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紅藥突然大叫道:“夠了,小郎君,不要說了……”
夏雪宜冷然說道:“夢醒未嘗不是好事情,前輩罵別人爲宵小鼠輩,你知不知道?朱棣攻佔了應天府之後,建文帝宮中的女官太監被屠戮盡淨,他又活剮了後宮的三千宮女,那三千宮女裡面,你,還記得丫兒嗎?”
金蛇老人手中的金蛇劍突然頹然的掉落在腳下的荒草之上,眼神空洞,舉止若狂,口中喃喃的念道:“丫兒?丫兒?丫兒?”
“不錯,那年她才十一歲,青衫垂鬢清新稚嫩,她管你叫沐哥哥……”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麼就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制服了你的寶貝寵物小金蛇的吧?我不妨告訴你,是丫兒告訴給我的法子,你不會忘記當年你出於一時的心愛激情,曾經告訴過她,你是用什麼方法叫這條小金蛇馴服的吧?”
“當然了,我又在丫兒告訴我的方法上添加了許許多多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你所破解不了的,丫兒說你老是東躲西藏的,不去陪着她,所以,她就不耐煩了……
“你知道嗎?當年你從滿是鮮血和烈焰的後宮之中抱出了丫兒,把她放在那個山洞裡,她就一直等在那裡,是她告訴我如何制服你的小金蛇的辦法,她說你如果沒有了小金蛇,就會去陪着她的……”
“所以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你的心肝寶貝還會聽從你的調遣,攻擊別人,其實,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皇位霸權早就煙消雲散了……”
夏雪宜娓娓地說道,何紅藥幾乎想掩住自己的耳朵。
“啊!”
金蛇老人突然仰起頭來,口中發出一陣奇怪的尖細的哨叫聲,何紅藥和夏雪宜都是玩蛇的行家,知道金蛇老人還是不甘心,企圖再一次呼喚自己的心愛寶貝。
懸在荒園半空的小金蛇對於主人口中的呼喚卻是置若罔聞,金蛇老人便圍着懸浮的小金蛇團團的狂奔起來,口中的哨叫也越發的悽楚。
但是小金蛇卻用着一種和夏雪宜差不多的冷凝的神色警惕的盯着下方瘋子一樣飛速旋轉的人體,好像在準備隨時發出攻擊。
夏雪宜哈哈大笑道:“前輩,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你看見了嗎?如果你膽敢靠近,你的寶貝就會對你毫不客氣,聽我一句吧,趕緊去找丫兒,或許她能給你一點安慰。”
“啊……”
絕望的金蛇老人口中的哨叫突然變成一聲淒厲的長嚎,拔足向園子外面狂奔而去,夏雪宜的臉上頓時出現一抹冷酷的笑靨。
他用自己的足尖瞬間就踢起被金蛇老人擲落的金蛇劍,高聲說道:“多謝前輩成全賜予,您的寶劍還請帶好,以備防身之用啊,哈哈哈!”
金蛇長劍竟然應聲插入正在狂奔的金蛇老人背上的劍鞘之中。
何紅藥已經直直的瞪大眼睛,她真是不敢相信,夏雪宜竟然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憑着幾句口舌就挫敗了傳說中極其狡猾狠毒的金蛇老人?
要知道,多少年以來,有多少江洋大盜武林豪傑都白白的毀在金蛇老人手裡。
何紅藥原以爲夏雪宜會央求她動用五毒教的力量,沒想到一路行來,夏雪宜連提都沒有提及。
原來這個人心裡早就有了更加十拿九穩的對付金蛇老人的辦法,連她幾乎都不需要出手。
何紅藥忽然覺得有些傷心,自己偏偏就非要喜歡這樣一個陰冷到了不動聲色地步的人,甚至無法自拔……而且無論夏雪宜做了什麼,她竟然對他都恨不起來,也不感到特別的生氣。
所以,何紅藥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悲哀。
就好像一個人明知道前面是萬丈深淵,還非要閉着眼睛往下跳一般,有種沉溺的絕望和無奈。
夏雪宜卻沒有去注意何紅藥的神情變化,只見他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黃色的方匣,徑直走到還懸浮在荒園半空之中的小金蛇下方。
瞬間,他便提氣縱到和金蛇平齊高度,修長玉立的身體,白色衣衫隨風浮蕩,宛如一個逗弄金蛇的瑤池美少年,何紅藥幾乎忘記了滿心的哀嘆,連眼珠子都捨不得錯開了。
然後,夏雪宜伸出手中的方匣,緩緩地對着小金蛇打開,只見那條小金蛇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可抗拒的召喚似的,居然搖頭擺尾的徑往夏雪宜手中的方匣游去。
夏雪宜待小金蛇完全進入方匣之內盤伏好,方纔闔住盒蓋,並且施施然的把那個黃色方匣納進自己的懷裡,好似抓住了一隻輕巧的蟈蟈一般,滿臉若無其事。
何紅藥完全的看傻了,差點沒有掉了下巴。
不僅僅是夏雪宜騰空而起時天神般俊美飄逸身姿,更是因爲小金蛇的可怕毒性。
她簡直想不通夏雪宜爲什麼可以抓捕的如此輕而易舉?
