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一件中規中矩的黑色西裝，裡面搭了一件白色民族刺繡衫，濃密的頭髮紮成馬尾，九分褲，露出一小截白色小腿，腳上是一雙銀白色高跟鞋。
昨天下午那種像要被海水湮沒的窒息感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然，杜悅將手機放進包裡，動作猶豫了下，她翻開通話記錄。
杜悅安靜地盯着那串沒備註的數字看了片刻，而後才新建聯繫人。
沈家琪。
她輸入這三個字，按了“確認”保存號碼，纔將手機放進包中。
在拉開臥室門的瞬間，杜悅放慢腳步，之後又折回去，給自己化了個淡妝。
杜悅五官長得十分精緻，大學時，林熙敏就說她眉目含情，清麗動人，不過因爲經歷太多事，杜悅的眼眸雖然清澈，卻含着些許冰冷的疏離和滄桑。
……
杜悅打車來到約定地點，是鎮南市最好的私立婦幼保健院。
“對了，昨天咱們醫院來了個新孕婦，那排場，可大了！好像許醫生這幾天只爲她看診，還撥了護士專門照顧她，住的是超貴的特級病房。”
“我昨天經過走廊，遠遠地看到那個孕婦吃的老公，一看就是貴公子哥，長得特俊俏，說話冷冷的，說不允許閒雜人進入病房，但是卻對自己老婆噓寒問暖的。”
“就是說嘞，要是有男人願意爲我這樣，一擲千金該多好啊！”
杜悅走出電梯，身後兩個護士還在竊竊私語。
不過幾分鐘，杜悅就站在醫院最好的vip病房門口。
透過房門上的窗口，杜悅一眼看見屈潤澤。
雖然幾日沒去公司，但杜悅也清楚屈氏最近正在忙迪士尼的項目，加上出了方案外泄這樣的事，作爲公司董事的屈潤澤，還是爲了劉雨欣推掉手頭所有的事。
病房內，劉雨欣靠在牀頭吃一個已經削了皮的蘋果，不過咬了一小口，她就蹙起秀眉，撒嬌地厥起嘴角，不肯再吃第二口。
屈潤澤撫摸了下她的頭，好像說了幾句什麼，劉雨欣悶不吭聲地別開臉，情緒不太好，屈潤澤很有耐性，接過她手裡的蘋果，接着用水果刀切成一塊一塊，倒出幾根牙籤，端着水果盤又親自叉了一塊蘋果喂她，她這才重展笑顏，乖巧地吃下蘋果。
杜悅別開臉，往後退了幾步，拿出手機剛想打電話，病房門打開了。
她回頭，看到屈潤澤從裡面走了出來。
屈潤澤在看見現在走廊上的杜悅時一愣，但隨即迅速拉下臉來，下顎的曲線帶着生硬的冷意，黑眸深處有寒光閃過，緊抿的薄脣透露着一股深切的敵意。
杜悅將他下意識擋在病房門口的細微動作看在眼裡，想來他已經確定就是她心狠手辣使壞了，他就那麼擔心自己會闖進去欺負劉雨欣嗎？
“阿澤，是不是有人來了？”劉雨欣疑惑的聲音傳了出來。
屈潤澤回頭，臉上的神色柔和了幾分：“沒有，你先休息下，我買了粥就回來。”
他關上房門，落在杜悅身上的目光又恢復冷清：“不要打擾她。”
杜悅看着他因熬夜而染上紅血絲的眼眸，越過他的肩頭看着房門緊閉的病房。
“這句話，你應該對她說纔對。”
屈潤澤蹙起眉頭，聲音冷了下來：“你清不清楚昨天推她下樓梯的後果？”
“就算我說不是我做的，你也不會相信是不是？”
屈潤澤彷彿聽到一個大笑話，目光含着譏笑和冷冽：“是我將她帶回別墅，你有氣可以對我發，針對一個孕婦算怎麼回事？要不是及時送到醫院，那孩子現在已經沒了。”
杜悅直視他蘊含怒氣的黑眸，突然一笑：“屈潤澤，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屈潤澤神色一變，喉頭滾動了下，然而只是緊緊地盯着她。
“我沒有做過的事，不會容許別人在我頭上扣屎盆子，至於她爲什麼會滾下去，寧願犧牲肚子裡的孩子，她劉雨欣心裡應該是最清楚的……”
“夠了！”屈潤澤沉聲打斷：“你這樣詆譭別人有意思嗎？”
杜悅盯着他的眼睛，瞬間明白了，即便她解釋再多也是沒用的，他心裡早已認定了答案。
因爲愛，所以他包容劉雨欣的所有，甚至於相信劉雨欣說的每一句話。
昨天如果是劉雨欣將她推下樓，或許他會相信是她自己滾下去以此來陷害劉雨欣。
並非她解釋地不夠清楚，而是她對他來說並不是那個傾注了信任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杜悅平靜道。
屈潤澤看着她：“雨欣現在需要靜養，我希望你儘量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看來你有點拎不清狀況。”杜悅不由冷笑出聲：“今天是你叫我過來商量離婚的事，不過你事該好好教導下她，免得下回你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她又得滾下樓梯去了。”
