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太謙虛了,放眼天下能像太后這般好本事的女子怕是找不出來幾個,連男子站在太后跟前都得自嘆不如,太后怎的這樣不自信呢。”
“行了,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都說出來便是。哀家就坐在這裡,容你慢慢說。”
“微臣謝過太后體恤。既然太后都發話了,那麼微臣自當竭盡全力,娓娓道來。”
“呵,哀家着實好奇,赫連世子到底有些什麼要說。”
“既然如此,那麼繼續先前被打斷的話題吧。微臣想要問一問,太后到底把皇上置於何地?”
“皇上是哀家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這天下蒼生,哀家誰都可以不愛,唯獨我兒不可以。赫連世子要問哀家把皇兒置於何地,哀家捫心自問,在這顆心的最深處,便存放着我的皇兒。”一邊說話,太后伸手撫上了自己胸口。
“太后疼愛皇上的心,大殿上的諸位沒有人會去質疑。微臣也是羨慕的緊,太后是真心把皇上疼進了骨子裡的。”
“既然如此,赫連世子何故多此一問?”
“是因爲太后答非所問了。微臣問的是,太后獨攬大權,架空了皇上的地位,在此問題上,太后把皇上置於了何地?”
這話說的蕭太后微變了臉色,緊盯着赫連炫的眼睛裡都泛起了清冷的光。“赫連世子爲何一定要認爲是哀家獨攬大權架空了皇上?”
“微臣方纔已然說過了,太后不應該轉眼便忘記纔對。現今天下不是很太平,但是卻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傳到皇上耳裡,這些重大事件,到底是誰在處理?”
“是哀家在處理。”蕭太后閉上眼,沉默片刻,接了話茬。
“太后爲何不讓皇上來做這些?”
“哀家怕皇兒太過操勞。這些都不過是些小事情,哀家能輕易解決,無需去煩憂我皇兒。”
“大事太后都替皇上做好了,那麼微臣斗膽一問,皇上要做些什麼?”
“我皇兒要操心的事情甚多,豈是爾等小臣能夠體會的。”
“太后教訓的極是。皇上日夜勞累,微臣無用,總不能替皇上分憂。”
“你們知曉就好。以後好好輔佐皇上,莫要讓皇上太過於疲乏纔好。”
“這個自然,微臣自當傾盡所能,爲皇上辦事,爲百姓某福利。”
“既然如此,便作罷了吧。還有何事?無事的話衆位大人都散去吧。”蕭太后輕嘆一聲,就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太后莫要着急。”赫連炫匆匆上前,伸手虛按蕭太后扶着座椅扶手的手臂。
太后挑眉,表情徹底冷了下來,眼睛裡是陰森森的狠戾光芒,連帶着聲音都陰沉了下來:“赫連世子還有何事?”
“事情才說到一半,太后怎的就如此匆忙。難不成太后趕着要去做些什麼大事,半刻也容不得等待?”
“還能有何大事,現下的事情解決了,對哀家來說就是天大的事情。不過今日在朝堂上實在耽誤了太久,諸位大人怕是都有些不耐了。赫連世子還請速速述說吧。”
“既然太后都這樣說了,微臣也不好再優柔寡斷猶豫說是不說了。太后既然說了是爲皇上分憂,那麼臣等也不能說是太后的不是。只是……太后有些事情,解決的是否……有些欠缺妥當了?”
“赫連世子指的何事?”
“真要算起來,事情似乎不少。不過若是要一一舉例,怕是這一整日都得耗在大殿裡。索性我們隨意舉兩個例子,讓諸位評上一評?”
“隨你。”
赫連炫彎了眉眼,笑的風度翩翩。他轉頭看向大殿門外,只輕聲說了一句:“還不進來?”
話音才落,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
定睛一看,竟是前御前侍衛,被髮配邊疆的朱翠庭朱大將軍之子朱瑛佑。
大殿裡的各位大臣只覺得心裡面突突跳的厲害,再遲鈍的人也知曉這事態怕是要越來越嚴重了。
更敏銳一些的官員,在瞧見赫連炫的舉動之時,眉梢便跳了幾下,開始注意起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紈絝世子來。
“朱瑛佑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一走進大殿,朱瑛佑便半跪下來行了個大禮。皇上知曉此時自己不能再做透明人,揮了揮手,“愛卿免禮。”話畢,又抿了嘴,看下面的爭執。
“來者何人?”太后問。
“小臣是宮裡的一名普通侍衛。”朱瑛佑答。
“普通侍衛?普通侍衛何時也能隨便進出這莊嚴的朝堂了。”一邊問話,目光卻是落在赫連炫身上的。
“回稟太后,朱瑛佑從前是皇上的御前侍衛。他爹是前護國大將軍朱翠庭。”
“原來是朱大公子。那是哀家失言了。朱公子此刻到這大殿之上,是……”
“小臣是來爲我父親討個公道的。”
“討公道?朱公子是要討什麼公道?要如何討公道?”
