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一邊跟在項菲儀身後原本還有些害怕項菲儀的倆個小宮女見着她這樣子,也都忍不住躲到一邊笑了起來。
“娘娘啊,以前您膽子小的時候,奴婢整天就提心吊膽的跟在您後頭,整天裡希望您能有一天變得強大起來,能懂得反抗,能保護自已,可是現在您膽子變大了吧,行爲做事完全又不着調了,比起以前,不但沒讓奴婢鬆半口氣,反倒讓奴婢更加擔心了,娘娘啊,你說您是不是就是上天派來折磨奴婢的?”
“娘娘不是上天派來折磨你的,是上天派來折磨我們所有人的……”
“噗,呵呵……”未等項菲儀答話,一邊溜過來的碧落一本正經的接茬,惹得那幾個平日裡不怎麼敢接觸項菲儀的宮女們一個個的捂着嘴偷着樂。
“笑笑笑,笑什麼笑啊?”看着碧落和琴容還有那幾個宮女笑成一團了的樣子,項菲儀佯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朝着她們一陣呲牙咧嘴的:“上天派來折磨你們所有人的,是吧?趕緊幹活去,不然就讓你們瞧瞧,上天派來折磨你們的人,都有些什麼折磨人的法子……”
“是,奴婢們這就幹活去。”碧落和琴容兩個人相視一眼,恭恭敬敬的朝着項菲儀行了個禮,在直起身的時候卻是還是一個沒忍住破了功,眼看着項菲儀那揚起的手就要落下來了,幾個人相視一眼,一個個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一羣小丫頭片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打趣到本姑娘頭上來了。”看着她們一個個溜得比什麼還快的身影,項菲儀站在原地有片刻的失笑。
擡眼看了一眼頭頂蔚藍的天空,像是卸下了肩上所有的重擔一般,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
或許,比起那充滿了侮辱,無情,冰冷的無顏宮,呆在這冷宮之中,還比較能夠讓她感覺到“生活”所帶給她的樂趣,還比較能夠讓她感覺到,那一份久違的自由……
“誒,對了,阿容,吩咐人燒點水,本宮要沐浴。”收拾好了心情,項菲儀脣邊勾起的笑容越發的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在那廂做事的琴容回聲之後,又連忙道:“還有,千萬別忘了再燒一壺水泡茶……”
請安的時間到了呢,經過昨天那一場戲之後,只怕整個皇宮上下都知道了她項菲儀雖然依舊是掛着皇后的頭銜,但是已經被皇上特“賜”冷宮,比起以前還要不如的“空名”無顏妃了,如果她猜得不錯,應該要不了多久,某一些人,就該要迫不及待的過來嘲笑她,諷刺她了吧。
然而,在離項菲儀這冷宮不遠處的另外一處與冷宮相差無幾的宮殿裡,雍容華貴的婦人躺在看上去甚是僕素的貴妃榻上,不似太后那般依着華貴、豔麗,渾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素雅,卻是幾分獨特的風韻天成,反倒讓人一時之間移不開眼睛。
“桑離。”許是被耳邊傳來的嬉鬧聲驚擾了耳,又或是奇怪在這冷宮之中竟是會傳出這樣歡樂的笑聲,躺在貴妃榻上的婦人微微的皺了皺眉,輕輕的喊了一聲。
“娘娘……”隨着婦人的話音落下,原本只剩她一人的內殿緩緩走出一名着着宮女裝扮,和婦人年紀相差不大的人,看那模樣,似是侍候着婦人的宮女,她輕聲問候着,卻並沒有像其他宮女奴才們見着主子那樣行禮,那樣的相處模式,說是主僕,倒反到要像是亦僕亦友,亦友亦親的關係更多。
“你可有聽見什麼聲音?”
“聲音?”那被婦人喚作桑離的宮女面露着疑惑,靜聽之下也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嬉鬧的笑聲,那樣的由心而發的歡樂讓一向不苟言笑,不輕意流露表情的她也忍不住彎了彎眉眼:“只怕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榻上的婦人聽着像是有些好奇的睜開了眼睛,望向外頭的眼,幾分醉意,幾分清明:“你可是說那當今的皇后娘娘?項丞相的千金女,被人稱之爲無鹽女的無顏皇后?”
“是。”微微點頭,擡眼看着婦人身上的披風滑下了都不得知,桑離小步的走近,替婦人將披風拉好之後接着又道:“說起來那位皇后娘娘也是有趣得緊,昨兒個裡被那白妃當着南楚國的皇上還有國師的面一狀告到了皇上那裡,項丞相難得的替她開口說話,明明是可以安然無恙的脫罪的,她卻是主動的請罪,這才被皇上給打入了冷宮,據說,雖然沒有被撤掉皇后的頭銜,但是皇上已經下旨,此生此世都讓她以那冷宮爲寢宮。”
“換了別的妃嬪,本該是傷心欲絕的事兒,卻沒想到,她身處這冷宮之中,竟是還笑得如歡樂。”說着,桑離的目光落到眼前的自家主子身上,原本泛着幾分羨幕的眼變得黯然。
什麼時候,主子也能像那無顏皇后一樣看開,笑得如此開懷?
