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清明之約
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他脫口而出：“不是不是，玄素不要誤會。其實是我爹，他，不太喜歡我老出入秦樓楚館之類的地方，他也不想我來找你，故而，我跟他，爭論了一場，所以，才。”蘇尋常儘量將語氣放的平靜而輕鬆，似乎當時激烈的爭吵不過就是一場小小的雲煙，不值得掛念。
沈玄素自然知道其中曲折，她有些不相信地擡起頭看着蘇尋常微笑的臉，心下有一點感動。她也聽外頭的人說過，蘇尋常天命風流鋒芒畢露，可卻從未忤逆過他的父親，她收到的情報上也有提過蘇尋常父親的果斷與堅毅，所以此刻蘇尋常以如此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其實他是因爲自己才和父親爭吵從而被無端禁足的時候，沈玄素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暖意的，只是她的面上仍然不動。
“值得麼？，爲了我這樣？”半晌，她才輕輕吐出一句，修長的眼睫低垂，遮住了瀲灩而修長的鳳眸。“玄素這是說的哪裡話。似乎是因爲說出了心裡話的緣故，蘇尋常感到心裡比方纔輕鬆了許多，故而面上的笑容也更加爽朗起來，“我怎麼可能讓你受到我爹的誤解呢，這又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呢，別人怎麼傳我不管，但是玄素在我心裡確實是彈琴彈得最好的，這是外頭那些所謂的名門閨秀所不可以比擬的。況且，我們是，朋友啊。”蘇尋常本來想多說什麼，卻又想到什麼似的，急忙收回，其實他想說的是：其實你是我最在乎的人啊，我怎麼可能讓你受到一點點的欺負和誤解呢，只是現下時候未到而已。
沈玄素聽見蘇尋常一席發自內心的話語，不禁莞爾。這個傻子，明明自己吃了那麼多苦頭，若是自己不問起來，怕還是要瞞着的，真真是個呆子啊。沈玄素想到未來，心下卻有些黯然。有時候，命運的軌道就猶如星辰的軌道一般，交錯相雜，一旦交上，便是難以更改的。只是，若是真有更改的可能，她寧願選擇沒有和他遇見，這樣也不會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只是，又哪裡有那麼多不可能的可能存在呢，生命中太多偶然，一個交錯便形成必然。或許，他們的相遇，就是千千萬萬個偶然中化出的必然。
沈玄素意識到自己想的有些深了，還好對面的蘇尋常沒有發現，她收回了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又開口施施然道：“那這次尋常又是爲什麼來找我呢？不怕被罰麼。”
蘇尋常笑的自在，挑了挑左眉毫不在意地說道：“這次可不怕了，出來前我給爹報備了，折騰這麼些時日，估計他尋思着也就這麼由我去了。”說完還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一臉
邀功行賞的欠揍表情又大咧咧地說：“所以啊，書上寫的真沒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沈玄素聽着這句明顯用錯地方的俗語，強忍着笑，依舊維持着冰山的面容，只是聲音裡卻多了些難以忍制住的笑意。“哦？你可沒說你是爲什麼來找我呢。”
蘇尋常擺擺扇子，這纔想起這次自己出來的初衷是想看看沈玄素最近好不好順帶約她清明出去踏踏青，只是被前頭那些沒什麼要緊的勞什子事給耽誤了，他心下有點不平，卻還是迅速地報出了他此行的目的，說罷也不着急，只是面上稍微掛着期待看着沈玄素，等待她即將給出的答案。
沈玄素將額邊的散發攏至腦後，緊抿挺翹的朱脣，似是在思索，片刻之後，才緩緩說出：“要清明出去，也未嘗不可。只是……”語罷一個若有若無的轉彎拂得蘇尋常心裡有些癢癢，可是面上又不好發作出來，只是更加期待地等着她說之後的內容。
