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
趁着穀雨出去有點事,姜建軍蹭到柳陽身邊,再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搖頭感嘆道,“真是難以想象,那個穀雨有朝一日也會成爲準爸爸,甚至比我跟葛呆子還要早,這,這世道真是讓我看不懂啊!”
“正所謂世事難料唄。”柳陽笑了,“過去的二十多年我也從未想過會和你們相遇,不過,你不知道嗎?葛林現在也不是單身了喲。”
“什麼!”姜建軍大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他顫抖着雙手,“這麼說,孤家寡人就只剩下我一個了嗎?”
“可能喲。”今天獲批出門遊玩,柳陽表示心情很好,一個月以來穀雨的過度保護讓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玻璃做的,雖然知道他爲何這般謹慎,可像個廢人一般這不許碰那不能去的要求確實會讓人抓狂。
“等等,等一下穀雨!”柳陽按住穀雨打算抱她起來的胳膊,用嚴厲的眼神看着他,“我只是懷孕,並不是缺胳膊少腿了,所以,你不必做到這一步。”
“可是,我查閱了資料,說頭三個月是最不穩定的時候。”穀雨一臉迷惑,“我不能允許有一點點的差錯,所以,還是這樣比較讓我放心。”
“可只是從牀上去沙發,我自己走過去就足夠啦!”柳陽決定要扭轉穀雨這種想法,“我明白你的擔心,但我並沒有那麼脆弱,況且,你想讓他覺得,他的媽媽是個事事都要依靠別人的沒用傢伙嗎?”說着,她撫上已初見形狀的腹部。
穀雨似乎還是沒能徹底接受,但最後一句話讓他有些觸動,柳陽趕忙趁熱打鐵,“而且,既然你查了資料,就該看到孕婦是種心理波動很大的存在,所以多出去走走,放鬆心情纔能有利於孩子的成長。”
聽她這麼說,穀雨挑起眉毛,“你想出去散心?”
柳陽忙不迭點頭,可穀雨卻搖頭道,“不行,你現在還不穩定,我不能冒這個險。”
“怎麼能說冒險呢?”柳陽拉住穀雨的手,“如果在你身邊還不安全,又還有哪裡是安全的呢?”說着,環上穀雨的肩膀,輕輕吻着他的鬢角,用柔軟的聲音呢喃道,“所以,我們一起,我們三個人一起,出去走走吧?”
面對這樣的柳陽,穀雨哪還有什麼拒絕的餘地,不由自主的就點了頭,低聲應道,“好。”
“萬歲……”柳陽擺出了個勝利的姿勢,哪裡還有剛纔的可憐兮兮,見狀,穀雨也只能好笑的扯扯嘴角,拍拍她的腦袋便去準備出遊事項了。
“姜建軍,你看看這個相機怎麼用啊,太高端了。”柳陽擺弄了半天的單反,但對廚房電子設備一點就通的她,對這個相機卻是束手無策。
“我看看啊……”姜建軍接過去,快速撥弄了幾下,“你從這裡對準,然後按快門就好了,別的不用調。哎呀,安心啦,你家那位懂行,他絕對不會讓你拿着這麼個重傢伙的。”
“對了,說起來,你們的婚禮什麼時候補辦?”姜建軍把相機遞回去,隨口問了句,因爲他前兩天無意間瞄到了穀雨拿着本婚禮籌辦的攻略看着,想着這兩人估計也要走上正軌了。
“婚禮?”柳陽搖搖頭,“我早就沒想這種事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滿足啦。”
姜建軍一愣,“不是吧……這可是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一幕啊,我說,小廚娘,你有點追求好不?”
