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現在怎麼辦?這前有狼後有虎的,要不,咱們就和他們拼了吧!”陳六子這會兒兩條腿有點兒軟,雖說他也算得上是一條漢子,可是要說一點兒也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怕歸怕,陳六子倒也不失一個男兒的氣節,即便是雙腳有那麼一點兒發軟,卻絲毫沒有想要退縮的念頭。
燕雲茜做爲一個前世今生都歷經沙場多年的老兵,對於陳六子此時的狀態全部都看在眼睛裡,心裡對他再次生出一絲敬意。
像是陳六子這樣子的,原本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而已,即便是一時發跡,想要過的生活也不外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小日子過的蜜裡調油,也就是了。
可就是他這麼一個普通的人,在這種生死關頭,卻在無形之中彰顯出來一個人的原則——對朋友的信任,還有生死與共的勇氣!
燕雲茜笑着伸手,用力拍了陳六子的肩臂一下,問他:“六子,害怕嗎?”
陳六子當時臉就紅了:“讓將軍看出來了?”陳六子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卻十分的誠實:“可能是這些年日子過的太安逸了吧。即便是這一次出來,在六子看來,也沒有將軍打不贏的仗,可沒想到,今日咱們竟然也會遇到這種兩難的境地。不過將軍,您可別誤會啊,六子我可不是怕死,早多少年我就說過了,六子的這條性命,那就是將軍給的,所以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將軍需要,六子絕對不會退縮半步!”
燕雲茜衝着他笑了起來:“六子,謝謝你!”
陳六子一下就愣住了,既而臉色越來越紅,連着一雙眼睛也紅了起來,好久他才結巴着說:“主主子,要謝,也應該是六子謝您纔可以啊!如果不是您,六子也不會再多活這麼多年,而且還活到了今日這種份上,在六子看來,這一切早就已經值了!所以主子,還請您受六子生前這最後的一拜!”
陳六子說着,突然從馬上跳下去,然後撩袍下跪,衝着燕雲茜“呯呯呯”就是三個響頭,之後只見他猛得一個起身,跟着翻身上馬,端起手上的長槍便要衝出去。
“耶律成浩,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想要從我家將軍手上要回那兩樣寶物,那就先問問你家六爺答不答應吧!”
耶律成浩這會兒正在感嘆呢,他就想着這還真是老天有眼,註定了他耶律成浩要成爲北遼一代雄主,否則的話,這件事情怎麼可能會這般的順利?
可即便是如此,聽到陳六子那句“出爾反爾的小人!”耶律成浩臉上也有點兒掛不住。
畢竟,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如今讓陳六子這麼一罵,還真是讓耶律成浩感覺到滿臉生疼,就如同被人生生打了好幾個響亮的耳刮子似的!
“氣死朕了!”耶律成浩這一會兒真是又尷尬,又有些氣極敗壞,忍不住期期艾艾的看向一邊的蕭朝貴:“大統領,你看現在要怎麼辦?”
蕭朝貴冷笑一聲:“還能怎麼辦?屬於我北遼的寶物,又豈能落入到他人的手上,當然是要搶回來了!”
耶律成浩想想也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這會兒都已經追到這裡來了,若真是沒有追到也罷了,可老天偏還讓他給追上了,這也就說明,燕雲茜此舉,就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所以這一次他必須得硬起來才行!
“嗯,大統領說的不錯,我耶律成浩這些年來,一直都受制於東洛太子,如今朕已經成了北遼帝王,如果還要受制於他東洛太子妃,豈不是也太窩囊了!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朕都不能放過燕雲茜!”
“好!陛下能夠這麼說,臣的心裡也感覺到萬分欣慰。”蕭朝貴看着此時的耶律成浩,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
之後他又開口道:“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觀察到,觀雲麾軍此番的陣形,那燕雲茜似乎是受到了某種打擊,所以這一次,還真是天助我北遼,天助吾皇聖上您啊!”
“真的?”耶律成浩聞言也是大喜,“既然如此,大統領還愣着幹嘛?還不快點兒帶人給朕上啊!”
蕭朝貴哈哈一笑,然後將手上的馬鞭一揚:“燕雲茜,這一次,本統領看你還往哪裡跑!”
燕雲茜回頭看看身後的十萬將士,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兄弟們,這一次,是我燕雲茜連累了你們!”
雲麾四將並駕來到她的跟前。
雲瀾說:“將軍說的哪裡話?您本就是我們的主將,雲麾軍本就因將軍而存在,又何來連累之說!”
雲海說:“大哥說的沒錯,況且耶律成浩這個小人,也的確是可惡至極,如果不是將軍您,他又豈能坐上北遼皇帝的位置?可是如今他竟一再出爾反爾,似他這等小人,如果我們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的話,豈不是太過便宜他了!”
