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生命的大圓滿之後, 李黎舒坦的過了一陣身心愉悅的日子,然後在距離大帝都十萬八千里之外某個鳥不拉屎的小山村裡,他又跟蕭禹碰面了。
留守兒童基金會要拍一部紀錄片, 用鏡頭記錄下那些生存在時代夾縫中的祖國花朵。李黎是基金會的形象大使, 拍紀錄片肯定要參與, 而蕭禹這樣以正能量爲賣點的藝人, 童悍山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蕭禹比李黎早到一天, 劇組的幾輛越野車到村口的時候,他已經跟着小學校的孩子們上了一天的課了。
整個村子只有三四十戶人家,零散的分佈在山林裡, 年紀稍微輕點村民的大多出外打工了,剩下一堆走不動跑不遠的老人和小孩兒。
李黎跟着大部隊步行到拍攝用的小學校, 看到空地上高矮胖瘦的站了一排小孩兒, 總共二十來個, 小的大約五六歲,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 全都眯着眼睛,茫茫然的看着由村長兼任的老師給他們升國旗。村長也是個老頭,厚鏡片子,滿頭滿臉的白髮白鬚。
因爲事先就聯繫過,接洽的工作也算順利, 只是環境的惡劣遠遠超出大家的想象。找不到可以住下整個攝製組的房子, 統籌就安排大家分成幾個小隊, 三四個人合住在附近的村民家裡。李黎和蕭禹的條件算是優厚的, 村長給他們在小學校裡騰了間空房子, 比較乾淨,但是沒有牀, 只有一排大通鋪,還有幾個家住的比較遠的小孩兒跟他們一起。
來這裡之前,李黎早就看過資料,說這裡多苦多窮,但苦和窮的概念僅限於文字圖片以及部分口述,當真的景象擺在面前了,對着那些眼神懵懂的小孩兒,他才真正的體會到這種失落。
村子裡有電,每天限時供應幾個小時,乾淨的生活用水就沒有了,要喝水或者洗澡,就得走很遠的山路,到村子另一面去挑。小學校的學生每天升完國旗之後都會結伴去挑水,蕭禹到的那天就跟着去了一次,挑了兩大桶水,把學校儲水用的小水缸裝滿了一大半。
李黎走過去跟他說了兩句話,右來和幾個姑娘在給那些小孩兒發零食和文具,可能是長期的處於這樣一種封閉的環境中,小學校的孩子都很怕生,哄了好久纔有幾個敢出來拿他們帶去的禮物,不過拿完之後也都遠遠的跑開了。
攝製組想要正常自然的拍攝效果,參與其中的李黎和蕭禹當然也要適當的融入這些小孩兒的生活中,入住的當天晚上,他們兩個坐在通鋪上跟對面三個乾巴巴的小孩兒不尷不尬的大眼瞪小眼。
白天溫度還算正常,到了晚上其實有點冷,李黎和蕭禹就打算把他們的被子分出去一條給那幾個小孩睡,但是被子剛鋪下去,那幾個小孩兒就抱着原先的舊褥子滾到通鋪裡邊去了,也不知道是怕他們,還是害羞不好意思。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李黎忽然一伸胳膊,摟住蕭禹親親熱熱的說:“小木魚,哥哥給你講個故事吧。”
蕭禹本來正琢磨着怎麼開口跟小孩兒說上話,一聽李黎那軟不垃圾的口氣,雞皮疙瘩起了半身,沒等他說好還是不好,李黎把被子一拉,包住兩個人在中間,哐噹一聲就往大通鋪上倒下去。
他們躺在褥子上,被子蓋過了腦袋,豁口餃子似的在底下露出四隻大腳丫子。
蕭禹瞪着李黎,一臉莫名其妙,李黎卻擠眉弄眼的示意他不要出聲。
李黎說:“從前啊,在一個遙遠的山村裡,有個豬媽媽生了三隻可愛的豬寶寶,他們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豬寶寶一天天的長大,豬媽媽的房子終於住不下了……”
故意把聲音拖得老長,李黎講的很慢,一邊講一邊從被子裡偷偷的往通鋪另一邊看。
“……豬媽媽說,孩子們呀,你們也長大了,應該獨立生活了,等你們蓋好房子就搬出去住吧……於是聽話的小豬開始各自想要蓋個什麼樣的房子。豬老大找來了好多稻草,用稻草給自己蓋了一間新房子,房子蓋得很漂亮,豬老大開心的說……”
蕭禹搞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一臉嚴肅的也就跟着聽,可聽到這裡,李黎忽然戳了他兩下,使着眼色低聲道:“說話,該你了,說話!”
