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南聽到“三哥”兩個字時嘴邊的笑容漸漸變得有點尷尬，順着杜幀手指的方向，果然，商場大門口，緩緩停下一輛悍馬。
“有人來接我們了，再見。”杜悅說着，就拉着杜幀往外走了。
從頭到尾，杜悅都沒有去看張世南跟他身邊的屈潤澤一眼。
張世南看着門口，看到架勢車門打開後下來的男人，不是沈家琪是誰？以前只當那些新聞是杜悅跟沈家琪之間的炒作，今天親眼所見，才知道當事人遠比他們預料的還要和睦。
張世南轉身看向自己的身後，屈潤澤依舊站在原地，兩手插兜，他下巴曲線緊繃，越過他看向門口的眼神卻越發冷冽，不由往回走去，拍了拍屈潤澤的肩膀：“走吧，給爺爺買點壽禮去。”
屈潤澤並未邁步，他像是中了魔咒一般，斂起眉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門口處。
“我聽說沈家琪昨天帶她回沈家了，他這次好像是認真的。”張世南似是自言自語說了兩句，他話音未落，屈潤澤驀地轉身，率先大步朝電梯走去。
……
杜悅接到杜月默電話時正在廚房做清蒸鱸魚，整個屋子都瀰漫着股濃郁的香味。
“幹什麼去了，這麼久才接電話？”杜月默語氣中有些不耐煩：“你現在都住在哪裡？”
杜悅想到早上沈家琪說的話，他說想跟杜月默正式見一面……
她往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沈家琪和杜幀正埋頭組裝一把玩具槍，看着他穿着筆挺的西裝坐在地毯上，脫了外套，撂着襯衣袖子，沒有絲毫架子地聽從杜幀的指揮，她心頭不由一軟。
“怎麼不吭聲？”杜月默顯得很不滿，眼看着就要掛電話。
杜悅深吸口氣，才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見你一面。”
電話那端，杜月默沉吟片刻，才施施然開口：“剛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和杜月默約好見面時間跟地點後，杜悅就掐了電話，她握着手機在竈臺前站了片刻，才熄滅煤氣竈，轉身來到客廳，結果客廳只有杜幀一個人趴在地毯上玩耍。
“有個叔叔來找三哥，三哥跟他一起出去了。”杜幀指了指公寓外面。
杜悅打開公寓門走出去，透過安全通道門上的玻璃窗，看到沈家琪的背影，而他對面站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西裝筆挺，像足了一些大企業掌權人身邊的特助或秘書。
沈家琪手裡握着個精緻的小盒子，正俯首認真地傾聽着。
那男人先開口：“老太太回到家沒看到你，又聽說昨天晚上大院發生的事情，發了好大的脾氣，從老司令到後院的旺財，沒一個倖免於難的。”
“老太太這次從外面回來，身體好像不太舒服，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沈家琪突然回頭掃了門口眼，淡淡一笑：“你先回去，順便幫我買束花送給奶奶。”
男人在老太太身邊三十幾年，也算是看着沈家琪長大，從未見他這麼笑過，不是敷衍了事的，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眉宇間是化不開的預約，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下樓。
男人離開後，沈家琪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望着樓梯拐角處輕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杜悅站在外面，透過玻璃窗看着沈家琪，因着他的嘆息，原本平靜的心又起了漣漪。
她不知道沈家琪在感慨什麼，但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無奈和無力。
剛纔那個男人說沈家老太太發了很大脾氣，杜悅想起昨晚軍區大院發生的那些事情，恐怕她還沒正式見老太太，就已經在老人家心裡留下一種愛鬧事搞潑辣的不良形象。
杜悅正走神，那邊安全通道的門就被推開，沈家琪從裡面走出來。
“菜都做好了？”沈家琪看到她有點驚訝，但隨即溫和地笑了笑。
杜悅點頭，她看着他鼓起的褲袋，那個小盒子被他藏起來了。
她想說什麼，沈家琪已經牽着她手往公寓裡走：“肚子餓了，快開飯。”
杜悅仰首看着他俊臉上毫不掩飾的滿足和愉悅，莫名地，也跟着好了心情。
……
杜悅的生活向來追求簡單、快捷、方便的準則。
這還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這麼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爲別人做飯。