雲崖說:“說的好!所以今天,就算是兄弟們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把他給拉下馬!”
雲飛哈哈大笑:“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幾位哥哥幫忙壓陣,小弟我先去會一會那耶律成浩!”
然而,還不等雲飛拍馬飛出,對面卻突然萬馬齊鳴,原來那蕭朝貴爲了能夠快速結束這一切,竟然命令手下的人馬,主動出擊衝了上來!
看到這等情形,燕雲茜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一首詩,忍不住低聲吟道:“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爲眠。戰袍經手作,知落阿誰邊。蓄意多添線,含情更著綿。今生已過也,結取後生緣。阿墨啊,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了,咱們來生再見吧!”
言罷,燕雲茜將手上爛銀槍高高舉起,朗聲叱道:“兒郎們,隨本將軍衝啊!”
一時之間,大漠上空殺聲震天,狼煙滾滾,遮天蔽日,鮮血一下子就瀰漫開來……
正打到難解難分之時,雲麾軍的後方再次傳來一陣地動山搖般的馬蹄聲。
燕雲茜循聲回頭,雙目頓生絕望之色,然而她卻並沒有因爲這個而停下自己手上的動作。
在她看來,與其和自己人自相殘殺,倒不如和北遼殺上一個魚死網破!總歸都是死,她卻依舊希望自己的雲麾軍是一支維護天下百姓的正義之師,而不是死在和自己人的內鬥上面!
想到這裡,燕雲茜越戰越勇,而她的勇猛也激勵了身後的十萬將士,十萬雲麾軍此時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即便是面對北遼三十萬大軍,卻依舊將他們殺得潰不成軍!
耶律成浩看着這種情形,心裡不免升起一絲懼怕,再加上此時,對面又涌來了大批的人馬,耶律成浩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大統領,朕觀如今的形式,好像對我們不妙啊!要不然的話,咱們還是先撤兵吧!”
蕭朝貴先前因爲燕雲茜和雲麾軍的不顧一切,也有些震驚,更是十分的憤怒,直到看到雲麾軍身後再次涌來大批人馬,他的臉上才又露出一絲微笑。
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耶律成浩竟然要讓他退兵,聽到這話,蕭朝貴臉色當時就變了。
“陛下此言差矣!這個時候我們是斷然不能退兵的,相反,此時正是我們打擊燕雲茜的最佳時機,您難道就沒有看出來嗎?”
讓蕭朝貴這麼一嗆,耶律成浩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可是又想到之前蕭朝貴的那些推測,覺得他這話也有些道理。
罷了,既然蕭朝貴認爲一切可行,那他就再等上一等吧!
然而,耶律成浩等着等着,突然發現,事情好像並非蕭朝貴所說的那樣。
“嘶!大統領,怎麼好像不太對啊!怎麼對面來的那些人,打的好像不是燕雲茜的雲麾軍,倒好像是咱們的人馬呢?”
蕭朝貴這會兒似乎也看出來了,只見他臉色陡然就變了:“不好!我們上了東洛人的當了!”
耶律成浩一聽這話,臉色也是一白:“那現在怎麼辦?”
蕭朝貴狠狠的咬了一下後槽牙:“傳令,撤軍北上!”
一陣鳴金聲在戰場上空響起,北遼人馬在一片慌亂之中,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可是他們剛一走,燕雲茜便又被平西王的人馬給包圍了起來。
平西王一馬當先,看着燕雲茜長長嘆了一口氣:“燕候,事到如今,你已經到了強弓末弩之境了,所以聽老夫一言,你還是放棄反抗吧!”
燕雲茜滿身血跡,臉上帶着一絲疲憊,卻依舊衝着平西王輕輕笑了起來:“老王爺,本宮觀你方纔所助的,明明是我雲麾軍,可見您的心裡,還是有我們這些人的。可是現在,你爲什麼還要對本宮如此咄咄相逼呢?”
平西王長嘆:“燕候莫非還不知道?並非老夫要故意背叛太子殿下,只是如今,太子殿下已然在膠東海上薨歿了!”
“你說什麼?”
燕雲茜抓着長槍的雙手驀然一緊,面滿煙塵的小臉之上頓時失去血色,雙目震驚的睜大,瞳仁微微顫動。
既而,她突然將手上長槍往前一遞,直指平西王的前心,厲聲道:“平西王,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即便是你要反,也不至於拿這話來逛我吧?”
平西王再嘆,滿面哀傷:“燕候,您真覺得,本王這話是在逛你嗎?”