“我爹被人栽贓嫁禍,打入天牢。後又被髮配邊疆,在那艱苦之地活的水深火熱。小臣實在不甘心,想要爲爹爹討要一個公道。”
“你爹被打入天牢,留下一條命來已經很是難得,你還不覺得知足?”
“小臣認爲,冤有頭債有主,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微臣的父親並未做錯什麼事情,被莫名打入天牢已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最後卻不但未被翻案,還被髮配到邊疆受苦受難。小臣斗膽,想要問一問,我父親憑什麼要遭受這些冤屈。”
“你說是栽贓便是栽贓了?”
“太后明鑑。小臣的父親十歲從軍,一生爲朝廷效命,忠心耿耿。他的衷心,天地可鑑,這大殿裡多少大人可以爲我爹做個保證,豎起拇指誇讚我爹一聲。若要說他偷盜兵符想要謀反,實在是天大的笑話,誰也不會當真。”
“不過是諸位感情上不能接受事實罷了,沒有證據的事情,何來保證?”太后冷笑,讓身邊伺候的人去倒了一杯茶。
“若是如此,太后堅持是我爹要謀反,又如何會答應只是把他發配邊疆?會有此選擇,不過是因爲太后和皇上都知曉,我爹並沒有作亂之心,是被栽贓嫁禍的。”見太后那般無動於衷的模樣,朱瑛佑心裡面氣不過,臉上卻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只能據理力爭,爲父親平反。
項菲儀站在角落裡看着自己的大哥爲父親爭論,心裡面五味陳雜。此刻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上朝站在大哥身邊替父親說上兩句話。她只能咬牙忍着,沉默的多在旮旯裡看事態發展,甚至不敢走上前一步。
因爲她知曉,若是她暴露了身份,那麼所有人所有事,都會前功盡棄。衆人只會把全部心思放在她這個闖入者的身上,非但幫不了大哥,還會害了所有人。
於是只能在心裡暗恨自己的無能,一邊眼睜睜看着自家大哥辛苦爭論。
“哀家忽然想到了一句歇後語,叫做‘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哀家是看朱將軍年紀大了,又體諒他爲了我朝辛苦忙碌大半輩子,亦不捨得讓這好端端的功臣身死道消。雖說他犯了大事,哀家卻並不計較。倒是不曾料到,哀家的好意,最終既然要被爾等這般誤會。”
“可是我爹確實是被栽贓的!”朱瑛佑幾乎要呼喊出來,黑着一張臉,心裡面怒火滔天。他狠狠盯着蕭太后,恨不得撲上去一劍斬了她,爲父報仇,爲民除害。但是他知曉,此刻他一點兒也不能衝動。他只能忍,等着赫連炫來輔助他解決。
“朱大公子入宮時日也不短了,對於這天下的事情,應該也所知甚深。哀家只覺得有些好笑,朱公子一點證據也沒有,口口聲聲來到這大殿上非要討個公道,這可讓哀家如何是好?”
朱瑛佑張開口,卻不知如何接下去發言。盯了蕭太后片刻,最終只能懊惱的轉過頭,去看赫連炫。
赫連炫不動聲色的輕笑着搖了搖頭,衝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以爲矮小官員使了個眼色。那官員也機靈,立刻閃身走了出來。
一站出列,便低下頭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小臣刑部侍郎李連清,拜見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瞥了眼做禮的人,有一些奇怪。揮揮手讓人起身:“免禮。李侍郎可是有話要講?”
“小臣見太后同朱公子爭論不下,想着爲了一件已經查明的事情花費心裡實在有些枉費力氣。這才站出來想要說明一番。”
“哦?已經查明的事情?”太后挑眉。
“是的,朱翠庭朱大將軍剛入天牢,刑部便着手開始徹查那件事情。只是似乎有人刻意阻攔尋查,實在費了好些功夫。”
“聽你的意思,是把事情給查清楚了?”
“太后英明。只可惜待事情查明之時,朱將軍已經被髮配邊疆了。”
“那爲何哀家不知曉你們已經徹查了此時?”
“這件事情是分配到了小臣手上的。小臣本欲上報,但是瞧見皇上已然對朱將軍之事下了決斷。恰巧緊跟着又有新的事情分配下來,小臣忙於徹查新事件,轉過身,便不小心把這事情給遺忘了。現如今若不是因爲太后提起,小臣只怕是都無法記起來了。”
“那麼,那麼徹查的結果如何?”
“小臣拍了許多人反覆查問,雖說當時的轎伕被滅了口,但是很幸運我們找着了一名反應靈敏的路人,他目擊了整個過程,將事情敘述的清清楚楚。朱將軍之事,確實是被冤枉的。”
“保證不會有誤?興許那個所謂的目擊者是被買通了的。”
“太后放心,對於這些說法是否真實的事情,刑部自然有辦法叫人只能說真話。關於朱將軍的事情,一定不會有誤。”
“也就是說,朱將軍確實是被誤會了。”赫連炫插了話。
“的確如此。朱將軍被栽贓了。”
赫連炫點點頭,伸手拍拍朱瑛佑的肩膀:“朱公子,委屈你們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