“杜悅，你非得這麼說話嗎？”屈潤澤冷冽出聲：“我以爲你最起碼該有一些愧疚。”
“我有什麼好內疚的，又不是我帶了男人在你的牀上滾牀單。”
屈潤澤眼底有狼狽一閃而過，額頭青筋凸起，緊握成拳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響動。
“我不想跟你說廢話，把離婚協議簽好，拿了離婚證，屈潤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最好老死不相往來。”杜悅堅決的目光落在屈潤澤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話音剛落，屈潤澤身後的房門突然打開，一身病服的劉雨欣走了出來。
“悅悅？”劉雨欣看到杜悅時，下意識地護住肚子往後閃了閃，眼底有害怕的神色。
屈潤澤趕緊將她摟在懷中，輕聲道：“怎麼出來了？”
“這個……”劉雨欣警惕地看着杜悅，一邊將一個文件袋遞給屈潤澤：“你早上放在沙發上的，我發現是……阿澤，你考慮清楚了嗎？”
雖然劉雨欣欲言又止，但是杜悅已經猜到文件袋裡面裝的應該是離婚協議書。
而劉雨欣剛說完，就捂着肚子弓下腰，一臉痛苦難受的神情。
屈潤澤連忙扶住她：“雨欣，你還好嗎？”
劉雨欣回頭看了杜悅一眼，眉頭微蹙：“肚子有點疼。”
屈潤澤順着她的目光側過臉，責備的目光射向杜悅，轉而神色緊張地扶住劉雨欣。
“很難受嗎？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一名中年女醫生正巧經過，屈潤澤連忙叫住她：“許醫生！”
徐醫生看到劉雨欣臉色難看，趕上前，查看一番道：“你太太懷着孩子，昨天又摔下樓，身體十分虛弱，千萬不能收到任何刺激。”
說完，許醫生掃了眼身後的杜悅，顯然是在責備她刺激到了劉雨欣。
屈潤澤看着杜悅，面露不悅，而劉雨欣已拉住他的衣袖。
“阿澤，我沒事的，別大驚小怪。”
屈潤澤卻將她抱起，徑直走回房間，片刻，他拿着文件袋出來。
杜悅毫不意外地從文件袋裡掏出離婚協議，屈潤澤已經簽好了字，比任何一次都果斷和利索，杜悅也沒遲疑，拿了筆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離婚協議上，關於財產部分，宜家別苑的別墅分給了她。
杜悅沒有拒絕，即便那裡她不會再回去，並且厭惡至極，但是她並非是愛裝清高的女人，不會跟錢過不去，那套別墅至少可以賣兩百多萬。
杜悅將離婚協議書塞回文件袋，看着屈潤澤：“有時間的話，我們去民政局吧。”
屈潤澤看着她利索地簽字，盯着離婚協議上醒目的名字，眼角不由狠狠抽了一下。
她甚至連一點遲疑都沒有，似乎害怕他會反悔一般。
想起那次在醫院花園裡高雄跟她親密的樣子，還有那一夜她跟沈家琪之間不知是否發生了什麼，想到她隨時都跟在自己身後，迫不及待要自己簽字離婚……
屈潤澤勾了勾嘴角，冷冷地嘲諷：“看來是找好了下一家，所以這麼有恃無恐。”
杜悅不想跟他糾纏，冷漠地別開頭。
看到她無視得樣子，屈潤澤得心裡更恨，嘴上說出的話也開始變得刻薄尖酸。
“先是高雄，現在是沈家琪，等你決定跟誰結婚生子了，記得也給我發張喜帖。”
杜悅回頭，淡然地看着他嘲笑得神色，過了片刻，頷首：“好。”
屈潤澤輪廓分明的臉頓時陰雲密佈，有口氣堵在胸腔裡怎麼也出不來，他突然嗤笑出聲，眼神變得陰狠：“呵，我當你有多愛我呢，原來不過是還沒找到更好的金主。”
“我對你感情到底是深是淺，對你屈潤澤來說，根本狗屁都不是。”
杜悅直直地望進屈潤澤的黑眸中：“你都能金屋藏嬌，難道還不允許我棄暗投明？”
“杜悅你！”屈潤澤猛地用力扣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薄脣線條繃緊得難看。
“屈潤澤，你知道自己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嗎？”
杜悅忽而吃吃一笑：“不知道的人，看到你這個樣子，還以爲你有多捨不得我呢。”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淺淡的呼吸聲，卻像是一根鋒利的銀針扎進他的心臟。
屈潤澤本能地鬆開自己扣着她手腕的手，冷聲一笑：“杜悅，你會不會有點太自以爲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