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位老爹的互相推讓之下,還是由孫悅和老曹的那個閨女一塊,拿着幾個大布口袋了街。
曹家女兒這會的態度之前倒是也好了一些,但眼角還是有點戾氣,感覺兇巴巴的,不太好相處。
孫悅故意裝嫩,甜甜地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沒有名字,窮苦人家的女娃有幾個取名字的,我爹叫我叫妮兒,外人叫我叫曹妮兒,你可以跟我弟弟一樣,叫我阿姊。”
“嗯,那以後,我也叫你阿姊,你也要拿我當弟弟哦。”
曹妮兒爲難的笑了一下,輕輕摸了摸孫悅的頭,揚起手裡一大串,沉甸甸的銅錢道:“想吃點啥,阿姊領你去買”。
“想吃螃蟹,過些天開了春化了冰,不肥了。”
“螃蟹啊,南城倒是少有賣的,走,領你去北城。”
“嗯,阿姊真好。”
到底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孫悅刻意裝嫩之下三言兩語給哄高興了,興高采烈的領着孫悅去買螃蟹去了。
汴梁多河,所以螃蟹倒也不算太貴,跟肉價差不了多少,不過一般百姓有這閒錢顯然更願意吃肉,所以南城倒是沒什麼賣這東西的,兜兜轉轉,又買了點肉和酒,等回家已經是半個多時辰之後了。
老曹的那個小兒子飛似得跑過來,對着阿姊手裡拎着的一條羊腿特沒出息的直流口水,老曹連忙接了過來,跟孫春明兩人到廚房裡忙活去了。
孫悅則老老實實回屋攤開了廉價的黃紙,用毛筆嘗試着練字,這讓本來想跟他一塊玩一會的曹家小子很失落,再去找他姐,他姐又忙着在廚房幫忙不搭理他,於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孫悅認真練字。
廚房裡,老曹和孫春明也不知在聊些什麼,聊的居然還挺高興的,時不時發出響亮的笑聲,他老孃在另一個屋裡睡覺,到現在都還沒醒,不知不覺,原本陌生的兩家人慢慢變得和諧了起來。
不一會,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其實門壓根沒鎖,敲門的自己熟門熟路進來了,卻是隔壁的張寡婦,手裡拿着半盆豆腐,笑着喊道“孫家的,我這今天賣剩下的一點豆腐給你們爺倆拿過來加個菜。”
其實孫悅知道,她壓根是藉着送豆腐的名頭來蹭飯的,這些天他和孫春明每次煮肉吃,她這邊聞着味會過來送豆腐,每次孫春明都得留她吃飯,好在之前每次蹭完了飯都會幫他們幹一些家務活,有時候還會幫他們洗衣服什麼的,因此這飯蹭的倒也不招人討厭。
一進門,正好看見老曹,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動作都僵了一下。
“你回來了?”
“啊,剛回來,那個。。。。留下一塊吃飯吧。”
哪知,一直還挺溫柔的張寡婦甩手把豆腐砸老曹臉了,怒道:“走的時候不說一聲,回來了也不來放個屁,你拿老孃當什麼了?算是瑤姐兒,白讓你睡了這麼多年也該存下點情分吧,你個王八蛋!”
張寡婦越說越來氣,來伸手便打,老曹低着頭也不躲,任由巴掌噼裡啪啦的打在他的臉,一屋子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也沒人來勸,直打得老曹黝黑的大臉紅得發亮,張寡婦這纔打累了停下。
這一鬧,還把老太太給吵醒了,老太太許是有點老年癡呆,驚醒後大喊:“兒啊~不好了,契丹人來了~快跑啊!”
老曹還得先去哄老孃:“娘,沒事的,契丹人已經被孩兒給打跑了。”
老太太哭道:“嗚嗚~媳婦啊,媳婦?媳婦呢?兒啊!媳婦被契丹人給搶跑了,媳婦被契丹人給搶跑了。”
老曹連忙道:“沒有沒有,媳婦在呢,在呢,你看,這不是媳婦麼。”
說着,連忙把張寡婦帶到跟前,做出一個哀求的表情,張寡婦狠狠瞪了老曹一眼,不過還是擠出一絲笑容道:“娘,你看,我沒被搶走,這不在呢麼。”
“你是我媳婦?哦。。。。好,好,沒被搶走好呀,快,快躲好,別讓契丹人看見你。”
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把老太太給哄過去了,不一會的功夫呵呵樂了。
老曹還是那句話:“那個。。。。留下來吃個飯吧。”
張寡婦猶豫了一會,許是廚房裡的香味實在太過饞人,還是點了點頭道:“行,不過我這是看在嬸孃的份,可不是衝你。”
“行,行,知道。”
見此,孫悅都忍不住想給老太太伸大拇指了,這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啊,這麼大的事,輕輕鬧一下算過去了?
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又說笑了一會,飯也終於做好了,好在家裡有高桌高凳,否則還真坐不下這麼多人,孫春明喊了一聲:“閨女,把碗筷擺一下。”見曹妮兒麻利的將活幹好了,也不知他們倆是怎麼處這麼好的。
總之,一切都很和諧,曹家可能很少吃螃蟹,孫悅在自己吃的時候也會幫他們姐弟倆剝一下,反正小孩子飯量小,工作量倒也不大,老曹笨拙的給張寡婦在剝殼,張寡婦一個勁的拿白眼瞥他,倒是孫春明,居然想着先給曹母剝了自己再吃。
飯桌,自然免不得要聊一下彼此的來歷過往,他們父子倆自然還是那套胡編的出身,這年頭被戰亂打沒的官宦世家太多,淪落到要飯也沒什麼稀。
老曹一家是關人,他自己原來是在後漢當兵的,還是個什長,郭威兵變的時候跟幾個兄弟察覺到事情不對,提前跑了,用之前當兵時攢下的錢開了這個燒餅店。
聽他說,他爹在耶律阿保機南下的時候被契丹人殺了,他們全家,除了他娘之外所有人都被抓走給契丹人建設燕雲十六州去了,老太太一個人將老曹養大的,所以現在一犯病會說契丹人來了,有時候看見胡人還會嚇得往牀底下躲。
至於張寡婦,原本是隔壁新婚的小媳婦,新婚燕爾的時候正趕十年前郭威屠城,她那時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自然也被輪了。
可能是嫌他丈夫一家礙眼,全給殺了,反倒是她忍過了那三天之後僥倖活了下來,自殺了幾次沒成,也不想求死了。
說這些的時候她倒是挺坦然的,開封城裡像她這樣的女人沒一萬也有八千,早習慣了,倒也沒什麼說不出口的。
他們父子倆聽了不由得五味雜陳,孫春明端起酒碗道:“來,大家乾一杯,送這該死的過去,我看這當今這官家跟之前五代的王八蛋都不一樣,我看他這宋朝應該能長遠些,爲了以後的太平歲月,幹!”
小屋不大,吃了一會後感覺滿屋子都是蟹黃的味,所有人都吃的挺開心的,對老曹一家和張寡婦一家而言,這,應該是幸福了吧。