指法陣一角,只見那裡出現了一個旋轉的五芒星,閃動這青綠‘色’的光芒。
“如果我沒猜錯,你適合這個位置!這是此陣主位,唯有資質最好者方能駕馭。”紀紅衣指着這個位置,對何青青說道。
“資質最好者!”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就連陣中說完話便閉眼不語的杜青鴉也睜開眼來,盯了何青青幾眼,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猛然大變。
“主人……不,怎麼會,不可能!”杜青鴉看着站在淺綠‘色’五芒星之中的何青青,手指顫抖哆嗦,渾身都在顫抖,懼怕到了極致,也悔恨到了極致,那矛盾的,充滿感情的注目,讓何青青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在她的記憶中可沒有這烏鴉本體的妖修,她爲何用如此充滿過往的神情注視着自己。
想到銀仙秘境中那無時不刻總是晃‘蕩’而出的那抹身影,不知道爲何,何青青總覺得這隻妖修,或許也跟自己那不曾記起的一世有着某種聯繫。
只是,她仍舊沒有想要去追尋這份記憶的想法。
如果說,那個極似蕭無量的人讓她看到的是一份痛徹心扉的感情的話,那麼這隻烏鴉妖修,她只感覺到烏雲罩頂,麻煩纏身,所以,她是不準備把這份難纏的記憶找回來,給自己添堵的。
杜青鴉顯然對何青青忌憚萬分,怕出一粒金‘色’的丹丸來,吞服以後,只見她周身霧氣蒸騰,一雙翅膀竟然開始慢慢長出來。
“果然如此,她也許就是……”紀紅衣看到杜青鴉的種種情狀,意味不明的含糊了幾句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話,然後一擡手,又是幾個指點,指出五個五芒星升騰的位置來,對李大東幾人說道:“自己找準自己的位置。”
這一次他沒有指出具體位置來,但其餘幾人卻都實在很容易找準自己的站位。
李大東所站的位置在何青青左側,五芒星閃爍着絲絲藍‘色’電絲。何青青的右側是一片紅火,紀紅衣自己站了上去。
李羽兒站在李大東一側,銀‘色’的五芒星上有鳳凰飛騰,她的旁邊是安星辰的位置,也是銀‘色’的五芒星,不過其上卻是飛龍盤旋。
只是奇怪的是,竟然還剩下一個銀‘色’的五芒星位置在紀紅衣旁邊,其上懸掛着一把黑‘色’重劍,森森劍氣寒氣‘逼’人。
這個位置?
何青青心中一動,她記得柳芳洲在三個月內築基成功,此次也進入了這古老雪城的,只是剛入雪城在‘門’口一陣‘騷’動以後,她便沒再找到柳芳洲的身影。
原本以爲這小子趨吉避凶的退走了,原本她還爲此暗覺怪異,因爲柳芳洲可不是一個膽小的人。
不過,現在,她暗覺,這小子說不定觸碰到了某種秘密機關,早已進入這座宏大的皇宮深處也不一定。
“你的人呢?爲何還不出現。”紀紅衣問李羽兒。
“放心!”李羽兒惜字如金,一直都是冷麪冷眼,也只有在面對安星辰時候,目光變得有些複雜,當然安星辰望向她的時候,同樣目光閃爍,兩人都似乎頗覺尷尬。
李羽兒擡手臨空朝着大殿的某處‘門’扉輕輕釦動三下,又轉了幾次‘門’把手上的冰雪雕琢的冰蓮扣,一扇大‘門’便無聲無息打開。‘門’開的瞬間,一把黑‘色’重劍便以萬夫莫當之勢,破空而出,竟然直勾勾朝着李羽兒襲來。
持劍之人,一身白衣飄飄,俊‘挺’的面容上滿是寒霜,真正的寒霜,他好似剛剛從冰渣之中解封出來一樣,眉‘毛’眼睫上全是冰渣子,就連平日裡柔軟的白衣,此時也被凍住了,飄動的時候帶着冰塊碎裂的聲音。
想必他纔剛剛那扇‘門’後的屋子裡,肯定極度深寒,能把人凍成狗。
柳芳洲如此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襲擊人,那也說得過去了。
只可惜,這看似無法抵擋的一劍,卻被李羽兒擡手一個金‘色’項圈給圈住了,她再單手一指,櫻‘脣’輕啓,“定!”
柳芳洲便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之中,完全無法動彈。
這便是高階修爲面對低修爲時的壓制了,幾乎是秒殺!
這也是沒辦法的,這裡的人資質都是頂尖的,幾乎很難存在低階修爲越界殺人的事出現。
李羽兒冷然偏頭望向安星辰,淡淡道:“你們是一起進來的,你來說服他。”
她顯然實在不喜開口說話,便把這事丟給了安星辰。
他倆的資質,註定以後要好好相處,她這算是一種親近之意了。
安星辰自然也明白,他本是一個瀟灑至極的人,不過,他此前纔對何青青情意深深,現在卻要當着她的面,對一個命中註定與他緣分深厚的‘女’人示好,他怎麼都不得勁。
儘管李羽兒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與他站在一起,品貌相當,恰似一對璧人。
這種命定的緣分能有如此佳人相配,已經是老天爺給予他實足的恩典了,他應該感‘激’涕零纔對的。
只是,如果沒有認識何青青的話,一切都會很完美吧。
安星辰不敢再去看何青青的方向,極尷尬的對柳芳洲說明敵我雙方關係。
柳芳洲又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其實,在他見到場中那麼多熟人,再對上何青青那雙無論如何也無法遮掩的剪水雙瞳時,他便已經選定了立場。何況,李羽兒也不過是關他幾天,並未要了他的命,雙方本無大仇,此時自然一致對外的好。走到最後一個銀‘色’五芒星來,但見法陣的氣勢猛增,靈壓如山嶽般沉重破人,藏在房樑之上的修士哪裡承受得住,紛紛躍下地面,遠遠的躲在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