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赫連世子待身邊的人總是極好,索性這些人都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也對得起赫連世子的操心操力了。”
“赫連世子人好,在我們這些人的圈子裡,可是出了名的。世子待下人如同自己家人一般,從來不過分苛刻。只要講規矩,把事情都給做好了,世子都會特別寬容。很多府上的姐妹們都羨慕能在雅蘭苑做事的人呢。”
“竟然還有這樣的說法,我都從來不知曉。”
“這都是我們這些下人偶爾碰見的時候纔會聊一聊,小姐自然不會知曉。聽說小姐是朱大將軍的長女,從小在將軍府長大,文武雙全。小姐定然事忙,哪裡會有時間去特意找下人來聽這些閒事。”
“倒不是因爲這個。我們將軍府有些封閉,人也不是太多。我爹是武將,府裡的人大多數都是同我爹上過戰場的。平日裡頂多和些舞刀動槍的同伴喝酒鬥武,也沒有別的什麼愛好。至於其他人,要照顧我身體不太好的娘,所以也不常出門。”
“原來如此。難怪都不太能聽說將軍府的事情。”
“自然是聽不到的。我爹已經被髮配邊疆,他那些部下都隨了他去。剩下的下人也都被我大哥散掉了。如今我大哥置了間小院子,帶着我娘兩個人住。你們哪裡還能聽說將軍府的事情。畢竟都是過去的風光了,也沒有誰會提起來。”
“是珈藍多嘴了,珈藍不該說這些閒言碎語,徒惹得小姐傷心。珈藍有錯,還望小姐責罰。”小丫頭一聽項菲儀的話,想也沒想就跪在了地上。
項菲儀嚇了一跳,急忙把人扶了起來:“你莫要如此。我不過是說些事實罷了,並不怎麼難過。如今我爹也平了反,相信很快他就能夠回京來,我心裡是很開心的。往後啊,你就算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情,都好好同我講便是。不要動不動就下跪領罰。在皇宮裡是沒辦法,那邊規矩多,一下子也不可能讓人給改了。我們自己家的院子,沒有必要那般講究。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做什麼要下跪。”
“可是……我們做下人的……”
“什麼下人不下人的,都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憑什麼一定要分個三六九等來。誰天生就是富貴命註定了要享受一世,誰又天生就是勞碌命要給人做牛做馬的。你瞧你們家赫連世子不也一樣經歷了許多苦難麼,他對你們好,是因爲他明白你們的心情,知道你們的難處。要換做是赫連世子,他也斷斷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小姐可真會說話,您這樣一說,連珈藍都覺得好像是這樣了。”
“本來就是這樣啊。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若是每個主子都像小姐這樣,我們這些奴才們,日子怕是會好過了許多。”
“珈藍,我不喜歡你自稱奴才。你記住,我們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比誰貴賤。我想你也不肯給我做妹妹的,算了,往後你在我面前,只要自稱珈藍就好。”
“那……珈藍就趁了小姐的心意好了。”
“如此最好。”項菲儀笑眯眯點了點頭,轉頭透過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我睡了也有好一陣,又耽誤了一些時間,再不出去走一走啊,只怕天都要黑了。”
“小姐慢走。”
“那……今日就勞煩你幫忙收拾一下屋子了。現在我回了雅蘭苑,往後自己就能打掃,也不用再給您添加負擔了。”
“小姐不要這樣說。能爲您做些做些事情,是珈藍的榮幸。珈藍能偶爾有這樣的機會多見見小姐,也很是高興的。”
“呵呵,你可真會說話。行了,這件事情回頭再說吧。我先出去了。”
“小姐慢走。”
項菲儀出門的時候,已經到申時了。
其實她也並沒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只是單純的不想要呆在屋子裡無所事事。之前在宮裡的時候也是如此,除了偶爾去禪桂宮看看朱絮茵,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窩在房裡,看看書,或者發呆。生活極其單調和無聊。
如今終於出了宮,朋友多,能逛的地方更多,若是繼續悶在房裡,怕是真的該生病了。
項菲儀本來只是想要出來轉一轉,想着若是有興致了,便去街上逛一逛。再或者,還可以喊上蘇家的兩個小傢伙,一同出去溜達。
不過之前同珈藍說話的時候,忽然提起了大哥和孃親,項菲儀皺了皺眉,想起自己是真的許久不曾見過孃親了。在宮裡是沒有辦法,如今終於脫離了那個牢籠,若是再不回去看一看孃親,就真是實屬不孝了。
早在許久以前,項菲儀就知道大哥置了間小宅院同孃親相依爲命,她也特意詢問了大哥置的院子在何處。只是那一帶項菲儀並不熟悉,怕是單獨找過去,會有些困擾。
一邊考慮着要不要去詢問赫連炫,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岔道口上。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找赫連炫。纔剛拐彎,便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
項菲儀回頭,瞧見了蘇家的活寶兄弟。右詞在前面邊喊邊跑,左思優哉遊哉的跟在後面看。項菲儀無奈,很有些好笑。於是條件反射的,在右詞跑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很自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蘇右詞一愣,瞬間紅了臉。見項菲儀收回了手,支吾了幾聲,似乎很不好意思。
項菲儀莞爾,實在覺得這小子可愛的緊。明明一副大大咧咧的蠻牛樣,偏偏又靦腆的不得了,動不動就臉紅害羞,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逗上一逗。不過也好在他性子極好,從來不會真正的生氣,頂多有時候惱羞成怒了,也是通紅着一張臉,自己一個人默默鬧彆扭。
左思這才晃悠着到了跟前,看了眼笑的歡快的項菲儀,又看了眼依舊有些臉紅的右詞,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定在項菲儀臉上。“主子這是要去找世子麼?”
