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慢的離開,馬蹄踏着帶水的地面奔馳在大雨中,踢踢踏踏的馬蹄聲都帶着溼漉漉的水汽,一聲一聲擊打在人的心口上,莫名的覺得壓抑和陰寒。
香桃覺得憋悶,受不了馬車內的沉默壓抑的窒息,最主要是不想看沈晏寧心情不愉,於是,她看着面無表情閉目養神的沈晏寧,喏囁着開口低喚:“小……小姐。”
沈晏寧睜開眼睛,彷彿被水浸溼了一般的漆黑眼睛,清澈透明,看向香桃,帶着詢問和疑惑。
“我,我們現在去哪裡?”香桃在那樣清澈的眸光下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問道。
其實她很想說的是,不是說要帶她出來去買好吃的嗎?看這個天氣和情形,估計是泡湯了。
沈晏寧一眼就看穿香桃的想法,她微微勾脣,笑着調侃道:“怎麼?怕你家小姐把你賣了?”
“那倒不是。”香桃撓撓頭,挺直背脊,揉了揉扁扁的肚皮,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是有點餓了。”
“……”沈晏寧徹底無語了。
不過,她還是很好心的替她解惑道:“很快就到了,我約了人,在畫舫。”
“哦……嘿嘿……”香桃聽着這話,自動理解爲“很快就有好吃的了”,便傻笑着點頭。
她細緻的看一眼沈晏寧面上的神色,覺得有明顯轉好的跡象,便順手將餵飽了的雪慄虎抱着交給她,笑着找話聊天,道:“小姐,剛纔那個東方公子是不是喜歡小姐?”
“你哪點看出來他喜歡你家小姐?”沈晏寧接過小東西,捧在手心逗弄,語氣頗爲好奇的問香桃。
“眼神啊,他看小姐的眼神就跟那個……那個,跟當時慕容公子在小姐牀前守着的時候的眼神是一樣的,奴婢記得,當時慕容公子等着小姐醒過來的時候,專注的看小姐的臉,那眼神,簡直醉死人了。”香桃說得煞有其事。
其實她根本不懂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但她就是覺得剛纔那個男人看小姐的眼神很不一樣,跟那個戴面具的男人看小姐的樣子一樣的,都很專注也很溫柔。
“嗤——”沈晏寧嗤笑一聲,賞她一個爆慄,笑罵道:
“小丫頭片子,混說什麼?你懂什麼眼神不眼神的,還醉死人,你當喝酒呢?”
香桃不服氣,可她確實也不明白什麼是喜歡,那只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罷了,所以,她最終也只是撅撅嘴,並不接腔反駁。
忽而,她聽到沈晏寧幽幽的嘆一口氣道:“他之餘我,是恩人,我不過是感念他的恩情,纔會照拂一二。而他對我,也不是喜歡。”
“啊?!”香桃驚訝得小聲驚呼,口氣帶着明顯的不解疑問。
“他是個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善良的人。”沈晏寧淡淡的說。
她將雪慄虎放在馬車的小几上,看着他吃力的站立不穩的樣子,微微勾脣,小東西很倔強,並不因爲馬車晃動,讓它站立不穩而放棄活動,幾次被摔倒,還是努力站起來想要攀上她的手臂。
她逗弄它,玩得不亦樂乎,心裡想的卻是與說出的話不同的另一番境界。
東方薄鈺的善良是天性,而她,是個很壞很壞很壞的人。
她曾經被囚禁的時候,爲了逃跑出去,利用了他,欺騙了他,可是,他知道真相後,不僅不責怪她,反而只是溫柔的笑着幫助她,彷彿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樣子。
但她知道,這些都是恩情,與情愛無關。
兩人最終的下場都很慘烈,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不去仇恨的,但她,不可能!此生不殺東方勉,誓不罷休!
“是麼?”香桃不懂。她眨着眼睛懵懂的說:“可是善良的人很容易被人欺負的吧。”
“嗯。”沈晏寧點點頭。
一想到東方薄鈺剛纔那身單薄的衣衫,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如今,他沒了太子的庇佑,他的處境和生活方面,應該會相當艱難的吧。
“香桃,晚一點回府,你去琴姨那裡看看,有沒有適合做男子冬衣的布料,若有送去裁衣坊,若是沒有,便着人去買一些,準備齊全了,送去東方公子的住處。”
“……”香桃不明所以,不過想到剛纔小姐說的,東方公子是恩人,便點頭應是。
這時,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車伕在車簾外說道:“小姐
,到了。”
沈晏寧微微一笑,掀簾,果然已經來到落霞湖畔了。
香桃先一步跳下馬車,然後撐着雨傘,將她迎下馬車。
暴雨中的落霞湖別有一番景緻,湖面上如珠盤落玉般跳躍着各種大小不一的水珠,不待漣漪盪漾開,又被下一個水珠砸碎,混成一團,使得水面異常活躍歡騰。
因着湖面浩渺寬大,暴雨傾瀉,落霞湖面上生騰起的水汽如霧如煙,縹緲似仙。
沈晏寧擡頭,凝眸遠眺,湖畔旁停靠着一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簡單畫舫,甲板上站着兩個人,一人撐傘一人負手靜立。
慕容彥雲面具後的雙眼微微眯起,看到自馬車上下來的素衣少女,嘴角微微上揚,原本清肅冷凝的身姿不自覺的變得柔軟放鬆起來。
他身後爲他撐傘的趙叔,摸着下巴上的小半截鬍鬚,笑得合不攏嘴。
***
將軍府,暢寧園。
香籬正在打掃收拾小姐的房間,突然聽到院子裡傳來爭執聲,不由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來看看。
沈晏姝的丫鬟香香正在與門口的香芋拉拉扯扯的,爭辯着什麼,仔細一聽之下,才知道,是香芋不讓她們進到內院。
“好大的膽子,連二小姐都幹阻攔。”香香狗仗人勢的推了香芋一把。
“二小姐,大小姐現在不在房裡,二小姐若是有什麼事情,還是等小姐回來了再過來吧,奴婢實在是不能放你們進去。”香芋只是個外院打掃的丫鬟,此刻低垂着頭,只能任人欺負。
“這可是將軍府的地方,我家小姐可是主子,你渾說什麼能不能的,還不趕緊讓開。”
香籬撐傘,快步走過來,見禮道:“奴婢香籬見過二小姐,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香香一邊撐着傘,防止沈晏姝淋雨,一邊擡着下巴,趾高氣揚的說道:“我家小姐想看書,原本我們不打算過來的,是管家說府裡的大部分書都在大小姐這裡,我們小姐這纔過來看看,誰知道還沒進門呢,你們這的奴婢就敢阻攔主子,若是去到將軍那裡說道,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要被髮賣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