“哈哈……”柳陽剛擡手打算衝他‘算了吧’的擺擺,不小心把放在桌上的鏡頭蓋子掃在了地上,她正準備彎腰去撿,姜建軍趕忙攔住她,“我來我來,要是被穀雨看見我讓你去撿東西,非扒了我的皮不成。”
柳陽半彎着身子,笑眯眯的衝他道謝,一不留意領口裡便滑出了那塊小巧的翡翠,姜建軍撿了鏡頭蓋子一擡頭,恰巧看到了那掛飾。
“啊哈哈……”他蹲在那笑了起來,“怪不得你說早都不想婚禮的事了,有了這個,
也難怪對婚禮沒興趣了。”
柳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掛墜,“你是說這個嗎?穀雨早就讓我帶着它了,這個跟對婚禮沒興趣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姜建軍起身,“這個翡翠掛件,從我見到穀雨開始他就帶在身上了,我記得小的時候,軍區大院有個小孩看到這東西覺得很漂亮,就伸手去碰,結果被穀雨一個反手扔了出去,之後碰到穀雨他就哭,卻也不敢說半句話。”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東西是穀雨的禁忌,後來才知道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一樣東西,從他出生起便帶在身上的。最近沒見到,我以爲他給收起來了,沒想到卻出現在了你這裡,這可是比婚戒更象徵着永恆的存在啊……”
柳陽突然想起來,許久以前,在去看望谷天陽的時候,那老人也是盯着那掛件看了許久,然後用一種很欣慰的眼神衝自己笑着,當時自己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如今卻是明白了……
眼眶和鼻端同時涌上一陣酸澀,當初那句告白還是她左思右想後纔在那個時刻說了出來,說了後還在因自己的主動而存了些不安,沒想到,這個人卻在那麼久以前,便將最寶貴的心放在了自己身上,那是毫無保留的全然。
從那時起,穀雨便將她視爲最重要的存在,只是自己看不清事實,在無知中,傷害着這個男人高傲卻溫柔的靈魂,一次又一次的……
此次之後,穀雨有一天很是莫名其妙,卻又神采奕奕的問姜建軍,“不是說孕婦都會情緒不穩定嗎?爲什麼我覺得現在的柳陽倒比以前更黏我了?而且態度也更好了?”
姜建軍怪笑着說:“那還不是你自己的功勞,嘖嘖,真是想不到啊,我家冰塊王子也能有這麼火辣的手段。”
穀雨沉下眼色,“說人話。”
“都是因爲你送她的那塊翡翠啦。”姜建軍道,“你不是把你媽媽留給你的那塊翡翠給柳陽帶上了嗎,人家知道後很高興的呢。”
“因爲那個?”穀雨眯了眯眼睛,“我想想啊……哦對了,當初柳陽老存了跑的念頭,我本來想用個鏈子拴着她的,後來想有些誇張,便把這翡翠掛在她脖子上,算是表明了所有權,她爲什麼因此高興啊?”
“噗……咳咳咳!”聽完穀雨的解釋,姜建軍差點沒咳出一口老血,穀雨狐疑的看看他,“怎麼了,有問題?”
“不,沒……咳咳。”姜建軍表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真相的爲好,誤會什麼的,其實也是蠻溫馨和諧的。
直到很久之後的某一天。
站在門口,葛林心情複雜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那個從未讓人覺得溫暖親切的穀雨,此時正窩在他慣常窩着的沙發上,手裡拿着本資治通鑑,語氣平淡卻能令人全神貫注的講述着上面各類故事,低沉如大提琴一般柔和的聲音,偶爾參雜着些嘲諷的冷笑,中肯卻犀利的評價着每個朝代的帝王將相。
而他懷裡的那唯一聽衆,卻沒有像他父親那般認真,手裡捏着用糯米麪跟澄粉做出的彈性小人,捏着捏着還上嘴啃一口,不時拍着父親的腿,牙牙學語的複述着剛纔他說過的內容。
葛林承認,即便他跟穀雨結交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沒有見到這幕卻能面不改色的承受能力,父子倆的溫馨一幕,讓他不由得也微笑起來。
結束了一個帝王的一生,穀雨輕輕在懷裡兒子軟乎乎的面孔上落下一吻,然後擡頭瞄了眼呆在門口的好友,“你還要愣多久?還是說,你想打破姜建軍的記錄?”
小傢伙也擡起頭來,小臉上滿是笑容,一如陽光般燦爛,一手拍着父親的大腿,一手指着葛林的方向,咿咿呀呀的叫着。
穀雨鬆了手,由兒子跌跌撞撞的往葛林的位置走去,果其不然的看到兒子貼在了葛林的西裝上,然後把口水抹得到處都是。
“穀雨你是把我當成你兒子的擦嘴布了吧。”葛林哭笑不得的把小傢伙
抱了起來,一臉憐愛的逗他道,“陽陽,想叔叔了沒?”
