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悅臉上始終淡淡的,望着她猩紅的眼睛:“我只是隨口一說,怎麼,屈太太覺得不對?”
“不要臉的破鞋,憑你也敢這麼跟雅麗說話!”
燕姨揮舞着一隻厚手就要往杜悅的右臉狠狠甩過去……
“你敢動手試試。”
這時,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從別墅大門口處傳來。
燕姨動作一頓,她回過頭,臉色當即驟變,急急忙忙收回自己的手。
大門那兒,站着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修長的身軀,穩健的步伐,器宇軒昂,唯有眼角的細紋泄露他的真實年齡。
這個男人,不論是言行舉止或是氣質都屬上乘,一眼便可知他是養尊處優之人。
他出現之後,連劉雅麗的囂張都收斂了不少,相反地,驀地就紅了眼眸。
杜悅望向背光走來的中年男人,雖然沒怎麼接觸,可還是一眼認出他來……
屈潤澤的父親,劉雅麗的丈夫,屈南風。
屈南風是屈氏企業的董事長,不過這幾年,他已經放手將百分八十的事業交給屈潤澤打理,而他自己則定居在法國,每年就回國幾次,大都與公司業務拓展有關。
屈南風會突然出現在別墅裡,杜悅也很意外。
屈南風將臂彎裡的大衣遞給小保姆,目光冷冽地掃向燕姨,話卻是對劉雅麗說的:“這麼多年了,你們劉家人還是沒學會怎麼管教好傭人。”
燕姨面色青白,眼底隱藏着被羞辱的難堪,雙手用力搓到一塊兒。
杜悅站在燕姨旁邊,頓覺周身空氣蔓延上幽怨的氣息。
就像是……
新婚燕爾的小媳婦在嗔怪做了錯事的丈夫。
杜悅微微挑眉,驚訝於心底突然冒出的比喻,燕姨跟屈南風完全就不是同意檔次的人,怎麼可能……
而劉雅麗則已經開始發難:“誰是傭人?燕雲跟我一同長大,在我……身子不方便之後更是毫無怨言地照顧我,我們比親人還親,我不許你這麼羞辱她!”
“雅麗……”燕姨動容地看着一臉抱不平的劉雅麗,聲音含着哽咽。
屈南風環顧客廳四周,蹙眉看着劉雅麗:“潤澤不在家,你沒事跑來幹嘛?”
“難道我連來兒子花錢買來的別墅裡坐坐都不行了?”
劉雅麗嘴角掛着譏笑:“倒是你,法國的日子多瀟灑,居然捨得回來。”
屈南風臉上隱過不自然,瞧了眼杜悅,不悅地看着劉雅麗:“孩子在呢,說話注意點分寸!”
“我偏要當着她的面說,屈南風,你自己做過的事情,難道還怕我說嗎?”
“你到底有完沒完?”
屈南風猝然低吼出聲,打斷劉雅麗的話,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燕姨沉不住氣,撞開杜悅跑下臺階,來到劉雅麗身邊。
“南風,你怎麼可以對雅麗這麼兇?”
燕姨安撫地摟過劉雅麗一顫一顫的肩膀,竟責備望向屈南風。
屈南風根本當她不存在,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擡頭看着靠着扶手的杜悅,壓下心頭無名火,擠出抹溫和的笑來。
“悅悅,怎麼就你一個人在家?”
杜悅總共也就見過屈南風兩次,一次是她首次登門拜訪屈家人的時候,當初屈南風給她的印象還不錯,後面,就是在婚禮上,這位長輩笑語嫣然地接納她成爲屈家的一份子。
跟劉雅麗相比,屈南風對她的態度算和善的了,至少從沒對她擺臉過。
屈南風,也是屈劉兩家唯一一個叫她感到溫暖的人。
杜悅下臺階,對着屈南風溫順點頭:“爸。”
屈南風展出溫厚的笑容:“吃飯了沒?要是沒吃,剛好跟我一起出去用餐。”
“不用了爸,我吃過的,剛剛跟杜幀一塊的。”
杜悅聽屈南風這麼說就猜到他應該還沒吃午飯。
“家裡應該還有菜,爸要是不嫌棄,我讓傭人隨便煮點你吃。”
“呸!你算哪門子東西,有什麼資格使喚我?”
那邊燕姨粗暴的低吼讓杜悅和屈南風同時皺眉看向她。
燕姨漲紅了臉,梗着脖子像只好勝的母雞,牙牀緊繃地盯着杜悅。
杜悅很快反應過來,心下明白燕姨爲何會如此氣急敗壞。
其實,她是想讓保姆……
屈南風眉頭擰緊,目光落在小保姆身上:“幫我倒杯水來。”
小保姆掃了眼石像般杵在原地的燕姨,故意大聲應下,十分解氣地走了。
“南風,剛纔我……”
燕姨灼灼地看着屈南風,似乎想爲自己剛剛的失禮找理由。
屈南風卻越過燕姨看向劉雅麗:“下次管好你的人,不知輕重,失的可不僅是你的身份。劉家不要臉,我屈家還要呢。”
說完,沒再看向劉雅麗因憤怒扭曲的臉,對杜悅道:“我們去餐廳等。”
“燕雲,我們走!”