“是啊,我想回家一趟,看看我娘。雖然大哥同我說過他置辦那件宅院的地址,卻並不熟悉。所以想去問問赫連炫到底在哪裡。”
“主子是要去朱大哥家麼?”右詞一聽是要去朱瑛佑的小院,連害羞都忘記了,開口便問。
“不是朱大哥家。是我家。你朱大哥是我親大哥,他的家,就是我的家。”
“唔……好吧,是主子家。”右詞伸手撓了撓後腦掃,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很不好意思。但是轉念一想,又發現了極其有趣的事情,道:“雅蘭苑也是主子的家,西風寒也是主子的家,朱大哥的家依然是主子的家。主子的家可真多。”
“等往後二當家當了皇上,主子嫁給了二當家,皇宮也要是主子的家了。”左思勾了嘴角壞笑,插口道。
項菲儀一愣,“唰”的紅了臉,瞪了左思一眼,“胡說什麼呢,誰說要嫁給他了。何況他到底能不能當皇上,還說不準呢。”
“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主子,面對現實吧。”左思知曉項菲儀心裡的想法,又覺得順着她的念頭可能也不是什麼好事,最終還是會讓她失望,索性殘忍一些,把話說的堅定。
“行了行了,不說這個了。你們是要做什麼?也準備去找赫連炫?”
左思輕嘆,看了看項菲儀,暫時還是決定不給她心裡添堵了。“我們只是閒來無事,正想着要去主子那裡找您玩,問問您要不要上街。走過來遠遠就看見您站在路口不動。”
“原來是這樣啊。那……既然你們也沒事,乾脆同我一起去看我孃親好了。不過我們得先去找赫連炫,問問他要怎麼走。”
“不用去找二當家了,我們直接去吧。”左思道。
“直接去?你們認識路麼?”項菲儀詫異的問。
左思笑了笑,側頭看了眼右詞:“即便我不認識,他也不可能不知曉啊。怕是閉着眼睛他都能走到那裡。”
“這是爲何?”項菲儀剛想問,忽然靈光一閃,眼前一亮:“對了,右詞是拜了我大哥做師傅,那我大哥住在哪裡,右詞肯定是再清楚不過了。”說完,伸手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瞧我笨的,現成的一個嚮導,我還偏偏要捨近求遠。”
“主子……您終於想到我了。”右詞把腦袋湊過了來,擺出一張委委屈屈的臉,嘟着嘴,看起來就像是受了氣的小媳婦。
項菲儀“撲哧”一聲笑,用力拍了一下右詞的頭:“你個小東西,裝什麼可憐。裝了也不像。快走,你給我帶路,我們趕緊回家。”
“咦,不像麼?”右詞驚訝,又抓了抓後腦勺,皺着一張臉很是糾結的樣子:“怎麼會不像呢,我往常都會照鏡子看一看的,明明看起來就是很委屈啊。”一邊奇怪的發出疑問,竟然還不忘記在前面帶路,領着項菲儀和左思一起出了雅蘭苑。
“噗。”項菲儀笑噴,簡直想要在地上打兩個滾表示自己的歡喜。
左思一臉無語,想起來右詞平時沒事在房裡照鏡子做鬼臉的場景,很有一種無視這個笨蛋的衝動。又轉頭看了看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項菲儀,嘴角抽了抽。
三個人上了街,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項菲儀幾乎要淚流滿面。許久不曾看見這樣熱鬧的場面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喧鬧聲,熟悉的香味,都是自己經歷了十幾年,夜裡做夢都常常能夢見的場景。
第一次進宮的時候,總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想,也沒有太多精力去懷念宮外的生活。後來去了雅蘭苑,偶爾進宮去看朱絮茵,也會買許多從前她喜歡的東西給她捎去。後來又一次進了宮,那一陣子沒什麼事情需要自己去算計,整日不是看書就是發呆,特別懷念從前的生活。特別是京城的街道,繁華的,她甚爲熟悉的每一家店鋪,每一塊石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