“不是說那孩子癡傻懦弱麼?她又如何得知自已其實是可以脫罪的,或許,對她來說,身處那無顏宮和身處這冷宮之中,都是一樣的。”眼簾微瞌,她的語氣裡透着甚是不在意。
一個癡兒又怎會懂得人間苦樂?她存活的只有自已的世界罷了,無論是那富麗堂皇的無顏宮,還是這破爛冰冷的冷宮,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所以,她的生活也依舊是一樣的,心情,自然也是一樣。
“奴婢倒不覺得。”見着婦人睜開了眼睛,桑離轉身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手中:“雖然皇上做事很隱蔽,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據說一個多月前,皇后娘娘因着惹了皇上寵愛的一個妃子,被皇上狠狠的打罵了一頓,從那以後,皇后娘娘似乎就變了,雖然人還是依舊是哪個人,不過據說,‘那宮的’,和那些個妃子們雖然常常找她的麻煩,但是卻再也沒有見她受過罰,就連上次從這冷宮裡出去之後,‘那宮中’派給她的一位宮女衝撞了皇后娘娘,不但沒有讓‘那宮’的人怪罪,反倒讓那個人把那宮女給處死了。”
桑離的話音一落,婦人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久到只待都快要以爲婦人再次睡着了的時候,卻又聽得她低低的說話聲:“原來,兔子急了,真的是會跳牆的麼。”
“娘娘,清明或癡傻,其實都是別人眼中的,就像是您所說的,癡傻的皇后娘娘,無論是在無顏宮,還是在這冷宮之中,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但若是清明的皇后娘娘,在無顏宮,或是在冷宮,她都是有選擇的,可是,除了她自已,只怕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癡傻,還是清明。”桑離的話一出,整個氣氛似乎又歸於了靜諡,婦人手握着茶杯不再言語,桑離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的盯着她,她知道,主子這是在沉思,在思考她所做過的一切,在想她的這一切是值得不值得,在考慮是不是該放下。
會有的,那一天。
“那孩子可是她的女兒?”她輕啜了口茶,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般的問了句。
“是。”桑離自然知道婦人話中所指的那個“她”是誰,微微點頭,她又道:“雖然在丞相府中不受寵,但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嫡系小姐,項國明的野心如今越發的大了,想要送個人進宮牽制住皇上,庶出的肯定是不行的,加上那位的背後的身份也是皇上所忌憚的,她的女兒,自然是項國明送進宮的爲上之選。”
“那般靈動的人兒,自然是不可能被困在丞相府的。”許是桑離的話又勾起了婦人的回憶,搖搖頭,在說到那個“她”時,眼裡竟是泛起了幾抹笑意和一絲無奈:“也不知道,他日她回來,看到自已的女兒這些年受到的如此待遇,會不會後悔自已當初那般魯莽所做出的決定。”
“雖然對別人通常都是沒心沒肺的,但是那是她的真性情,何況,她上了心的人,在乎的人,那都是不能惹的,要是教她知道她的女兒遭了這麼大的罪,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只怕是會悔的。”像是也想到了婦人嘴中的那個“她”般,桑離的眼中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罷了罷了,好歹相識一場,桑離,往後這宮中那孩子要是有什麼需求,咱們能幫的,便幫上她一把吧。”
“是。”見着自家主子這般模樣,桑離在心中暗笑不已。
主子原本就惱她棄子流浪,所以這些年身處這冷宮之中雖然知曉她的女兒也進了宮,而且還是個癡傻兒也都狠心的硬下心腸,對一切不管不問,要的就是待她回來之時悔不當初,可是現在,只怕是沒了心中的恨,也喜上了那孩子的笑聲,這是要出手護住她了。
這樣倒也是好的,護着那孩子,讓那孩子與主子之間常常走動,說不定那孩子還能徹徹底底的解開主子的心結,也算是讓“她”回來之後,能夠少一份對自已的懊悔。
冷宮。
破爛的四壁已經被撿拾好了,四周的雜草該除的也已經除掉了,宮女太監們都各自尊守着各自的本分工作着,比起那富麗堂皇的無顏宮,雖然要少了幾分華貴,但卻也同樣的是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溫馨,一時之間看上去竟是要比那無顏宮還要叫人舒服幾分。
夜舞媚站在這冷宮外頭,咋一見這情景,竟是一時之間愣在了那裡,但反應過來之後,卻是更多的憤意和惱怒。
這個該死的醜八怪,她可真是想得通啊,皇上賜她位立冷宮,此生此世以這破破爛爛的冷宮爲寢宮,她不但不傷心欲絕,自我尋死,竟然還把這破爛的地方撿拾得有模有樣,難道她還真想在這冷宮之中過活一輩子不成?
“還不快去敲門,難不成你要讓本宮凍死在這外頭不成?”冷眼掃了一眼旁邊侍候着她過來的小香,夜舞媚沒好氣的吼了一聲,將心裡的那一股子氣全都撒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