“唔吧!”回答他的是個溼漉漉的香吻,谷陽在葛林臉上用力親了一口,然後咯咯的笑了起來,葛林抱着他走到穀雨身邊,“幸好小谷陽沒繼承您老人家的冰塊技能,看來,這跟孩子名字是有很大關係的啊。”
穀雨冷笑一聲,然後從葛林懷裡把擦乾淨嘴巴的兒子抱回來,“你跟姜建軍不愧是穿一條褲子的,連話都這麼一致。”
這新晉爸媽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一個合適的名字,最後,穀雨大筆一揮,兩人的名字裡各取一個字,乾脆就叫了谷陽,柳陽沒反對,反倒笑嘻嘻的說:“這以後起名字方便了,要是再有孩子,谷雪穀風谷雷的隨便挑就好了。”
看到這兩個,姜建軍突然覺得自己老爸還是對得起自己的。
學着老爸的冷笑,谷陽用力哼了一聲,還沒哼完就自己咯咯的樂了起來,剔透的黑眸洋溢着燦爛的笑容,柔軟紅潤的臉頰也因笑容讓人不由得泛起心中最柔軟那處的愛憐。
“你兒子的週歲禮。”葛林早就學會了不要跟穀雨玩文字遊戲,便直接把禮盒遞了過來。
谷陽很不客氣的抓着禮盒的袋子,衝葛林搖頭晃腦的嘰咕着,穀雨拿過來放到一邊,“他在感謝你。”
“陽陽就是棒。”葛林也被谷陽的笑容感染到了,小聲道,“比你老爸那性格坦率多了。”
“啊呀,葛林來了。”客廳裡的兩雙目光同時落在門口那笑眯眯的女人身上,谷陽的笑容和她如出一轍。
見到媽媽回來了,谷陽奮力的擺動着兩隻小短腿,想從老爸的懷裡撲進媽媽總是盈滿了食物香氣的懷中,見狀,穀雨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到地上,然後看着小傢伙興奮的撲進他的終點站。
“陽陽有沒有乖啊?”柳陽在兒子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對兩人道,“餐廳已經準備好了,先來的大家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過去吧。”
葛林驚訝,“不是說十點到嗎?我這還提前半小時到了呢。”
穀雨指了指客廳靠內的一側,“你看那。”
葛林循着看去,這才發現剛纔那被他當做裝飾品的一面牆竟然全都是禮品盒,數量之多已經完全擋住了真正的那面牆,“這……”
“他們昨天晚上就在這等着了。”柳陽無奈的笑笑,“幸好樓上那學生出去旅遊沒在家住,把牀借給我們,不然,還得帶着一大羣人去賓館呢。”
“那我得趕緊去,我可不想成爲那個最遲的傢伙!”葛林火燒屁股似的跑走了,身後是谷陽不明所以的歡呼聲。
搖頭笑着,忽然腰上多了個力道,熟悉而令人安心,柳陽轉頭去看,穀雨帶着溫柔的視線也望過來,兩人相視一笑,均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愛意。
“那我們也走吧。”柳陽微微閉上眼睛,感受着男人細碎的輕吻。
“好,兒子,你呢?”吻了愛人的面龐,穀雨捏捏兒子軟乎乎的臉頰。
“噠唔……”小谷陽用力的揮揮拳頭,通紅着小臉,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說實話,比起餐廳裡的菜,我還是更想吃你做的,但是有這麼多傢伙,我還是忍一忍吧。”
“哈哈,很乖很乖哦,我會悄悄給你準備的,不過啊,你還真是吃定我了呢……”
“這你說錯了,我纔是被你吃定的那一個,這輩子都是。”
隨着房門的開關,親暱的交談聲被隔在了門外,隨着腳步聲的遠離,一切歸爲平靜,無人的房間,靜謐的一如熟睡,灑落了一室陽光的屋內再也沒有了最初的冰冷和死寂,溫暖的一切,讓夢也甜美起來。
親愛的,請慢走,請記得,這裡永遠都有等待你歸來的港灣,所以,面帶微笑的擡起頭,無需恐懼,不必擔心,因爲那個重要的人會在那個最溫暖的歸處,笑着對你說。
“親愛的,回家啦……”
(本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