他即沒有用蛇哨相喚,也沒有做什麼詭異的動作,小金蛇居然就這麼乖乖的臣服了?
想來那個黃色方匣裡一定有什麼可怕的古怪。
要知道這條小金蛇幾乎堪稱神物,已經具有了一定的靈性,哪有這樣叫人不能置信的事情?
呆了半晌,何紅藥方纔推測到,一定是小金蛇吞噬了太多的被夏雪宜使過毒的五毒,體內已經淤積起大量的能控制住它的毒素,然後夏雪宜再在方匣之內薰染上什麼可以誘惑的藥物,是以小金蛇只能俯首帖耳了。
夏雪宜就像一個最高明的玩蛇人,不但準確的捏死了金蛇老人的七寸,還潛心的掌握瞭如何才能控制住那條其毒無比快若閃電的小金蛇的秘訣。
想起他在萬靈山莊目不斜視閉門面壁的三年,何紅藥忽然不知道是對這個人是更加的愛戀還是更加的恐懼?
“紅藥,我們走,這裡恐不是久留之地。”
夏雪宜突然斂了剛纔看似閒淡的神色,好像發覺了什麼不妥,有些急促的對何紅藥說道。
何紅藥怔了一下,才惶然覺得自己的思緒已經漂浮的太遠了,忘記眼前她和夏雪宜可能還處在一種極其險惡的境地。
也難怪,在何紅藥心裡,夏雪宜一直都是需要她的幫助的,她不敢相信,如今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變得如此可怕。
“嘻嘻,何莊主夏公子,寶貝到手了就要走?怎麼着也得賞奴家幾樣不是?”
就在方纔夏雪宜何紅藥隱身的那幾株參天古樹濃密的枝葉裡突然傳來一陣輕謔的嬌笑。
隨即,一個披着綠色披風,裡面卻衣着五彩斑斕活像一隻花孔雀的中年美婦人飄然而下。
何紅藥緊繃的神經頓時爲之一鬆,顰眉嗔怪道:“吳姐姐幹嘛鬼鬼祟祟的,嚇了我和小郎君一跳。”
夏雪宜剛纔太過於專注收服小金蛇,竟然沒有覺察到有人靠近荒園,聽何紅藥管這個中年美婦人叫吳姐姐,便知就是方纔何紅藥離開荒園去見的那人,落芳院的吳大娘。
他暗暗在心裡沉吟,這個吳大娘的身手約莫應該在何紅藥之上,應該和五毒教何教主的功夫相仲伯,怪不得她可以遠離五毒教,在中原興風作浪,開妓院做老鴇子。
吳大娘精心描繪的丹鳳眼往上挑了一挑,隨即就目不轉睛的盯着俊美非凡傲岸不羈的夏雪宜看個不住。
接着便神態輕薄的圍着夏雪宜轉了一個圈子,輕浮的笑道:“嘖嘖嘖,怪不得紅藥被迷惑的神魂顛倒,小郎君果真是我見猶憐啊……”
夏雪宜頓時眉心一跳,心頭無名火起三丈,但是礙於何紅藥,只得隱忍不發,便冷了臉色,想聽聽這位吳大娘狗嘴裡到底要吐出什麼象牙來?
吳大娘似猶不知,見夏雪宜冷淡了臉色,反而更加的浪笑道:“郎君果然是冷淡些更好看,更招人喜歡,嘻嘻,如果姐姐我說的不錯,我們紅藥好的就是這一口吧?”
吳大娘的輕薄放肆叫何紅藥不覺也心生些許不快,嗔怪道:“吳姐姐快不要打趣了罷,小郎君不是我等苗疆人,慣會打趣說笑,這話會叫他聽着不入耳的。”
吳大娘嬉笑道:“男人嘛,還不是都一樣,除了女人就是升官發財,像我們這些跑江湖的,升官斷斷是不可能的,發財嘛……”
然後一雙美麗的丹鳳眼不停的在夏雪宜和何紅藥臉上梭巡,接着便似冷笑非冷笑的咯咯笑了一聲。
夏雪宜立刻冷淡的說道:“吳姐姐想是說老怪物身上的那張藏寶圖了?可惜我和何紅藥對那張藏寶圖並不感興趣,如果吳姐姐喜歡,只可以去尋了那老怪物要去。現在老怪物已經沒有了金蛇護身,又心智迷失,隨處亂竄,吳姐姐只消隨便叫一個有些武功的就可以從他身上搞到那張藏寶圖。”
吳大娘頓時扭着蛇精一樣的腰身,對着夏雪宜拖腔拿調的嬌聲嗤笑道:“嗯哼,小郎君好不仗義哦,居然想這樣搪塞人家?”
然後又對何紅藥笑道:“紅藥,這些年我爲了你,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總得賞姐姐我幾樣插頭髮墜扇墜的吧?還有我那些手下人,這次爲了守住口風,我白白的填了好些個封口的殯葬安家費呢。”
何紅藥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柔聲說道:“吳姐姐,小郎君沒有說假話,你先頭不是想要些厲害的東西嗎,我可以給你,買家的銀子我也不要了,送給吳姐姐做花粉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