劉雅麗氣得直捶輪椅扶手,厲聲讓燕姨推她離開別墅。
然後,別墅頓時陷入沉寂之中。
屈南風似乎並沒將劉雅麗的事放心上,坐在餐桌邊後啄了一口茶。
見杜悅安靜地站在旁邊,臉露尷尬:“叫你看笑話了。”
“不會,一家人吵架很正常的事。”杜悅淺笑,目光泰然。
屈南風笑容溫和,看她的眼眸中有長輩的寵溺:“坐下吧,跟爸一起說說話。”
杜悅剛入座,屈南風就嘆了口氣:“容子衿的事情我聽說了……”
她擡眸看着屈南風,安靜地等他繼續往下說。
“我要知道潤澤會做這種糊塗事,早回來打斷他的腿!”
屈南風擱在桌面的手背青筋突起,想到杜悅在,便緩和了冷冽的神情:“悅悅,你別擔心,我這次回來就是爲你討個公道,我絕不允許那個逆子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
杜悅見屈南風眼神誠懇,並非演戲,心下感動,但並未因此動搖自己的決心。
“爸……”她輕喚屈南風:“我想跟潤澤離婚。”
那邊,小保姆突然叫了一聲:“先生,您回來了。”
杜悅循聲看去,就看到拿着車鑰匙,不知何時出現在玄關處的屈潤澤。
……
屈潤澤坐在酒吧包廂裡,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
仔細看會發現他右邊臉頰有些腫起,是被屈南風打的。
“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黃勝奇手裡端着一杯威士忌,捱過去後才發生屈潤澤臉上的傷。
“誰打你?”
“我爸爸。”屈潤澤晃着酒杯,回答得漫不經心。
黃勝奇小心翼翼地試探他:“有煩心事啊?”
容子衿被杜悅撞流產的事情雖然沒被報道,可是越是醜聞傳得越快,圈內的人幾乎都知道了。
屈潤澤沒有吭聲,只是埋頭繼續喝酒。
“那個女員工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屈潤澤驀地擡頭,一道犀利陰冷的目光落到他黃勝奇身上。
黃勝奇訕訕地擠出乾巴巴的笑來:“好了,好了,我當然信你,知道你不是那麼不小心的人。”
又過了片刻,黃勝奇忍不住八卦:“聽說出事那晚,你跟雨欣在一起?”
見屈潤澤沒搭理自己,黃勝奇喝了一大口酒,嘴裡呢喃:“我說得對吧,你跟雨欣是不會輕易就結束的。怪你當初太沖動,非要一意孤行,鬧得現在……”
黃勝奇暗暗嘆了口氣:“你說你沒事吧,非要主動跟杜悅結婚,簡直是腦子進水,你要報復也不該拿終生幸福開玩笑,以爲這樣就能讓雨欣回心轉意?”
“我跟她兩人,還有破鏡重圓的可能?”屈潤澤抿口酒,緩緩地說道。
“彆氣餒,雨欣也不是不愛你,只是出於無奈才……”
屈潤澤突然擡頭看他,往日裡冷漠淺淡地眼眸此刻蒙上一層隱約的迷離。
“勝奇,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希望我跟雨欣能重新在一起?”
“難道你們沒這打算?”黃勝奇驚訝地反問。
屈潤澤沒接腔,眸光又落在杯底冒泡的冰塊上。
黃勝奇將手邊的酒杯推開,神色一正,看着屈潤澤道:“不僅是我,還包括他們,我們覺得兩個真正相愛的人,不應該就這樣放棄。”
“你跟雨欣兩人性格很像,太驕傲,即使有誤會也不願解釋,然後就陷入僵持,你們不覺得,可我們這些朋友看着都着急。”
黃勝奇嘆了口氣:“你也別不愛聽,我說實話,沈家琪算是鎮南市數一數二的男人吧?可雨欣呢,還不是放不下你。曹逸陽他兒子滿月那天,她寧願不去主桌也要跟你呆在一起,你難道還不明白她的心意嗎?”
“你們似乎直接忽略杜悅的存在。”屈潤澤的嗓音中帶着絲涼薄。
“杜悅?”黃勝奇嗤笑:“阿澤,你們的婚姻根本就不幸福!”
“是嗎?”屈潤澤默默地掃了他一眼,抓過椅背上的外套要走。
黃勝奇扯住身形搖晃的屈潤澤:“難道你真覺得以杜悅的出身和樣貌配得上你?屈潤澤,你別天真了,你跟她的婚姻根本就沒得到過兄弟們的認可,你知道嗎?”
屈潤澤拍開黃勝奇的手,撩開隔紗就走了出去。
黃勝奇鬱悶丟下酒杯,拿了自己的衣服也匆匆跟了過去:“阿澤……”
兩人前腳剛邁出酒吧,旁邊包廂的隔紗被一直骨節分明的手挑開。
高雄的頭從裡面探出來,眼神馬達似的掃視一圈,人又縮回包廂內。
“三哥,是黃勝奇那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