“噗——”
燕雲茜一個沒忍住,一口鮮血順着心頭直涌上喉頭,無法壓制的噴薄而出。
“哐啷——”
爛銀槍隨聲落地,燕雲茜伸手捂上自己的心口,望着天際的一雙眸子顫啊顫的,只看到天空一片灰茫茫的。
既而,嗓子癢的難受,“噗”的一下,又是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在她的眼前幻化出一張鮮活的面孔。
“茜茜……”
是東方墨在笑着叫她的名字,而他的神情,依舊是那麼的溫柔。
“過來,讓我抱抱……”
“噗……咳咳……阿墨啊……”
燕雲茜朝着心愛的人伸出雙手,眼前卻突然一黑,整個人頓時從馬上栽倒下去。
“茜茜——”
黨世傑仰天長嘯!
“將軍——”
雲麾軍一陣悲痛……
此一役,消息不徑而走,不過短短几日時間,舉國上下,一片譁然。
“聽說了嗎?太子殿下在東海決戰倭寇,不幸薨歿了……”
“嗚嗚,太子殿下一心爲民,明明那麼好的一個人,爲什麼好人就是不長命呢……”
“誰說不是呢?恨只恨天妒英才,不光咱們的太子殿下,就連太子妃娘娘也……”
“你可別亂說!不是說娘娘她死生未卜的嗎?”
“就是!但願老天開眼,能夠保佑咱們的燕候早日安然歸來!”
“你知道什麼……說你傻吧,你還不承認……唉……”
東洛盛京,皇宮裡。
睡夢之中的皇上突然驚醒。
“來人啊!”
賀年公公快步來至龍榻前:“陛下,奴才在呢。”
“扶朕起來。”皇上說着,便打算從牀上爬起來。
賀年連忙上前,把皇上給扶起:“皇上,這會兒子還早,要不您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還睡什麼啊,”皇上一邊說着,一邊示意賀年給他穿鞋。
穿上鞋子之後,皇上揹着手在寢宮裡走了兩趟,眉目之間鎖着些淡淡的愁:“賀年,你倒是說說看,朕這兩日裡,總感覺到有些心緒不寧,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賀年輕聲問了句:“皇上不是又做了什麼夢了吧?”
皇上看他一眼:“這都讓你給看出來了?”
說到這裡,皇上的眉頭越發緊鎖了起來:“賀年你說怪是不怪,這兩日裡,朕總夢到一片迷霧,朕在裡面走來走去,卻總也找不到出路,朕想要太子來救朕,可來的卻是膠東王,朕問他太子哪裡去了?他卻直衝着朕笑……”
皇上說着,又忍不住來回的徘徊起來:“賀年啊,你倒是說說,這夢境,不會是有什麼不詳之兆吧?”
賀年連忙開口撫慰他道:“哎呀皇上,那解夢的人,不是都說過了嘛,這夢啊,和現實比起來,都是些反的。所以皇上您啊,就不要想太多了!”
皇上聽了賀年這話,突然站住身形,問他道:“夢和現實,真的是反的嗎?”
賀年點頭:“可不都是這麼說的嘛!”
原本以爲皇上聽了這話,會高興一些,卻不想皇上這會兒卻突然臉色一白:“照你這麼說的話,那膠東王豈不是要出事……”
賀年一聽這話,嚇得臉色也是一白:“皇上,您就別想那麼多了,膠東王前兒個不是還送了信來,說太子殿下在膠東連戰大捷的嘛。”
皇上聽了賀年這話,心裡才又舒服了一些:“你說的也是哈!對了,賀年啊,你快點兒去,把前線傳來的那些個捷報,拿來給朕再看一下。”
賀年這才笑了起來:“皇上您這樣就對了嘛,別看前陣子那些個倭寇和西疆韃子都不老實,可自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一出馬,他們還不是一個個的都沒有好日子過了?奴才覺得啊,再過不了幾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啊,應該就能夠凱旋了!皇上您說是吧?”
“你說這話朕愛聽。”皇上笑着點頭:“你可別說啊,太子這些年的功績,朕都看在眼睛裡,看着他能夠一天天的強大起來,朕的心裡也是十分的欣慰,即便是哪一日朕頂不住要走了,把這萬里江山交到他的手上,朕也就放心了!”
賀年聽了這話,連忙在邊上呸了幾聲:“呸呸呸,皇上,您可是要萬壽無疆的人呢,怎麼能隨意說出那個字呢!”
“喲呵,我說賀年啊,你這個奴才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式了?朕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朕這一輩子,向來不相信什麼萬壽無疆的話。特別是活到了這個歲數之後,朕這心裡啊,也就更加的通透了,什麼萬壽無疆也好,長命百歲也罷,那都是一些虛的,朕,根本就不相信。朕只要朕的子孫能夠繁榮昌盛,把這東洛天下的大業,順順利利的延續下去,也就心滿意足了!”
賀年聽了這話,連忙低頭回道:“奴才明白了!皇上,要不您先在這裡等着,奴才這就給您拿那些捷報去,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