飯後，杜悅收拾好餐桌，去廚房收拾。
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嘩啦啦地淹沒一槽的碗盤，身後傳來輕微而穩健的步伐，杜悅還沒來得及回頭，沈家琪從後面摟住她，一陣綠茶清香讓杜悅緊繃的身體不由放鬆了。
她明顯地感覺到沈家琪身上得菸草味逐漸變淡，不經意地回憶起曾經在餐廳裡的一幕，她說吸菸對身體不好，他說，這個……只有我老婆能管我，其他人不行。
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快要成爲他的妻子，而他也正慢慢戒掉煙癮。
“你不去上班嗎？”杜悅靠在他懷中，臉色緋紅，還有點不太適應這種親暱舉動。
沈家琪垂頭貼着她隨意紮起的長髮：“消化一下再出去。”
杜悅看着快要溢滿水槽的自來水，連忙按住把手：“你先放開，我得洗碗啊。”
“不放。”沈家琪低聲說，像個大男孩跟她撒嬌。
杜悅雙手全是洗潔精泡沫，不好推開他：“被幀幀看到……不好……”
“閉上眼睛。”沈家琪突然說道：“有樣東西要給你。”
杜悅心下一動，想到剛纔那個小盒子，她聲音變得細碎：“什麼東西？”
沈家琪轉過她的身體，看着她嫣紅的臉頰：“你先閉上眼睛。”
杜悅聽話地閉上眼睛，因爲看不見得期待而顯得有些緊張。
隨即，她耳垂一涼，先是右耳，然後是左耳。
“睜開眼睛吧。”
杜悅緩慢地掀開眼簾，就看到沈家琪溫暖的笑容，她不由擡手去摸自己的耳垂。
手碰到的是不規則形狀卻冰涼而堅硬的東西。
他望着她的黑眸深邃而滿足：“去照照鏡子，看喜不喜歡。”
……
杜悅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耳垂上的一副耳釘，形狀特別，顏色幽深，在燈光下閃爍着驚豔卻又不刺眼的光芒，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好看綠色。
想到沈家琪在樓道口專注看着小盒子的模樣，她摸着耳垂上的石頭，看到鏡子裡的女人臉上掛着的笑容，臉頰紅紅的，襯托着耳朵上綠寶石的幽深，越發靚麗。
沈家琪來到她的伸手，將雙手搭在她肩頭：“喜歡嗎？”
“這是從哪裡來的？”話剛出口，杜悅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很傻。
“奶奶送的。”
奶奶？沈家琪的奶奶？
杜悅詫異地看着鏡子裡的男人。
沈家琪難得沒有笑，目光拳拳地凝視着她：“這是給沈家未來孫媳婦的。”
杜悅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耳垂上。
……
杜悅整個下午，只要看到耳朵上的綠寶石，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沈家那位從未謀面的老太太。
沈家其他人給杜悅的印象都是和藹平易近人的，哪怕是陳鴻也只是面冷心熱的好人。
中午出現那個男人的一席話，讓她腦海中自然而然地勾畫出一個嚴厲老人家的模樣。
正出神，公寓的門鈴聲突然響起。
杜幀在次臥裡睡覺，杜悅將拖把放進衛生間，這纔過去開門。
剛打開，杜悅就看到門外站着一個高瘦的老太太，穿着粉紅色的套裙，銀白色的長髮一絲不苟地挽起在腦後，旁邊有個中年阿姨正小心地攙扶着她。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杜悅一愣，然後就想到那個放在自己包裡的iphone，是醫院裡那個老太太！
只是，顯然對方並不記得她了。
老太太顯得有些不滿，脣角抿起，好像耐心用光了。
杜悅先開口：“請問您是……”
邊上的阿姨笑着先回答道：“我加老太太口渴了，能讓她進去喝口水先嗎？”
杜悅沒有拒絕，將門又拉開點，讓她們進去。
“多謝了！”阿姨感激地還想說什麼，身旁的老太太卻突然重重咳了一下。
阿姨朝杜悅抱歉地笑笑：“我家老太太這兩天感冒了，喉嚨不舒服。”
“沒事。”杜悅向來都是不願意跟人在這種小事上計較的。
阿姨轉而跟老太太道：“太太，您看……”
老太太又咳了醫生，就越過杜悅走進公寓，那樣子就跟回了自己家裡一樣自然。
只是掃了一眼，杜悅就注意到老太太的臉色不是很好。
雖然還是原來那個人，可是杜悅明顯感覺到老太太身上的變化，不再是醫院中爲了玩遊戲方便騙走他人手機的老太太，此刻老人家身上散發着股疏離又凌人的氣勢。
杜悅去廚房倒了杯開水，老太太已經在客廳沙發上坐下，而阿姨站在她身邊。
阿姨上前接過水杯，並且禮貌地道了謝。
老太太卻驀地對杜悅道：“坐下吧。”
那樣子，那語氣，儼然不像是有求於人的，倒像她是這個公寓的主人般。
杜悅蹙眉，剛想說什麼，突然想到什麼，驀地看向老太太，一時有點尷尬狼狽。
老太太見杜悅杵在那裡不動，瞪了她一眼：“穿成這樣，一點女人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