“只是清明怕是會有客人，若是有生意的話。”沈玄素似是有些爲難地看向蘇尋常，蘇尋常聞言馬上一個激靈，嘴巴永遠比腦子先快：“無妨無妨，我包下你就是了。”沈玄素輕輕點點頭。“如此甚好，那就麻煩尋常了。”說罷伸出雪白的皓腕拿起桌上的杯盞爲自己沏了碗清茶。
待到蘇尋常腦子跟上嘴巴的反應程度，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他皺皺眉頭，回頭看着沈玄素。“玄素你不是隻有初一十五要接客的嗎？”“清明過節，沒準生意會更好。”“這是什麼歪理！人家都去踏青了！哪個人回來這裡找你？”“那可說不準就有了，莫非尋常付不起錢？那萬一我被別人給包走了的話……”沈玄素故意拖了長長的尾音。“不行！誰說我沒錢！小侯爺我啥子都缺就是不缺銀票！就這麼說定了，清明我來找你！”可憐的蘇尋常反應沒有沈玄素快，他忘記了其實沈玄素可以自願選擇是否接客的，於是乎，不經意間就被套了進去。
其實就算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沒準也會自己栽進去的吧，誰讓這坑是沈玄素挖的呢。有道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
總之，雖然這個過程是十分之曲折的，曲折到蘇尋常事後畫了幾天的圈圈，但是結果還是圓滿的，嗯，蘇尋常想他也算是不虛此行了吧，畢竟他成功約到了沈玄素嗎，接下來就等之後的踏青了。可憐的尋常沒有意識到，他苦命的生活也就此開始——
我姓分，下名割線是也——
清明節那一天，天氣很給蘇尋常面子，太陽從積雲之後探出臉來，卻似乎有些羞澀，所以也算是猶抱浮雲半遮面了
。可是也就是這樣的天氣最最舒服，不算熱也不算乾燥，不夠冷也不夠潮溼，恰恰取得是一箇中間的效果，如此天氣最適合出行。
蘇尋常背上挎着一個小小的包袱，裡面裝了些乾糧銀票之類的東西，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蘇一和蘇二兩個累贅，一路吹着小調朝來儀樓走去。
到了來儀樓，蘇尋常抽出扇子便往裡頭走，他看看四周，儘管今日是清明，可是來儀樓的生意還是一樣的好，只是不同往日的鶯聲笑語，今日多的是樂器的吹奏之聲，間或有些零散的詩句從閣裡飄出，蘇尋常撇撇嘴，只是上了樓梯朝沈玄素的閨閣走去。
剛上到樓梯，他突然覺得走廊裡頭有些吵鬧，聽聲音好像是從沈玄素那邊傳出來的，奇怪，自己不是跟她說好了讓她等自己的嗎，這是什麼情況。蘇尋常一頭霧水朝前走去，待走到沈玄素的屋子不遠處，才發現沈玄素一貫清寂的門前站了好幾個人，蘇尋常的目光鎖定了站在門旁的沈玄素，見她擡頭看見自己來了，忙微笑點點頭表示自己看見他了，之後微眯雙眼纔看見她周圍站着一個老鴇和幾位看起來風流的才子。
蘇尋常心頭無名火起，你說今天清明節你們沒事不去給自家祖宗掃墳杵這傻站什麼呢？人家明明有約了有約了！蘇尋常其實忘記了，他自己也是懇求父親很久蘇威才答應今年不用去掃墓而放他出來的，此刻指責起別人，他心裡卻是一陣理所當然。
“這是怎麼回事？”蘇尋常走過去，拍拍自己的包袱，語帶不善地說。那幾位風流才子前幾日也是在場的，自然知道蘇尋常和石家少爺爭鬥的事情，也不多說什麼就想走，可惜那位媽媽嘴快搶道：“蘇小侯爺來了，今日這幾位公子來是想請沈姑娘彈琴談談詩詞歌賦之類的。”彈琴，彈你個球，看你那樣子就是想談風月吧，還詩詞歌賦，要不要順帶捎上人生哲學啊，蘇尋常腹誹。
“這是真的？”儘管心下不快，蘇尋常還是挑眉問道。“不是不是，我們今日，只是順道來看看，看看沈姑娘，如今目的已達，是該走了。”其中一個機靈的急忙說道，邊說還邊瞪了那媽媽一眼，可憐那老鴇兩邊吃力不討好，一直賠着的笑臉倒是有點僵硬了。
“走吧走吧，沈姑娘今日與我有約。”蘇尋常說着，從懷裡抽出一沓銀票遞給老鴇。“媽媽，這些錢還玄素一日自由可夠。”那媽媽忙接過銀票，忙不迭的點頭，其實她想說她管不了沈玄素的，她本身就是自由身。只是她畢竟數錢的動作快了些，接下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蘇尋常就急忙帶了人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