蕭禹楞了楞,連忙放聲接上去:“……啊……啊哈哈,我有自己的房子啦!哈哈……哈哈哈……”
李黎在被窩裡對他一擺手,接着說:“於是豬老大搬進了自己的新家,他邀請豬老二和豬老三一起來參觀,豬老二看了哥哥的房子說……”
他對蕭禹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蕭禹只好無奈道:“啊,哥哥……你的房子是草做的,這也太簡單了,我要蓋一座比這個更好更漂亮的房子。”
兩個人一唱一和,把故事講得深情並茂,李黎當旁白,蕭禹就配合他演小豬三兄弟,看他越來越投入,小卷毛還報以了讚許的眼神,這眼神看的蕭禹自己都有點哭笑不得了。
故事講到高潮,大灰狼吹翻了豬老大的房子,蕭禹正準備接着往下演,李黎卻一巴掌把他的嘴堵住了。
呼的掀開被子,原本蹲得遠遠的小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到了這半邊,幾雙眼睛烏溜溜的看着他們,完全是聚精會神的表情。
李黎說:“還想不想繼續聽了?”
那幾個小孩兒相互看看,似乎商量了一番,然後當中稍微大點的那個使勁的點點頭。
“行啊,你們都上被子裡躺起來,躺好了我就繼續講。”
一說完,小孩兒都乖乖的鑽進了新被子,圓溜溜的小腦袋躺成一排,眼睛齊刷刷的望向這一邊。
李黎笑眯眯,表揚說:“這就對了。”
蕭禹這時候離他近,兩個人幾乎胸脯對胸脯的挨着,李黎一說話,熱乎乎的氣流就不停往他臉上脖子上亂噴,等小豬蓋房子的故事講完,差不多也就熄燈了。
李黎一熄燈就說了晚安,估計是白天累,不一會就睡着了,旁邊的小孩兒也困得早,過了大概半個來鐘頭,大通鋪上就只剩下蕭禹一個人卜咚卜咚的還在眨眼睛。
他發現自己居然失眠了。
山區裡信號不好,有手機也沒法給人發短信,正能量好青年就只能一動不動的仰面躺着。
他也不敢動,一張被子地方又不大,說不準動來動去,再碰到點不該碰的,就更加難以入眠了。
第二天天沒亮,蕭禹頂着兩顆黑眼圈起來了,村長從屋裡出來的時候,看到他蹲在空地邊吭哧吭哧的刷牙。
一會兒小孩兒也陸陸續續的起來了,李黎跟着他們出來,精神抖擻的,看到蕭禹蔫蔫的樣子,還笑他。
蕭禹一皺眉,說:“小李哥,這得怪你。”
李黎說:“怎麼了?”
蕭禹說:“你昨晚上睡覺的時候動得厲害,還踢被子,吵得我沒法睡了。”
李黎一聽,難以置信:“啊?真的”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睡,偶爾幾次要麼就是跟小惡犬一起,要麼就是最近更大葡萄一起,可他們誰也沒嫌棄他睡相不好啊。
看看蕭禹,李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啊,那對不起啊。”
他一笑,表情裡自帶點嬌羞的憨,看得蕭禹又是一陣小騷動,忿忿的想着:“這個小白臉!”連忙就把視線調開去了。
等到天大亮,攝製組的人也差不多聚齊在空地裡,調試好設備正式開始一天的拍攝工作。
小學校的第一項日常就是挑水。
老村長帶着一羣小孩兒在前面走,小孩兒懷裡都抱着瓶子罐子。李黎跟蕭禹走在最後,一人拎兩個大水桶。經過昨天的故事賄賂,那幾個小孩兒已經跟他們親近起來了,走在隊伍裡偷偷的跑出來,小聲的問李黎晚上還講不講。李黎說,講啊,你們乖乖的打完水上完課,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可以講。小孩兒高興了,歡天喜地的一陣歡呼,繼續跑回隊伍裡去。
蕭禹跟在後面,心裡就有點小佩服,說:“小李哥,你還挺懂的。”
李黎笑嘻嘻,說:“不是我懂,是你演的好,昨天那個小豬三兄弟就囧萌囧萌的。”說着,他開始模仿蕭禹說話,“……啊……啊哈哈,我有自己的房子啦!哈哈……哈哈哈……”
蕭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